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起端午，怎么着，也算小雅心中的一道伤。 虽不至于血流不止，却也总没愈合，反正就在心里横着。 每次一想起，就膈应一回，悔不当初。 小雅北方人，出生在一个二三线的省会城市。 现在想想，当初嫁给阿良，留在东南部这个小城，纯粹是犯浑，对自己不负责。 两年前，小雅因工作关系，被派到这边分公司，一待就是大半年。 其间谈了五年的男友，熬不住异地，劈腿了。 分手时，男友理直气壮地对小雅说，我不想做对不起你的事，也不想骗你，我不爱你了，爱上别人了，我们结束吧。 要不是隔着两千公里，电话中无法杀人，小雅觉得自己早已经把对方干掉了。 被分手后伤心难过，独在异乡也没个人倾诉，加之分公司派系复杂，争斗不止，小雅一时间郁闷的险些跳了大海。 雪中送炭，从来都最能收买人心。 更何况，那时，阿良一脸的温厚驯良，屁颠屁颠跟在小雅身后。你说东，他不敢偏一点北，老实真情的一塌糊涂。 稀里糊涂两人就算交往上了，处了大半年，对爱情死了心的小雅，想想阿良各方面还算合适，也就点头同意嫁了。 小雅娘家父母颇为开明，既然女儿要嫁，父母虽说觉得远，但只要女儿幸福就好。 阿良是家中独子，家在市郊的城乡结合部。 阿良父亲的性格随和，每天只干两件事。 上班看报纸喝茶，下班看彩票报纸喝老爸茶。其余事一概不操心，你几乎可以忽略他的存在。 阿良母亲是近郊城中村的农民，以前据说在居委会上班，下岗后做职业家庭妇女。 阿良妈强势，那可不是一般的强势。 当初因为彩礼就和小雅大喊大叫的闹过一场。 婆婆同意给彩礼，但是要求小雅嫁过来后，必须把彩礼带回来。 小雅觉得莫名奇妙，自己娘家条件也不错，还不至于嫁女儿贪图这点彩礼钱。 彩礼当然会交给自己啦。 这彩礼也本就是小雅自己坚持要的。 她早打算好，彩礼加上嫁妆，就是自己和阿良这个小家最初的储备资金。 可她没想到的是，婆婆的意思，远不止如此。 婆婆的打算是，彩礼必须拿回来，可以存在小雅和阿良名下，但必须由她保管。 原因是说，阿良和小雅太年轻，不懂节省，她要帮他们看着。 小雅自然不肯答应，凭什么给我的彩礼要交给你保管啊？ 婆婆大骂小雅，这样不听话不敬老人，转头就对着阿良埋怨，说什么，早就说过北方人不能找，就会贪钱财。 一番数落，竟全不顾及小雅在场。 小雅勃然大怒，我还不想嫁呢，站起身摔门而去。 可怜的阿良，还没结婚就被夹在中间，好不难做。 小雅决不让步，恋爱中，被爱的那个才有持无恐，她就是被爱的那一个。 再说，这事情本身也是婆婆不对。 闹到最后，婆婆只肯出一半彩礼，阿良只得取出自己的存款补足，给了小雅。 小雅不知情，还以为自己这第一仗赢了个漂亮。 心情大好之下，往后婆婆的没事找事，她也就不再那么较真生气。 结婚之后，小雅没事很少去婆家。 阿良却不行，每周都得回去两三次，少一次，婆婆哭啼啼的电话就没完没了。 每次回来，阿良都一付很内疚的样子。 小雅就觉得很奇怪，貌似他结了个婚，就很对不起他妈似的。 好在，不住一起，小雅也懒得多管，你们母子情深，你就多去看看呗。她乐得清闲。 可她不想折腾，婆婆却使劲折腾。 老太婆估计是整天无事太闲，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小雅不顺眼，反正是按耐不住，每个月必定得找点小雅的茬，闹活一场。 第一年中秋，小雅凑了一周的假，打算回趟娘家。 被婆婆知道后，竟哭得一顿晚饭没吃，捂着心口说自己胸口憋闷，要死了。 吓得阿良坐在床边安慰了许久。 