分享

贺敬之的罗曼蒂克(原创)

 贺承德 2020-09-10


1950年,贺敬之26岁了。单身的汉子在北方,犹如肩上下了一场薄雪。在他的爱情字典里,浪漫的心灵必须添上一根女人的肋骨,署名:妻子。贺敬之不着急吗?当然着急,只是一个不着急的姑娘正在向他的心中走来,正在向他的梦中美来,因此他就显得不那么着急了。这个女人是谁?她正是柯岩。

柯岩心高气傲,很多高干子弟都入不了她的法眼。他秉承父亲的教诲:“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朝荆州。”父亲是个铁路工程师,平生热爱文学,对于作家总是另眼相看。柯岩有一个表姑,就是叫作许广平的。那是她的父亲的表妹。你猜的没错,这个许广平就是鲁迅的合法妻子。因为鲁迅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有“民族魂”的美誉,所以尽管许广平经常到小柯岩的家里来做客,但是父亲从不让她对外声张,以免别人猜疑,好像是沾了这位亲戚的什么光似的。父亲视黄金如粪土,柯岩视文章如黄金。“只有文章才是千古事”,父亲是这样诉说的,她也是这样景仰的。未来的“白马王子”,必须能写出一手好的文章。贺敬之,就非常符合她的这个择偶标准。

芸芸众生,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怎样才能够走到一起呢?那年,柯岩21岁,在北京青年艺术剧院任编剧。单位让她以课代表的身份去请贺敬之到青艺来讲座。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第一次不是约会的约会。地点:在中央戏剧学院的创作室里。在创作室的外面,柯岩转了十八个圈,也没有找到贺敬之的影子,因为它并非识得贺敬之的真身。在她的潜意识里,贺敬之必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平易近人的前辈、老态龙钟的能人。要不,他怎么能够写出如此卓越的《南泥湾》和《白毛女》呢?寻找未果,柯岩只好另辟蹊径。打听呗!谁料,这一打听,可了不得了。她简直就是目瞪口呆。“啊,你就是贺敬之?”眼前的英俊、文雅和他心目中的沧桑相差甚远。贺敬之一脸的疑惑:“难道我是冒牌的贺敬之不成?我不像贺敬之吗?”

“我们还以为你是老头呢!”

“哈哈,再过几十年就成老头喽!”贺敬之幽默地说。

柯岩“扑哧”一声笑了。贺敬之也笑了。两条小溪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融入了欢快的海洋。

春天,是一个永不凋谢的话题。谈笑之余,别忘了正事。柯岩言归正传:“我们剧院想请你去给讲讲《白毛女》的创作经验。不知有没有时间?”贺敬之干脆地回道:“可以啊,!没问题!”这个时间,必须有。在“问题”和“没”之间,连个“有”字都没有。足见贺敬之说话决不拖泥带水,他在力求简明。与长句相比,短句的战斗力分明更加勇猛。试想,多年以后,贺敬之和柯岩重新回忆他们当时见面的情景,也许会变换台词了吧?

“你有时间吗?”

“有!有!有!我的时间就是你,你的时间就是我呀!”

从此以后,贺敬之和柯岩之间的好感与日剧增。而好感不正是爱情的萌芽吗?各自讲述着自己的过去,以便让对方了解一个更加完整的自己。而这些完整,却似乎总是那些完美的雏形。贺敬之最感兴趣的还是柯岩的笔名。

“为什么冯恺改名为柯岩呢?”

柯岩,顾名思义,“柯”是一棵小树,“岩”是一块巨石。小树不是生在巨石上打坐,而是立在巨石上修身。她必须在石缝中寻找泥土,把深根扎进大地的肺腑里。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奋力攀登,写出更加有生命力的作品来。

从柯岩的霸气的解读中,贺敬之分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那颗芳心,又一次成了春风的俘虏。两个人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生活、创作、革命和事业等,是他们口头上的共同的功课。只是时机还未成熟,两个人仍不曾确立恋爱关系。在那个时候,谈情说爱可以,但男婚女嫁必须要有媒婆,这叫明媒正娶。贺敬之和柯岩是有媒婆的。别人的媒婆可能是个女的,但他们的媒婆却好像是个男的,而且是个厉害的角色。

1950年初,贺敬之浑身乏力,口吐鲜血,经诊断是:肺结核。谈“核”色变,这是很多人心里的结。毕竟肺结核属于传染性疾病。别人躲都来不及,而柯岩呢?却是谈笑风生地走进了贺敬之的病房。

“哦,你怎么来了?你不怕传染吗?”贺敬之在惊喜之余,还夹杂了一块担忧的点心。女神驾到,他怎能不激动和欣喜呢?

