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月1日，得州最大的电力公司Brazos Electric Power Cooperative,inc. （以下简称'布拉索斯电力（英文缩写称Debtor）”）向休斯顿法庭申请破产保护，起因是无力支付ERCOT开具的21亿美金电费账单，并且不想把高额批发市场费用转嫁给公司的会员，以及零售用户。   昨天我们介绍了布拉索斯电力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以及它的收入构成。这一篇，我们则继续了解，ERCOT为何向布拉索斯电力开具21亿美金的电费账单？布拉索斯电力的债务情况如何？申请破产保护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代表布拉索斯电力向休斯顿法庭呈交破产保护申请的，是公司执行副总裁Clifton Karnei。Karnei本人恰好也是ERCOT的前成员董事： 2月25日，布拉索斯电力向ERCOT提交了“不可抗力通知”(Force Majeure Letter)，称布拉索斯电力无法满足ERCOT待发出的财务担保和发票支付申请。代表公司提交通知之后，Karnei便随即辞去了ERCOT董事会的职务，他是第7个辞职的ERCOT董事成员。 1. 布拉索斯电力财务状况原本十分稳健 就在发生极寒天气之前，布拉索斯电力在各个方面都表现为一家财务稳健、远景清晰、信用评级极高的公司（评级都在A和A ）： 2021年1月26日标普全球评级中有布拉索斯电力（评级A），和子公司布拉索斯桑迪公司（上一篇有具体介绍）： 2020年1月18日，惠誉评级中有布拉索斯电力（评级A ）； 评级高于大多数同类电力公司。之所以能维持高评级，要归功于上一篇提到的，布拉索斯电力和会员单位统一签署的的“全需求合同”（all requirements contract)——虽然《德州公用事业法》允许零售市场竞争，但事实上，这些会员单位却并没有到市场上彼此竞争。 这也就是为什么布拉索斯电力有长期可观且可靠的收入。布拉索斯电力2019年和2020年的发电和输电收入分别为10.38亿美元和10.41亿美元。 并且，布拉索斯电力的会员单位的信用状况都很良好，尤其是最大的三家，不仅客户基础优异，新客户开发前景也良好—— CoServ Electric贡献36%收入； Tri-County贡献18%收入； UCS贡献14%收入； 由于布拉索斯电力的董事会成员作决议前，可不受管制——可以在发电燃料成本的上涨的时候，调控电费上涨以弥补这块成本。 而上一篇提到，由PUCT（德州公用事业局）制定布拉索斯电力的输电价格，它同时也允许布拉索斯电力在成本上升的时候，上涨费用来补贴损失，另外对布拉索斯电力提供的输电服务，还返还部分费用。 也就是说，布拉索斯电力原本的业务模式，是可以及时收回成本的。 由于德州的人口持续激增，布拉索斯电力会员覆盖的其中三个供电区域——达拉斯、沃斯堡市、北休斯顿的终端用户增速很快，替布拉索斯电力带来了很高的收入。 就上述的运营能力和财务收入状况来看，布拉索斯电力本身的状况非常良好。2020年，新冠肺炎让电力行业损失不少，但布拉索斯电力的售电业务影响却不大。哪怕是在2021年2月初，布拉索斯电力也觉得自己是处于长期增长的理想状态——财务状况几乎无可挑剔。 2. 布拉索斯电力董事会权限之大与独立的得州电力系统相关 得州是美国最大的电力市场之一，其电网是美国三大主要电网之一，（三大电网分别是东部互连电网，西部东部互连电网和得州互连电网）。ERCOT则是该州最大的独立的系统运营商，专管三大电网之一的得州互连电网，得克萨斯州共254个郡县，ERCOT覆盖了213个。 通常，大电网区域的电力可靠性受联邦能源管理委员会（“ FERC”）和区域可靠性机构监管。但ERCOT管辖区域比较特殊，内部独立互连，进口和出口的电力容量较低，美国相互接壤的州有48个，只有得州才有独立的电网。 