婆婆说，没有结婚第一年就回娘家的说法，好像我们家待你不好似的。 气的小雅直翻白眼。 可是阿良也说，中秋节当地风俗还是蛮讲究个团圆，第一年还是别回了。 不回就不回吧，可婆婆还有更多的幺蛾子等着小雅。 中秋前三天，小雅被婆婆叫回去，要带她去帮忙，学拜神。 小雅一脸的茫然，学拜神？ 进了婆婆娘家村子那庙里，小雅大开眼界，一群老的小的媳妇，操着小雅基本听不懂的本地方言，在一间大屋子里忙活。 做了无数的小面包，小蛋糕，还有无数盘凉菜，水果。 面包和蛋糕上要点红点，贴金花，凉菜盘里每一根金针菇都要摆的整齐有序。 庙里供着的神仙雕像，周伟足足摆满了五六圈，各色点心凉菜水果。一圈便得几十盘，足足好几百盘啊。 小雅都看傻了，由衷的感觉，挺浪费。 期间有人笑着和小雅说话，小雅半懂不懂，却也笑着礼貌打招呼。 哪知婆婆在旁边，一脸轻视的瞪了小雅一眼，对别人说，她傻的，听不懂，不用理她。 小雅再不懂方言，这几句话还是听的明白，当下就险些暴走。 但想想周伟那么多人，婆婆毕竟也一把年纪了，不好当面给她难堪，咬着牙忍了。 回到家，婆婆喊累，要小雅做饭。 小雅本就是个利索人，进了厨房三下五除二鼓捣出几个菜。 公公和阿良前后脚回来，公公瞅着小雅，笑眯眯的，看表情很是满意。 阿良喊着，哇，老婆炒的菜苔最好吃，饿死我了。 只为这句话，婆婆在饭桌上就不高兴了。 筷子敲着盘子数落小雅，菜苔白水煮一煮，淋酱油汁上去就好，炒出来又上火又油腻，干嘛要炒？ 小雅直翻白眼，心说，你又没告诉我要吃白灼的？！ 一顿饭，婆婆不是嫌青菜是炒的，就是嫌牛肉太咸，最后连米饭都说太软了不好吃。 小雅气的脸都拉成筷子了，要不是阿良在底下拉住她的手，满眼神都是乞求，她早炸了。 第二天，小雅坚决不肯去和婆婆学什么拜神了。 在家里一觉睡到自然醒，要多爽有多爽。 下午阿良也放假了，两人中午一起去吃了小雅想念好几天的小火锅。 商量好下午去看电影。 结果电影看一半，婆婆的电话就不要命的打来，阿良只得跑去外面接。 只听电话中，阿良的阿姨一阵鬼叫，快回来阿良，出大事啦，你妈摔倒了，送去医院啦，你快来啊。 两人急忙冲到医院，婆婆坐在问诊室的病床边，翘着一只脚。 医生说没事，轻微的扭伤，回家休息两天就好了，连红花油都没给开。 婆婆却不依不饶，非说自己骨头断了，又说自己腰也疼。 不过是险些滑倒扭了下脚，硬是拍了几张片子。 腰上没事就喊脚断了，脚上没事又说胳膊肘伤了。 各种折腾了一下午，回到家天都黑了。 小雅的脸，也黑的像要下暴雨。 因为婆婆一口一个，儿媳妇不肯陪我去做事，我老了做不动啦。 阿良虽不敢说，但看小雅的眼神，明显带了埋怨。 就这么磕磕绊绊过了一年。 到了春节，小雅心里几百万个想回娘家。 可是想想，毕竟婚后第一年，婆婆那边又竟是些爱嚼舌根的娘家亲戚，自己真走了，婆家未免下不来台。 所以她也只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口，也没真做打算。 可是婆婆却提前给阿良扇风，说什么： 远嫁来的女人收不住心，决不能让让她回娘家，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人。 还说： 春节家里很多活等着她做呢，而且春节机票那么贵，跑什么跑！ 只是这些话，她和自己儿子私下说也就罢了，竟趁着小雅在厨房做饭，拉着儿子在走廊大声说，故意让小雅听见。 阿良那孝顺劲，不说他敢不敢做，起码婆婆说时，他都只会点头嗯嗯嗯。 小雅哪里受的了，本来大周末，被阿良拖着回来给公婆做饭，她就老大不高兴。 