“越害怕,才越会传染的!”柯岩的话犹如一剂良药,打消了贺敬之的思想顾虑,大有“我就是要来和肺结核谈谈”的味道。如果它还不肯离你而去,那它就真的成了我的情敌。有“炮嫂”之称的柯岩,她怎肯缴械投降?她就是要替贺敬之下达“逐客令”,争取让肺结核早点儿“滚犊子”。柯岩呀,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女英雄。你无畏地包容着贺敬之的健康,也细心地呵护了他的生命。即使是再厉害的病魔,站在你的面前,它也会甘拜下风的。纵然是癌症,充当不速之客,前来砸烂健康的大门,你也会镇定自若地说,《癌症≠死亡》。此种临危不惧,足以感地动天。更何况,血肉之躯的人呢!

柯岩亭亭玉立的身影,是躺在病床上的贺敬之眼里的最美的光彩。如果见不到柯岩,失落感陪同的贺敬之,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既像是丢了一颗心,又像是少了一块肝。所以贺敬之重病期间,柯岩经常前来探望。这早就超越了一般朋友的界线。这是关乎生与死的重要密码。爱的真谛,也许就在这里。

“你们快好吧!”肺结核仿佛是这样说的,同志们和战友们也是这样说的。他们一致认为,贺敬之的肺结核成了一段美满的姻缘的媒婆。贺敬之因祸得福,而柯岩则是有她的思想顾虑的。毕竟贺敬之头上的光环太大了,也太亮了。在她的写作没有成就之前,她还不想步入婚姻的殿堂。贺敬之的哥们儿的话,柯岩可以充耳不闻,但是柯岩的姐妹儿的话,她却只能奉若王旨了。

1953年,在爱情的良药的滋润下,贺敬之的大病痊愈了。此时似乎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只是仍然需要众人推他们一把,否则他们的爱心,可能还会有三分羞涩的“颜值”。

晚夏时节,柯岩准备参加赴朝慰问团,这不是逃婚吧?以我之见,柯岩大有欲擒故纵的意思。为了把贺敬之拿下,我先放飞自己。果不其然,贺敬之的选择不再沉默,他开始向柯岩勇敢地表白。究其原因,一是年龄的鬼使,二是情感的神差。一场疾病,成就了一段爱情佳话。但毕竟三年的时光,搁浅在了病床上。这怎能不让人痛心呢?柯岩赴朝,贺敬之绝不阻拦,但是你去朝鲜战场之前,看看能否先把贺敬之的婚事给办了。再去,也不迟嘛!舍友们也都跟着起哄:“小冯,你们谈了好几年的恋爱,你还不给人家发证啊?你们还泡什么?快结婚吧!”是啊,你们还泡什么?爱情马拉松都跑了三年了,也该停下脚步携手步行了。在爱河里泡了三年,一个泡的是“妞”,另一个泡的是“娃”。也该把结婚证拿出来,亮亮底牌了。

“我们还没有给组织汇报呢?”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包在姐妹们的身上。”

两个人傻得可爱地痴坐在那里,好像是在等着好消息来“请安”。无形之中,他们又仿佛是在构思结婚照的造型应该如何摆放似的。

“成了,组织上同意,你们赶快结婚吧!”

二人仿佛是接到了圣旨似的,心里倍感恩宠。除了两个人,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结婚呀?做喜被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天色已晚。那就赶快到布店里,买两条被面吧!这铺的和盖的都有了,只是为了沾沾“喜庆”和“新鲜”的味道。穿的呢?再买一块红布,做上一件连衣裙。这算作新娘子的礼服。总之,简单不失为欢天喜地的一种结婚策略。

1953年9月12日,是一个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两个人拿着结婚证和各自的行李,搬进了龙须沟边上的一间很小的房子里。这里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洞房。他们没有举办正式的婚礼,关键在于他们是文学伴侣,并非是被物质绑架了的鸳鸯。这也许就是他们能够比翼双飞的真正原因吧。

结婚一周后,柯岩义无反顾地奔赴朝鲜战场。一个月以后,她才给贺敬之写了一封“情书”。那其实是一首诗,关于志愿军战斗情谊的诗。贺敬之的“蜜月”啊,几乎是在独守空房中度过的。“两情越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身处两个不同国度的情侣,爱情只是一颗心的距离,保重在心里,珍惜在梦中。

这才是真正的革命夫妻,这才是真正的灵魂伴侣。爱情之心若在,文学之梦仍存。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