ERCOT通过连接超过46,500英里的输电线路和680多个发电机组电网为超过2,600万用户供电，这其中有接近84,500 MW的装机容量。在总装机容量中，约51％为天然气发电，风电和其他可再生能源占24.8％，褐煤/煤电以及核电占24.2％。 ERCOT的职能是确保市场主体在电力交易中的信用，包括： 行使清算所（clearinghouse)职能； 代表其成员采购能源（燃料）； 维持电力市场的供电系统可靠运行； 在竞争激烈的电力批发市场行使财务结算； 信贷需求生效（如抵押过账申请） ERCOT本身也受到PUCT（得州公共事业局）的监督电费，须遵守得州公用事业法。但PUCT对诸如布拉索斯电力之类公司的发电，以及供电两块业务，却没有管辖权，布拉索斯电力公司的董事会则合法自行管理发电和供电。 上一篇的介绍布拉索斯电力企业架构和业务模式的时候提过，它有两个全资子公司 16个会员，有批发卖电，以及输配电两重收入。 那么在过去，布拉索斯电力习惯于与自己电厂的签购电合同，或者去市场上签一些长期购电协议，但随着时间推移，会员们都希望能给出更吸引零售用户的电价，所以布拉索斯电力就开始主动作出改变，比会去ERCOT的批发市场买入低价电供给部分负荷端用户。 布拉索斯电力的发电燃料组合这端，则主要依赖天然气（2020年的平均气价很低，是1.77美元/MMBtu)，在极寒天气引发的高气价之前，盈利性一直都很良好。 此外，布拉索斯电力到2025年前还有一笔价值6.1亿美金的投资计划用强化输电线路，为会员在供电线路上建设重要的配电站。 布拉索斯电力的正常债务 作为一家集发、输、配、售电于一体的公司，营业成本当然也是很高的。 布拉索斯电力的供应商涉及： 1. 熟悉布拉索斯电力业务知识，帮助其运营实际业务的技术型供应商 2. 提供运营所需要的物料、服务 3. 在公司服务区域内的供应商等 包括建设输电线路的工人、设备等等。也就是说，布拉索斯电力自己的员工共370名，实际上非常依赖业务外包，所以日常支出也很高。截止至3月1日（破产保护申请提交日），它的外债共3.4亿美金。 在法律文书中，布拉索斯电力对其持有的套期保值金融对冲工具也有阐述。 比如之前说的6.1亿美金的输配线路投资，主要来自信托契约提供的RUS担保债券。 布拉索斯电力的套期保值计划也是很稳健的，两个目的，一来对冲电力批发市场的风险，二来对冲2045年前的外债利息。它与多家金融机构签了初始抵押存款合约、可能的追加保证金通知。通常，头寸市值变化，或是发生对冲变化，都可能引发保证金过账，信贷的额度会随商品市场价格变化，或大宗商品合约价格的变化而变化——市场价格如果发生重大变化，那么金融机构会要求布拉索斯电力在追缴大量现金抵押或是信用凭证。 2019年12月31日前，布拉索斯电力抵押了810万美元价值以做对冲；2018年12月31日前，布拉索斯电力抵押了2930万美元价值。 截止至3月1日（破产保护申请提交日），布拉索斯电力给各金融交易对手方的保证金达3.459亿美元，都是现金抵押的形式。这其中大部分已经在ERCOT过账，并可能被清算。这也将带出后文，布拉索斯电力在日前市场和输电权市场都需要向ERCOT提供抵押。 至于上一篇文章提到过的布拉索斯电力的子公司布拉索斯桑迪（燃煤发电厂业主），不被纳入此次破产保护范围，布拉索斯电力和布拉索斯桑迪之间的公司交易比较简单，以电力采购合同PPA为主，以及发电成本和员工管理成本之间的相互抵扣，发票金额不大，通常由布拉索斯电力定期以现金结算。 截止至3月1日（破产保护申请提交日），布拉索斯电力的融资债务总额约为20.4亿美元（不含利息、对冲，信用证等）： 债务、到期应付、本金 为布拉索斯电力提供长期担保的有联邦融资银行（“ FFB”），金额约为18.1亿美元，这是一家以低于市场的有利汇率提供融资的政府公司，债务由农村公用事业服务局（Rural Utilities Service）担保。 