直接摔了菜铲子出来，指着阿良的鼻子说，今年春节我要回娘家，非回不可！ 这下家里开了锅，婆婆又像个老西施似的，一把捧住心口，哭天抹泪，要死要活起来。 小雅越看越是恼怒，这婆婆分明就是个搅屎棍，没事找事啊。 最终，小雅还是在婆婆家过的年。 年底工作最紧张，每天下班累成狗，婆婆却提前一周就开始逼小雅，叫她回去干活。 趁婆婆去操持拜神不在家，小雅直接请了几个家政来，里里外外全打扫一遍。 婆婆回来，窗帘都洗过甩干挂了上去，还潮着呢。 公公和阿良都默契的闭口不语，暗示小雅干了一下午，着实很辛苦。 小雅心里舒服了不少，却又觉得这两个男人可怜。 明知道婆婆是没事找事针对自己，也还是不敢为自己主持公道。 尤其公公，竟然忍受了婆婆这种女人一辈子！ 春节一过，婆婆又出新花样。 开始话里话外的暗示，说小雅不会生孩子。时不时敲打几句，结尾总是说，你可别是有什么毛病，去医院看看吧。 小雅懒得理她，被说的次数多了，也急眼。 直接怼道： 我三年内不打算要孩子，您着急，不如自己生二胎吧。 婆婆的尖叫，声震整栋楼。 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小雅正要杀了她。 这次，婆婆和小雅彻底翻脸，小半年没说话，小雅也终于安生自在了小半年。 转眼到了端午，婆婆要小雅回去跟她包粽子。 当地的猪肉咸蛋粽，是地方上主打的特产，名声很大，味道也好吃。 小雅给父母寄了点粽子，回来路上，忽然就想念起故乡的豆沙粽子和蜜枣粽子。 越想越馋，跑了几个超市竟然都没有。 小雅决定自己包，去给婆婆包粽子前，她就在自己家备好了材料。 晚上回来，小雅包了一堆蜜枣粽和豆沙粽，包的小巧精致。 豆沙馅也是她自己做的，用高压锅煮熟以后，软糯香甜分外好吃。 阿良一口气吃了好几个，问还有没有，他要拿回去给公婆尝尝。 小雅乐呵呵挑了几只形状最漂亮的，装好放进冰箱。 第二天就是端午，两人上午就提着粽子回了婆家。 婆婆广场舞回来，小雅和阿良正准备午饭。 阿良特意把粽子热透了，端上桌。 婆婆一听小雅包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家里不是做了粽子，你回去怎么还做了？整天喊工作忙，我看你挺有闲的嘛。 小雅解释说：我就想吃我们家乡的粽子啦。 婆婆撇着嘴说：哪里就那么挑嘴，我们家里的不好吃是吧？ 阿良赶忙打圆场说，不是不是，小雅做的粽子是蜜枣的，蛮好吃的呀，妈你尝尝。 说着就捡了一只放在婆婆碗里。 婆婆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喊着，不要不要，我可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 哪里听说过粽子还有包蜜枣的啦，简直是搞笑，我就说北方人不懂嘛，哪里有放蜜枣的粽子？！ 婆婆边说边一脸嫌弃地夹起粽子，丢回阿良碗里，结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丢在了地上。 阿良捡起来，婆婆却叫着要他丢掉，说脏了。 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嘟囔，他们懂什么做粽子啦，什么都不懂，天底下哪里有放蜜枣的粽子。 小雅再也忍不住，一张嘴就把婆婆怼的直翻白眼： 你没见识过，可不等于没有。一把年纪了，谁给你的勇气对自己压根没见过的事指手画脚？！ 不待婆婆反应，阿良立马呵斥小雅，你太过分了！ 