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无影传

平型关杂志 2021-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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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传

（无名氏手抄本）

栗迺瑶校点

校点小序

今年老添仓节，偶睹此本，甚喜。

该抄本为双折页麻纸本，单面、竖行、小楷抄写；朱墨二色毛笔圈点、正误；二十页、四十面，面七行、行二十字，总约七千六百字。《无影传》正文前附有《二十节气歌》一篇；正文末书：“同治六年正月初六日”。此日是成文之日还是抄写之日？无考。但该抄本存世距今已一百五十一年，应凿。

该抄本书法实不敢恭维，然唱本式的民间传说故事的文字记载实属罕见，故不敢私，抄录校点一遍，以饷同道。是为序。

二十四节气歌（1）

一九初寒拜新冬

骖马单鞭尉迟公

魏徵本是贤丞相

奉事君王唐太宗

二九朔风冷气飕

昭王得胜把兵收

幽州困住杨文广

不是姨娘谁报仇

三九纷纷降雪霜

张飞猛烈性刚强

金銮殿上刘先生

千里独行关圣王

四九隆冬正天寒

曹兵百万下江南

王允定下连环计

诸葛东风烧战船

五九迎春地气温

子房吹散百千兵

霸王自刎乌江岸

韩信死在未央宫

六九原来觉昼长

私下边庭杨六郎

仁贵定下用酒计

拷打谗臣八贤王

七九南来雁北飞

正遇子路哭颜回

孔子当初为师教

徒弟三千谁不知

八九河开冶（2）水流

马超十八坐荆州

山西困定广山要

孟德曹操永报仇

九九定画说上房

杀人放火孙二娘

五车争死李存孝

哭死唐朝李晋王

注：（1）本篇原无题目，为校点者加。

（2）原为“宴”，“宴水”为繁峙方言土语，原无此字，校点者用“冶”代“宴”，盖取“冶水”为春天河上冰化溢上来的水之意，故勉强用“冶”。

《无影传》正文

是日窗前闲坐，旷观世事无穷。人类与畜类不相同，尽都是扯淡糊混。话说先朝年间，有一件故事，名为《无影传》。

此物生在土地府墙脚县，窟洞村人氏。姓老名鼠，字是耗子。家有余粮。也算一个员外。一日，与妻母氏闲论家务。忽然想起后世子孙，对妻言曰：“人生在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想，男大成双，女大配对，此人间之大礼也。咱家尖老儿子，年当受室。自从年前定下瓮城口一门亲事，今已三载，理当过门。若今不娶，恐怕亲家说咱不是。择下正月初十日良辰吉日，可以娶亲。”其妻闻言大喜，言曰：“我当家所言正是。树有枝叶草有根，胎毛显化辈辈生；今年草枯树叶落，明春万物又发生。养儿不与娶媳妇，怎能怀中抱孙孙？娶儿聘妇人间礼，人留儿孙草留根。自古一辈传一辈，辈辈鸡儿辈辈鸣。”老鼠听的老妻话，满脸喜笑更十分：“我今活了多半辈，始知三纲并五伦。今年娶过这媳妇，你我二老才放心。”

老鼠又虑道：“娶亲日期固然一定，我也不怕劳心费力，我么也不怕花费金银，只有娶亲路上有咱的仇人，倘若谋害，怎么了得。”

母鼠言曰：“这也不妨。明日拣几位精壮后生，强人壮马，待等人定更深，暗暗娶亲。虽有仇人，怎能知道？”

老鼠闻言，鼓掌大喜：“我妻真乃高见！”遂取纸笔，即写帖套；备用马匹，前去请人。先请东坡黄大爷，家中主事甚分明；再请貂哥与银哥，早邀圪伶来请客；搬仓小子来坐酒，黄家耗子作媒人；跳兔外甥捧盘子，蒿兔表兄当东翁；十队马上带弓箭，两顶大轿紧随跟；撤去灯笼共火把，不用鼓吹暗暗行。

却说老鼠夫妻二人备用齐整，虽定戌时起身，老鼠又细细地嘱咐：“路途难走，要你们十分小心。这个路径是我幼年走过的，甚是险要。我与你们写个路程单子，你们是必莫要走错了。

