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里花落知多少 早晨醒来掀开被子，一股凉气袭上身来，我猛地抖了一个寒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将被子再次盖在身上，拿起手机查看天气预报：江干区，9℃，小雨。 9℃，小雨。难怪，难怪这么冷。 我穿好衣服下床，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雨雾蒙蒙。我探出头放眼朝四处环视了一圈，路面、田野、树上，到处是水淋淋的。昨日的这个时候我站在这里闻到的是樱花、玉兰花、桃花、油菜花的温馨甜润香风，而此时，感受到的只有雨水的凉味。 这雨水应该是昨天夜里就在下，而且是零点整开始的。我之所以敢这样肯定地说，是因为这雨在正月十四下的时候，就计划着要连续下一个星期的。正月十五是元宵灯日，也是一年里第一个最大最亮的月圆之夜，它都没有停过，却在正月十六、十七两日歇了。这两日虽然没有下雨，天的颜色也还不错，但表情让人看起来，感觉它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好像是受玉皇大帝或是王母娘娘之命，在忍着、忍着，一分一秒耐心地忍着，只等时间一过，就继续下。 正月十六是我的农历生日，正月十七是2月28日，我的阳历生日。十九年一遇的阳历农历生日重合，说的只是在一个世纪内。我是1983年出生的，属于20世纪，19岁是2002年，属于21世纪，所以，就算是我能活到一百岁，两个生日也不可能重叠在一天了，只能一前一后，这样我认为更有幸福感——连着三天都在过节。 老家里的老人们说，不管是谁，生日那天若是晴天，那个人在这一年里或是在下一年，各方面的运气都会很好，若是下雨，就会不顺。 这自然是迷信说法，每天都有人在过生日，不可能每天都是晴天。尽管这样，但在人们的心里面，还是渴望自己的生日当天天气是晴朗的，因为一个人的生日，心情一定要阳光灿烂。中国人信天，只有信天了，才可能天人合一、身体健康、人丁兴旺、风调雨顺。 37年来，我只过过一次生日——2010年正月十六我满27岁，那年我在广州的一家企业里工作，下班后回到宿舍里，几个同事背着我买回来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和漂亮的27支生日蜡烛，陪着一起过了一个让我感动到掉泪的美好生日。 一晃十一年过去了。27岁的年龄还是青春黄金年龄，给我过生日的几个同事都比我小，他们都喊我森哥。那年我们意气风发，朝气蓬勃，而现在大家都进入中年了，都天各一方，好多年不联系了，甚至有两个人早就失去了联系。此时此刻，我想起那年那天的那个晚上就很激动，想起他们和我朝夕相处的那些美好日子，我就止不住地想念他们。 今年我的农历生日，和我一起过除夕的小兄弟决定到时候要给我过。正月十六是周六，刚好休息。元宵节那天中午他发来信息，叫我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前去到他那边的某某饭店。我一听饭店名字就拒绝了，那是一家比较高档的饭店，就我们两个人，一顿饭吃下来，不说上千，几百肯定少不了。他的工资一个月才四千多，不包吃住，给我过一个生日就花掉他工资的五分之一，我不是一个什么大身份的人，恐惧这种待遇。 我对他说，感情的建立与维护靠的是两个人心灵桥梁的搭建，而非用物质来衡量。或许有人确实是用物质来搭建友谊的，但是我不是。在我的身上要是对方用钱或我用钱来维护一段友谊或是感情，那是行不通的，就是行得通，这友谊、感情的寿命也绝对是很短暂的。你说的这个饭店我不去，我更在意的是山水，要是明天不下雨，我俩就在西湖见面，在附近随便找一家面馆吃一碗面，然后一起逛逛西湖的春天，这样我是很喜欢的。 他同意了我的要求去西湖。但去到西湖后，他还是背着我在网上订了一家火锅饭店。他笑着说，你看这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很多还是在跟我们擦肩而过，可除了我俩外，全都素不相识。我俩的这份缘，前世需要多少年才能修来呀。吃饭不是浪费，只要吃完就是幸福，人活一生很短，而活着的苦却有很多，平时，我们都舍不得对自己的胃好一点儿，难得能碰上一个这样的好日子，还是和自己心灵相通的人一起享用，这是一件非常愉快和幸福的事情，你不要把这份愉快和幸福的事情搞得不愉快不幸福了。 我能想通他说的这番话，又见他真的很诚心，也就不再坚持我的意见，跟他进去了。点菜时，他全是依着我的口味跟嗜好点的。他没有买生日蛋糕，也没有说生日快乐祝福的话，自然，生日歌也没有唱。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就吃菜、寒暄，要了两瓶郎酒，把除夕那天中午没有喝过瘾的补起来喝过瘾了。 吃完饭出来在西湖走了一会儿，然后去到黄龙图书馆，他还了一本书，又借了一本书。出来后就不早了，两人就此分别，各自回去了。 晚上，之前在一个公司上班的小兄弟发来信息，说明天上午过来给我过阳历生日。2月28是二月里的最后一天，天气比头一天要好，尽管还是没有阳光，但天空很明亮，温度也很适宜，暖风吹着花草的气息到处跑，到处都是花香清芬的味道，鸟儿欢快的歌声。 