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记

遗梦记

丙申六月廿八，曦影微微，灼光敛目。携友愚之二人步行深山处。

赴行数百步，忽霿零霶霈，趭走。豁然入目，现一轩亭，朱门黛瓦，亭牖飔倚芊隰，有桐萦摽叶纷纷，正方有匾“遗梦斋”是也。愚之疑曰：“往复此陌多余次，怎未曾现有此斋?”余亦甚惑。消想，二人湿裳礘身，遂檐蔽下。岂料，步未踏至阶廊，朱门或启。余人大惊，不见侍童扶掩而之，心下思忖，慰愚之道：“既已至之，便为有缘。我二人何不探访斋主，也觅一“缘”也。”愚之首肯。

渐步斋门，楼台水榭；花草奇石；木桥繁拱；无所不有。远逐几跃小兽，哟哟啼鸣，扑闹戏蝶。只见正厅处悬“怜梦殿”，气势礴然。殿中汇一澈溪，沿阶而下，几鹤然然俯颈啜饮于此。右厢悬“惜梦阁”，秀气佼然；左厢“韶梦司”，缥缈虚无；临水又有“念梦廊”；远处聚芳，又“莳梦轩”，阕余数间而不数，故不做表述。

“哈哈！何等贤士访我此斋。”余二人痴景之时，后传人声，遂忙应身。只见一白须先者似僧似道，身被青云罩月胧罄衫；下着百凌腾空飞羽裳；足登落马音川靴；右手挽一金檀佛珠；左手秉一携星涅迩拂尘；采撷八宝多珠攒璣，四散零星布择裳袂。

“久俟雨霖未霁，携弟蔽于先者檐下，叨扰不便。”俯揖作礼。先者笑曰：“无碍，无碍。”先者自称啻乐老人。提及文墨，屡句不俗；又论今古，博文笃学。茶叙半晌，先者问字名谁，答曰。竟拍手大笑：“是也，是也。”信手挼拂尘，现一配玉。雕蝉通透无垢，腹题余姓字，后书“虚无缥缈，若即若离。”当望愚之，岂料失见，忙欲急寻。先者不动，笑曰：“宋郎有福，寻他妙处去矣。”余甚异之问及先者。啻乐笑答非所问：“陆郎可愿久居斋中?”余惊，作揖礼：“小生与弟相携行，弟不知去处，生怎贪图安乐。”忽一众倩女如蛱蝶簇蕊翩然入殿，遂众一仙姑。

仙姑以纱敛颊，仅露一狭单凤目，眉角缀二三细花钿，首绾行云追月髻，簪支青玉瑶碧钗；上有彩凤掐丝挂金袄；下凭芙蕖绽暖紫玉裙；足下坠鹃凤牡红绣鞋；杨柳腰系春阑秋鸣配玉荷包；臂挽濯水珊瑚蓝披帛。见余，仙姑冷笑曰词：“生时被云带月来，死将流风逆梦去。余将这情抵君义。谁务流离，心不容有己，不容有己。”曲调凄婉。啻乐愀然抚珠：“觑幻休得泄露天机。”仙姑迈迈，拂袖而去：“谓虚谓实，命里皆知。”

顿时，啻乐老人、觑幻仙姑，连带一众倩姑仙女隐而不见。亭台楼阁；月弯水榭，无迹无踪。突现愚之，悚目望余，神露畏色，远一大虫恶口寻来，直奔愚之。哭嚎声；喊叫声；虫吼声，似有千万，难指名一处。愚之倏而隐见。顿又现，愚之汲汲还未近，偏那恶虫扑来，一口衔起愚之，只听一声：“陆兄救我!”

正时，空闻啻乐大笑：“ 无能痴儿！遗梦，遗梦！老朽赠尔等一梦诩谶，怎拱手让人？罢矣，罢矣！”

惊罢乍起，心讶！身下摇摇云不止，久望神定，口有所呓。见日，高悬亭中；水沨，游鱼戏莲。母上拂箑正纳凉，见余笑曰：“儿怎憩着于中庭。”忙寻愚之，母笑：“可巧甚矣。愚侄方登堂，媵茶还未及添矣。”着目腰佩，雕蝉泛映余光“虚无缥缈，若即若离。”

本文作者 | 阿莼

封面配图 | Fabrizio Con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