婆婆摔了筷子，又开始装老西施捧心口，小雅摔门而出。 再次和婆婆开启冷战模式。 小雅无所谓，婆婆却不依不饶。 自那以后，婆婆每天都叫阿良回去。 今天姨娘家摆宴，明天舅母家有事，总之婆婆恨不能把阿良拴自己腰带上。 小雅是真心不懂，这老女人难道非得逼自己儿子离婚？ 再说了，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这个更年期的老女人了，怎么就这么怨恨自己呢？ 思来想去，小雅似乎也明白了，不是自己哪里招惹她了，而是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是敌人。 既然是敌对，一方不败下阵去，又如何能停呢。 起初，阿良天天跑，哪怕晚点，也还是回家来。 可是过了些天，有时晚了觉得累，他也就留在婆家过夜了。 又过了些时日，阿良便有时两三天才回家来了。 小雅想和阿良谈谈，却发觉自己压根没那个力气。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挺舒服的，清清爽爽，想干啥干啥。 本来结婚时，小雅便是想结不想结的，一路是犹犹豫豫走了过来。 结婚后，两人在一起，倒也快快乐乐相安无事；只是不在一起时，小雅也没啥不高兴，反倒有几分更觉自在。 婚前，是阿良追求小雅，爱的猛烈。 婚后朝夕相处久了，貌似感情也渐渐降温，阿良骨子里的懦弱和妈宝秉性也逐渐暴露出来。 本来，两人这样也就罢了，平平静静也还好。 其实说到底，婚姻这回事，又能有几个人，真是嫁给了爱情？ 再说了，爱的没多深，自然也不会互相伤害的有多狠，不是嘛。 过几年再有个孩子，啥爱不爱的，也都变了亲情。 可如今加上这么个神经病婆婆，这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 如此，两人越处越是冷淡，到了第二个月，阿良的工资就没拿给小雅了。 本来婚后，两人就说好，每个月各自拿出一半工资，交给小雅存起来，其余的都各自拿着花销。 家用什么的，两人也都花钱。 结婚一年半，两人都是如此，倒也从没有什么不妥。 到了第二个月底，阿良跑回来问小雅要存款，说是舅舅家要娶亲，暂时借一段时间。 小雅反对，但是阿良态度坚决。说是婆婆已经答应了，不行也得行。 小雅沉默，没说话，半晌之后，她拿出计算器，把婚后存的钱里，属于阿良的工资总数算了出来。 小雅说，你一定要借，那就借你这部分，我的不借。 阿良恼怒极了，第一次和小雅争吵起来，可是小雅丝毫不让步。 最后，当场把婚后阿良那部分工资给阿良转了帐。 阿良摔门走了。 一走就是一周，再回家时，大门紧锁。 打电话给小雅，小雅竟回了两千里外的娘家。 又一个月后，小雅和阿良开始谈离婚。 婆婆泼闹不休，花样大骂小雅。 小雅懒得理她，好在阿良够蠢，小雅一番梨花带雨，阿良便缴械投了降。 两人干脆利索就办了手续。 婆婆听说阿良竟然没问小雅要回彩礼，就已经办了离婚。几乎气的吐血当场，这回是真的心口剧痛了。 小雅，其实还真不在意那几万块钱。 只是，好歹嫁了一场，怎么说也受了那老妖婆那么多气，总得让她心疼一回，气死才好呢。 辞了职，小雅决定回家乡。 离婚三个月后，小雅终于发觉，自己当初稀里糊涂就结了婚，真TMD是有够蠢。 折腾一年多，就这样从未婚成了离婚，图个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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