这个小兄弟跟那个小兄弟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性格比那个更文静一些，话也更少一些。他是做财务工作的，我还在公司的时候，除了跟我外，很少有见他跟其他同事说话。我辞职走后，他经常发信息给我，说太郁闷了，每天在公司里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必须说话外，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点解闷的话，简直就是在度日如年。 他是杭州人，小我9岁，我俩这次见面是今年第一次，距去年最后一次也有好几个月了。我俩的性格不是很像，虽然我也喜欢安静，但轮着我说话，或是跟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时，我的话就变得特别多。 这次我俩见到，他的表情还是我熟悉的那样，不冷不热，不激动。我就不一样了，喜悦全在脸上浮现了出来。他说他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请吃顿饭算了。他问我吃不吃烤鱼，我说吃。于是，俩人就去附近的天街四楼江边城外饭店吃了顿烤全鱼。 烤鱼的味道真鲜美，三斤多重的一条大鱼，锅里面还有各种配菜，两个人吃，竟然全部吃完了。他开车过来的，所以，我俩没有喝酒，一人只喝了一大杯果汁。吃完饭后又小坐聊了一会儿天，他就把我送到住房楼下，开车回去了。 这是我38年来第二次过生日，还连续过了两天，都是两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小兄弟给我过的，尽管没有27岁那年过得有仪式感，但我一样感到很隆重、很温馨、很幸福、很感动，让我一生珍惜和回忆。 2014年10月20日下午站在出生老屋前留影 38年前的前天或是昨天，我还未出生就开始在给人制造苦难，母亲在元宵节的早晨肚子开始疼，一直疼到正月十六日的黄昏六点二十五分才把我生下来，四斤六两重。在一间如今只比我高不了多少漏风漏雨，里面被柴烟熏的黑得不能再黑的土坯房里，在一张断了一条腿的破床上，母亲赤身裸体，杀猪声一样嘶吼了两天一夜后，老天照应，让她九死一生。三个接生婆累得筋疲力尽，一屋子女人急的、吓得脸色个个蜡黄，一群男人在屋外面不知如何是好地走来走去。 我没有听母亲等人讲起过1983年老家的元宵节前的天气如何，但我听他们经常讲正月十五日的天气是北风呼啸，正月十六日的风就刮得更大了，还下起了小雨，飘起了雪花，冷得跟腊月天一样。 1983年农历正月十六是阳历2月28日，二月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3月1日，所谓的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我也不知道1983年3月1日以及整个三月的家乡天气如何，但是我知道，1983年的元宵，家乡的天气是糟糕透了的，所说的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个春的起始时间就是正月十六。那年的春开的头很不吉利，那年辞二月迎三月也很恶劣。我想，本应该是风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暖春，变成了一个冷风冷雨的倒春寒，这从我来到人间后，家人就不善待我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过得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是有密切关联的，我的命注定会成为这样。王国维说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说实在的，天给我的凶早就不止百了，而我仍一无所有一事无成，但我活了下来，还获得了一些纯洁的友谊，这就是天赐赏给我的一“词人”吧，所以，我要觉悟，才可能会继续平安，就跟这次两个生日的天气一样。 今天是3月1日，农历正月十七，我在的城市一天都在下雨，北风也一直在呼啸，很像38年前老家的元宵和前天、昨天的天气。此时我扛着湿冷坐在电脑前，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呼呼北风的声音，手指头在键盘上敲打着这些文字，突然想起李贺的一句诗：天若有情天亦老。 天不会老，但情一定是有的，不然，前天、昨天本应该同今天一样风雨潇潇的，却因为我的生日停了两天，已经很有情义、很够意思了。 我想到了四十不惑，我为我离四十岁还差两年而庆幸起来，但愿从今日起，命里的阴风冷雨能少一些，等到四十岁那天，以对得起我们的先贤圣人孔夫子老先生的这句话。 2021年3月1日（辛丑年正月十七 22点11分） 2021年2月28日下午杭州下沙湖左岸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