就在2020年11月，布拉索斯电力意在从FFB签下一笔价值128,990,000（约1.29亿）美元的额外贷款本金。 截止至3月1日（破产保护申请提交日），布拉索斯电力对FFB的抵押票据下仍有18.1亿美元本金未偿还。 此前，布拉索斯电力还加入了农村公用事业服务局RUS（Rural Utilities Service）的一项“信用缓冲”项目，自愿向RUS提供资金，由RUS管理，资金一旦进入账户，就完全限制了布拉索斯电力申为FFB担保票据还本付息的权利——虽然布拉索斯电力可以指示FFB和RUS将资金投入到哪些领域，但也无法另做他用。 截止至3月1日（破产保护申请提交日），布拉索斯电力在RUS“信用缓冲”项目里的账户金额约为2.504亿美元，原本足以偿还未来18个月布拉索斯电力欠FFB / RUS的债务。 作为补充，布拉索斯电使用循环信贷协议下的可用流动资金来开展营运，比如为在ERCOT电力批发市场作交易用的抵押过账，以及各种双边交易等。截止到2023年，布拉索斯电力的无抵押循环信贷额度额度为5亿美金。 截止至3月1日（破产保护申请提交日），得州极寒天气导致布拉索斯电力为了保障电力灵活性，而用足了该额度——最终使用额度为4.798亿美金。 另外，布拉索斯电力还是某些无抵押连续信用证协议（备用信用证）的缔约方，“ MUFG信用证”协议”），截止至3月1日（破产保护申请提交日），布拉索斯电力需要偿还因签发信用证而产生的9920万美金（给对手方）。 4. 21亿美金账单出现后，正常债务变得不再正常。 从2月13日起开始席卷美国得州的已经众所周知——得州的发电、天然气管道和风力涡轮机的构造在夏季极端温度下均可正常运行，但并无法应对如此极寒的天气。 2月12日，得州电价开始上涨，当时天然气价格因预期缺供，从3美元/ MMBtu猛涨到150美元/ MMBtu以上。 2月13日起，到2月14日全天，用户电力的需求不断增长，将得州电网迎东最新高峰记录——下午6:00-7:00之间达到了69吉瓦（69000兆瓦），比上一个冬季高峰（2018年1月）高出3200兆瓦。 与此同时，对天然气供暖的需求也在增长。布拉索斯电力的瞬时电力需求上升至4,250兆瓦，超过了之前的历史最高记录3,914兆瓦（增长了8.6％）。 2月15日凌晨，ERCOT宣布了“ 1级紧急警报”，建议终端用户节约用电。在一个小时内，ERCOT升至紧急警报“ 2级”；仅13分钟后，凌晨1点25分，ERCOT升至紧急警报“ 3级”。几分钟内，电网了承受灾难性故障压力，ERCOT命令输电运营商以旋转中断的形式对负荷进行大幅度削减，减少压力避免全网崩溃。 有专家认为，如果当时得州再多停4分钟37秒， 那么得州可能严重到要连续停数个月电了。（防止翻译错误，看原文：Texas was 4 minutes and 37 seconds away from a blackout that could have lasted for months) 紧急警报级别3一直持续到到2月19日，因此超过410万户家庭和企业连续停电，有些停了4天以上。  由于负荷需求猛增，而发电厂脱机跳闸，供应急剧下降。 2月15日星期一凌晨5:30左右，得州南部两个发电机组之一的核电厂，跳闸脱机，导致输电网的频率下降，同时导致其他电厂跳闸（包括布拉索斯电力的Sandy Creek发电站）。此外，一些天然气井井口结冰，得州的大型燃气发电厂大批没有燃料，西得州的风力涡轮机在冰层下冻结（原本为度夏而投建），光伏板遭冰雪覆盖无法发电，总共107吉瓦的装机，有52吉瓦损失，占48.6％。因此，ERCOT呼吁让更多轮流零售市场的负荷中断，使数百万个房屋停电。如，让供电商减少多达20吉瓦的零售市场负荷（这些负荷足约为400万家庭供电）。根据ERCOT报告，大约有46吉瓦的气电，煤电和风力发电不可用，但根据原本的预期，这里面有40％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也是可用的。 