“出得槽州粪滩关，二十余里正堂门；过了十里黑风洞，望见高堂往前行。仓山拐弯十二里，油篓台前莫留停；米缸城中休入去，羊油罐内不可闻。门限山上门缝路，此处路险要小心；快快走过门转峪，瓦缸寨里莫閒存；锅台崖下需仔细，小心炕州有仇人；过此便是瓮城口，大家牢记莫粗心。”将单付与小尖老，前边引路去娶亲。

日落黄昏麻子眼，家家户户点银灯；堂前香烟腾空起，娶亲众鼠出了门。众鼠出门喜喜欢欢快乐十分。都说老鼠大爷定的良辰吉日，自有吉神保佑。咱们只管缓步而行。按下不表。

却说那虎斑正打房簷所过，看见众鼠畜生蜂拥前来，急忙报于黧猫：“尊声大哥恭喜了！”黧猫言说：“喜从何来？”虎斑言道：“方才我从房簷所过，望见一伙老鼠畜生，手里拿着路程单子，瓮城口去娶亲。为弟有心吃一个，又恐惊散众畜生。慌忙进了猫道口，报于黧兄早知闻。”

黧猫听说微微笑，十分容颜喜九分；也是黧猫嘴头福，正月初十是良辰。东庄请我黑兄弟，厨中报知老黄兄；雪里拖鞭也来到，后跟许多众弟兄。黧猫此时曾吩咐，你们都是有福人。黧猫说：“众位兄弟各把隘口要路，大家用力，莫可放走一个。吃了这一顿，等到正月十五日再扰主人翁。”

黧猫说毕这句话，众猫听说不留停。虎斑忙到槽州去，老黄仓山不放声；老黑上了瓦缸寨，老黧仍在炕头蹲。雪里驼炭门转峪，雪里拖鞭在瓮城；黑风洞里藏猫峪，锅台崖下小后生。

却说众猫安排已定，稳卧不动，单等众鼠前来。忽见小尖老手拿路程单子，念念诵诵，过了锅台边。众鼠见前面无事，放心所走。猛然众猫前来，眼似流星，爪如挠钩，牙如钢钉。諕得那众鼠魂飞天外，魄上九霄，死得好不苦也。黧猫拿住娶亲客，老黄扑定迎亲人；老黑捉定媒人汉，虎斑擒着抬轿人；大小猫家都得口，一群众鼠尽丧生。群猫只说无后患，谁知又留下小祸根。小小身体多灵便，一时奔脱影无踪；只知往前寻生路，不知后来发了昏。众猫此时不理会，走脱尖老小畜生。不是留下报信者，老鼠闷死不知情。

却说小尖老见四下仇人乱跑，威风怕人，諕得他藏在碗架山后，胆战心惊，魂不附体，不敢出来，暗暗地扒在土洞里边。諕得小尖老心里糊涂，不知身在何处存。耳闻念经不绝口，未知得生不得生；心又惊来胆又战，盼得黑了又盼明。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却说老鼠自娶亲的去了，便于黄鼠商议道：“这席面可是怎样摆设？”黄鼠乃是金枝玉叶，见过世面的，遂一一指示道：“叫声老鼠听安排，令郎大喜非小可，须要摆设满堂红。当家不得不仔细，待客不得不丰盈。正面先设八仙桌，前后又摆新闱屏。两边琴桌十二张，燻炉箸，孔雀翎，吃一看二全海菜，板凳椅子要光明。南漆板凳堆花褥，喜房门上掛彩红。扎花桌围红缎垫，红毡满地一色新。香茶美酒珍馐味，烧煎熬煮异味馨。干鲜果品般般有，买尽人间各样新。虽无蒸龙与宰凤，酒似大海肉似林。五道汤饭都齐备，还要伶俐作东人。”

老鼠闻言十分喜：“黄鼠长兄果奇能！”急忙安排待客者，貂银二鼠去迎亲。跳兔好好捧盘子，搬仓坐酒要小心。开言再叫：“圪伶哥，席上满酒照客人。”

