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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至上——春牧场

 乐儿小筑 2021-03-01

记得是在鼓岭上的大梦书屋见到李娟的书,大大的“羊道”二字,然后是《深山夏牧场》,回来后就去搜这书,发现是三部曲,依了积雪融化的时间顺序,从春牧场到前山夏牧场再到深山夏牧场。18年秋去新疆旅行,在阿勒泰地区遇见过数次牧民们的转场,见到那浩浩荡荡的羊群,旁观时便感受到震撼,而李娟的书则是将我们从游客的路边遇见带入到哈萨克人的日常去。

我一直无法明白牧民们是如何区分自家的羊,就那么漫山遍野的放牧,少则数百,多则上千,一头不少一头不差,真的是学问。李娟的文字给了我解释。虽然每家对羊所作的标识都不一样,能直观地一眼分辨,但是成熟的牧人是不需要这无谓的记号,他们“只要走近羊群,看一眼,就能认出自家的羊来”,因为“亲眼目睹着它们的出生,喜爱过它们初临世间的模样,见识过它们的与众不同”。这样缓慢的伴随过程,就像看着自家孩子的成长,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原因居然如此简单,却是交给了岁月才得来的,对于牧人而言,羊是伙伴是家人也是赖以生存的口粮。

牧民是有相对固定的区域的,不论在区域里如何流动都依了各家传统的路线,这便是所谓的羊道。每一次转场,都行走在自家的羊道上,即便是坎坷的泥泞的,也不会占用别人家坦途般的羊道。因为羊群经过的地方,不仅是青草被扫荡一空,连带着道路都会受到损伤,从而影响到后续再踏上此道的人家。越是原生态的地域,如同呼吸般的生存法则越发自然存在,它们跟着牧人一起出生、长大,陪伴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遵守、传承。我想,这就是哈萨克游牧民族的魂,是根基,立世之本。

游牧的生活无疑是艰苦的,最先面对的是寂寞,整个牧场只有一户或是两户人家,生活被劳作全部占有,日常饮食亦是清贫的。但牧人们保持着好客之风,礼仪之讲究相当到位。两位农民家的小姑娘到来,“特意为两个小客人焖了手抓饭,像执行真正的大人那样郑重”。两位小姑娘“面对如此香喷喷的新鲜抓饭,也只吃了不到十勺,而且吃得整齐,只在冲着自己那面的盘沿边挖了浅浅一道弯”。如此低调的自律,是哈萨克人刻在骨髓里的民族文化,自然而然的行为准则。转场期间,女主人还会备了酸奶或是奶茶,等在路边,奉给每一位路过的同伴。若不得不停留下来用餐,客人们会主动地帮忙家务,主人们会宁愿自己啃馕,瞬间就能融合成一个大家庭的即视感。

因为难得见到外人,所以每个人都特别珍惜与外界可能相遇的机会。李娟文字里描述的去作客的哈萨克少女,恨不得将所有光鲜的物件都堆砌到身上,“如此拼命的架式,若是出现在城里的话会显得很突兀很粗俗的,但在荒野里——荒野无限宽厚地包容一切,再夸张地打扮自己也不为过”,她在光秃秃的山谷里“无限美好地锦衣独行,寂寞而满携热烈的希”。在写到这个家庭里离开羊群进入城市生活的阿娜尔罕,也是粗糙的浓妆,她说“更像是这个传统家庭小心地伸往外部世界的柔软触角,大家都暗里钦佩她”。越来越多的牧人正从祖辈世代生活的牧场转场去到了宽广而陌生的都市,他们带走了属于哈萨克一族的部分未来,同时也带着属于哈萨克一族的传统。这是个矛盾的议题。

我们见到过的转场,只觉得骆驼挂着七零八落的物件,却不知牧人们的讲究,“鲜红醒目的房架子和檀条整齐地收拢在大肚子两边……为了防止房架子和檀条两端在行程中被刮坏,还会像套钢笔帽一样为其套上绣花的绿毡套,最值钱的几床被褥高高捆扎在驼背最显眼的位置。”驼队需要家族里强壮的男人来牵引,否则路上发生些诸如摔倒这样的意外是架不起来的,掌管驼队的人远比赶着羊群的人要强大得多。牧羊犬是每家必须的存在,是工作伙伴,而普通的狗狗,若是跟不上行进的速度就会被放弃。孩子们在大自然的环境里放养似的成长,马不停蹄地在劳动最光荣中长大。

阿勒泰这片充满着生机的牧场里,善良勤劳的哈萨克牧人,在李娟的文字里款款走来。她并不回避生活里的艰辛,但有一双透过表象发现内在的能力,让人坚信收获总在付出之后,而日常的每一天,都潜藏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好。就像我看到的大尾羊,在污浊的路上迈着贵妇般的步子,矜持而深情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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