由于天然气价格飙升，燃气电厂成本骤增。 2月16日，PUCT指示ERCOT作出调整——“一旦通过减少负荷，电力稀缺程度达到最大，那么服务于此负荷的市场价格也应该达到最高”，基于此，ERCOT将报价上限定在9,000美元/兆瓦时，此后持续削减负荷，直到2月19日上午9:00。 比较ERCOT的月度批发市场的实时价格，2020年11月-2021年1月的，电价在21-29美元/兆瓦时之间。最高的一次则在2020年8月，当时热浪来袭，得州电力批发市场的实时价格冲到过128.88美元/兆瓦时峰值。 本次冬季黑天鹅事件，导致ERCOT批发市场在7天的时间里产生550亿美元的电费，相当于以往四年来的电费总和。 尽管布拉索斯电力已经努力在实时市场、日前市场等尽力购买低价电，但为期7天的“黑天鹅事件”，让布拉索斯电力欠费约21亿美元，与之相比，2020年，布拉索斯电力批发给其会员的电力总成本才7.74亿美元。 而7天21亿美元，也超过了布拉索斯电力欠FFB / RUS的未偿抵押债务总额。 愿意参与ERCOT的日前市场的的主体必须有足够的可用信贷，自2018年以来，ERCOT根据14天前的电价，来计算远期电价，并因此确定参与市场的主体的抵押要求。 在此次极寒天气来临之前，布拉索斯电力参加实时市场或日前市场的，所需要的可用信贷，一般在在4000万美元至8300万美元之间，这都取决于布拉索斯电力的负荷、近期发电量，以及ERCOT所评估的市场价格波动情况。 此前的14天电价，则包括了4天9000美元/兆瓦时的电价），于是导致黑天鹅事件之后，ERCOT对布拉索斯电力的抵押要求高达16亿美元。 除此以外，布拉索斯电力需要向ERCOT支付以下“清算费用”：购电费、辅助服务费用、阻塞费。 在黑天鹅事件发生前，布拉索斯电力向ERCOT追加了总计3.5亿美元的抵押，将其可用信用额度提高到3.74亿美元。当PUCT决定将批发电价上限提高到9,000美元/ MWh时，电力市场价格大大高于历史平均水平：
2月16日，17日和18日，ERCOT分别要求布拉索斯电力担保1.754亿美元，3.5154亿美元和4.322亿美元。 2月19日，ERCOT要求布拉索斯电力再作超过6.382亿美元的财务担保。此后，ERCOT很快出具了电费结算发票。 2月22日当周，ERCOT提出的21亿美元电费结算已到期。但因为远远超过了布拉索斯电力近年来的最高流动性水平，这一结果不可能预测到，也不可能通过建模来发现。于是，布拉索斯电力迅速聘请法律顾问和财务顾问，以协助布拉索斯电力分析公司的流动性和融资需求，并开始探索解决方案和替代方案。 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2月25日，布拉索斯电力执行副总裁Clifton Karnei向ERCOT提交了“不可抗力通知”(Force Majeure Letter)，并辞去了ERCOT董事会成员的职务。 根据法律文件，布拉索斯电气及其董事会确定充分利用破产程序（chapter 11 proceedings)来维护公司原先的业务，和所有利益相关者（会员及零售用户，以居民为主）。 5. 申请破产会否影响用电？ 至于这么大的电力申请破产，会否影响辖区内的居民和企业用电，是大家特别关心的问题。 布拉索斯电气在提交申请之前，提出“ first day motions' : 在不造成任何干扰的情况下有效地运营电力业务员，在重组前保护布拉索斯电气资产价值，从而保障公司资产和利益相关者的回收最大化。具体内容包括： 行政动议——包含延长时间作债务归档等； 财务动议——包含授权一套现金使用系统等； 运营动议——包含支付员工工资、授权债务人支付赔偿、禁止中断供电服务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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