却说老鼠安排已定，单等新亲。已经半夜不见回来，心下好生疑惑，不住门前瞭望按下不表。

且说搬仓跳兔等得心焦，向这老鼠言曰：“娶亲未来，我们也无甚事，不免且吃一壶。等待来了，也好办事。”

老鼠言说：“你这孩子们太不尊贵了。自古人言说得好，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但等待罢新亲，我留你们多住几天，多吃几杯，岂不美哉！何必这等紧嘴。”搬仓闻言不言语，跳兔低头不做声。一个说：“行事太小器。”一个说：“使人好鄙琐。未使奴婢做事体，先问饥寒暖暖人心。遇见黧猫害了事，大家都是吃不成。”

不说老鼠与搬仓跳兔辩紧嘴之说。且说小尖老在土洞里边，只见有一人把一捆柴移在碗架山前，遮在洞口。小尖老眼急手快扒出洞口，从瓮城口回来。一场好跑。走了一步往前看，走了两步往后听。恐怕众猫知道了，又怕旁人见影形。抱头跳出门限山，才知闯出是非门。慌忙跳进土洞内，见了老鼠泪纷纷：“叫声主公不好了，锅台崖下遇仇人。娶亲人等丧了命，坏了公子命残生。可叹媒人死得苦，人马轿夫尽丧生。不是小尖多灵便，今日谁作报信人。”

老鼠听的这句话，口吐鲜血发了昏。母鼠掯得绝了气，翻身倒在地流平。黄鼠跳回本家去，貂银二鼠无踪影。搬仓强吃三杯酒，跳兔也吃五六钟。各自回它本家去，只有圪伶救残生。手按口鼻高声叫，劈面又用凉水喷。老鼠夫妻甦醒过，浑身无骨软三分。开口便把黧猫骂：“骂声黧猫太无情。我家与你何仇恨，因何无故害好人？对天发下宏誓愿，不报此仇不为人。”

却说老鼠谋谋在心，怀怀在意，只要报仇。连夜走在蒿兔家中。商议道：“你我鼠家也是世宦人家，二十八宿有姓名。十二属相咱为尊，在世多年。它猫家从来寄住，先前让它为客，到如今横行欺人。我岂肯与它干休！你我本是一本九族，何不助我一膀之力，同破猫贼？”

蒿兔回言：“此事正合我意。待我请跳兔兄前来，一同商议。”

老鼠怀恨在心中，昼夜思量怒冲冲：“黧猫自称一勇力，横行霸道太欺人。轻量鼠家太软弱，岂知户内有强兵。”蒿兔开言说的是，我与跳兔一同行。

却说蒿兔打发老鼠去了，来到跳兔门前叫了一声，跳兔出来，请到家中：“蒿兔到此何故？”蒿兔将老鼠所言，细说了一回。跳兔气得咆哮如雷，连声答应，并无一点怯惧的光景。蒿兔回答老鼠各自准备复仇。

老鼠回到家中，对妻言曰：“今日之事方称我心。我到南坡把兵调，蒿兔两家齐应声。童奴小子齐呼唤，要与猫家赌输赢。肥鼠情愿当头阵，瘦鼠逞强作先锋，尖老打粮不怠慢，蒿兔安营作伏兵，跳兔瞭阵又巡风。”

老鼠传罢中军令，手执令旗坐中营。吩咐军情，大小兵丁埋锅做饭，准备次日交兵。又想此事不可暗做，不免写战表一通，下与黧猫。总然杀死它，也不为无名之师。即令士卒取过纸笔，随修战书云：“土地府墙脚县十二相主致书与炕州城虎将军黧元帅麾下。自古以来，我鼠与你原无仇恨。只今娶亲与汝何害？率领群猫伤害我等无数。此事实为不共戴天之仇！今本帅行兵伐汝。若自惭愧，即当自绑请罪免作刀头之鬼。若道半个不字，本帅兴兵杀你个大小不留，战书到日当自酌量。”将书写完，即差黄耗子下在炕州城内，急忙跳回本营。

黧猫猛然睁眼一看，见一封书子。不知何书。遂拆开一看，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中生。将书扯碎，高声大骂，曰：“我今看罢冲冲怒，骂声老鼠太胡行。不守本分胡作乱，山鸡敢与凤凰争。”战书扯得纷纷碎，急忙呼唤众弟兄。各处猫家都来到，尊声：“黧兄为何情？”老黧向众开言道：“众位你且听原因。鼠家来把战书下，要与你我赌斗争。今日不比前日事，人人都要逞英雄。无论家贼与野寇，尽断根苗才称心。黄兄稳坐中军帐，手执令旗即调兵。我作先锋当头阵，众位随后作围兵。须防鼠贼借土洞，把守要路莫放松。摆开八卦梅花阵，单等鼠贼来交兵。”黄兄传罢中军令，炮响三声起大营。发放军情，大小兵丁埋锅做饭，安歇一夜，养息精神。单等次日与鼠贼交兵。

来日清晨，只听鼠家营中炮响三声，一齐闯上阵来。这一场交兵，好不惊怕人也。但听得圪嚓圪嚓声乱响，捕的捕来咬的咬，呼的呼来哼的哼。死横遍野人害怕，血流成渠鬼神惊。黧猫拿住老鼠将，众猫擒定小鼠兵。諕得跳兔上山去，蒿兔钻入羊群中。昼夜山上且居住，望见家乡也痛心。死的不能入坟墓，活的不能归故村。黧猫就比锄田汉，老鼠好比送饭人。

只说鼠贼都捉尽，谁想又留小祸根。

却说小尖老身体小巧，逃回本洞，报与母鼠得知。说道：“奶奶不好了！今日又失阵了。”母鼠问道：“你爷爷如何？”小尖老言道：“我爷爷也叫黧猫吃了！”嚇得母鼠叫了一声苦，遂不省人事了。小尖老急忙扶起。母鼠转上气来，哭得好不凄凉人也。母鼠两眼泪涟涟，哭一声夫主叫一声天：“自从当年娶过我，恩重情深如海山。操心费力多半世，早起迟眠为家园。披星戴月受辛苦，担惊受怕费心源。不叫奴家缺柴米，不叫奴家受饥寒。老来丧子大不幸，浑如顿刀刺心肝。只说子死夫犹在，谁想一同到九泉。今日你命归阴去，撇下奴家守孤单。哭一声早死的夫，叫一声无眼的天。夫妻未作亏心事，缘何一家尽拆散。想得我无处寻觅，哭得我肝肠痛断。我见你行走地方，不由得泪如涌泉。欲待要自行改嫁，怎奈我年老衰残。欲待要真心守节，可怜我并无儿男。哭声夫主叫声天，好叫我进退两难。骂一声黧猫老贼，害得我十分可怜。我与你无仇无恨，你将我一家拆散。纵死在黄泉路上，也把你黧猫埋怨。哭夫主，断心肝，三魂飞天七魄到九泉。你在黄泉路上等等我，是必休过鬼门关。”母鼠哭得十分哀怜，左思右想并无过活，万般无奈自缢身亡。

阴魂到了鬼门关，只见公老鼠正要过关，母鼠便叫：“苦命的夫主，你且慢走，等上你妻。”公老鼠回头看见是它妻母氏，抱头相哭。说不了的苦寒，叙不尽的伤心。便问：“我妻你如何来到此处？”母鼠言曰：“我也自缢而亡。”老鼠言道：“我想在阳世三界不能取胜于猫贼，不如到阎君面前，禀告黧猫，以报前仇，必然取胜。”母鼠言道：“正是。”

夫妻过了鬼门关，见了速报司官。急忙叩头，要告黧猫。将前后情由细陈了一遍，奉银十两，即叫写状。司官见银，提笔在手，遂写状词云：

“告状人老鼠，系土地府墙脚县窟洞村人氏。年五十一岁。告为恶猫苦害良鼠事。切因鼠自生以来，祖居二十八宿之内，又居十二相属之尊。原系土居人氏。又不敢与世人为侣。仅在土洞安身。白日间闭门不出，到夜晚度日经营。吃的是粗茶淡饭，并不敢美味鲜吞。守本分低头出入，自忍耐不敢高声。遇恶猫横行霸道，见鼠辈活捉生擒。吃一个又等两个，恨不得剪草除根。猫在世并无事业，主人公喂养殷勤。热时间高楼睡卧，冷时候绣女同衾。睡觉时不分男女，吃食物不论尊卑。咬鼠生不与快死，放一旁玩耍欢欣。鼠昏迷它粧睡熟，稍动时爪搭口擒。侵害我一家拆散，坏多少娶亲人等。鼠恨猫满腔冤枉，陷良鼠无故遭凶。投爷爷拨云见日，望阎君电鉴放行。”司官将状写完，念了一遍，递与老鼠。老鼠接状在手，走在殿上，急随堂递上。

阎君看罢状子，神颜大怒。叫司官写票子，即差黄莺鬼、倖虎鬼勾叫黧猫赴案听审。

二鬼拿了票子，不敢怠慢，速到阳间勾猫魂。等时勾来黧猫命，走到阴府欲诉明。

却说黧猫走到阴府，心下沉吟，他既有告，我岂无诉。见司官遂跪告曰：“我写一状子。可怜手素，万乞爷爷写成诉状，改日报答。”

胡生遂执笔写一诉状，词云：“具诉状人黧猫，系西天雷音寺原籍，居炕州，年九十岁。诉为匪窃充良假控诬告事情。因产于西域，每日念经养性，不贪酒色财气。自宋朝五鼠作乱，害民间混乱朝廷。张真人奉佛讨乞，将猫大放入山林。文曲星包公为证，到佛前復将猫请。将五鼠拿去四个，迯一个打了土洞。这是黧猫大意，降精怪自不小心。故将我留在东土，到如今不得回程。每日在窟前久等，自宋朝守到而今。黧猫以捕鼠为事，它假捏诬告良民。再细诉鼠有可恨，害世人不分清洪。佛前灯它偷油吃，神前供竟敢先吞。偷嘴吃真乃可恨，又恨他咬人衣巾。咬破了书籍经卷，咬坏了油篓蒸笼。也不论文书契卷，也不管紧急公文。他竟敢一齐咬破，陷良民拍手搥胸。主人公时常骂我，骂的我满脸通红。我因此受气不过，少不得下夜巡更。他白日土洞藏躲，到夜晚无情害人。阎君爷若还不信，请观桌围下窟窿。他啃了死人的面皮，又想吃活人的眼睛。若不是我黧猫在世，它又敢作怪成精。他生子七个八个，它还嫌缺少儿孙。过新年正月初十，结党类聚众成亲。结连些山精野怪，混闹下将士兵丁。若不是我黧猫镇守，害世人何日安宁。盗良民细米精面，窃仓廒瞒官欺君。贼老鼠万恶滔天，假粧腔诈充良民。我黧猫据实诉上，阎君爷详察施行。”

胡生将状写完，念了一遍，递与黧猫。黧猫告别而去。到了阎君殿前，意欲递进。不想转桶把守乃是虚日鼠当值。见是诉老鼠之事，心中暗想，天下鼠家乃是一家。我若与他递进此状，诉出情由，岂不失我鼠家的体面。待我掯勒与他，看看如何。遂正色言曰：“既然递诉，那拿规矩礼儿来。这等大模大样，谁与你递？快快出去，休要弄事。”

把一个黧猫掯的捻手捻脚，不能递进。走出殿外，忽然遇见尾火虎。火虎问道：“猫二哥，到此何故？”黧猫将老鼠告下自己之情，所乞胡生写状事，来到转桶虚日掯勒索钱，不与转递之事，一一告诉一遍。把一个尾火虎急的心头火炮。恨了一声道：“天下鼠家是一家。我虎家岂不是一家？随跟我进去，看事如何。”遂同到转桶门下，叫了一声。諕的日鼠咬指吐舌，佯粧问道：“星君到此何故？”尾火虎将诉状递在日鼠手中，乃曰：“这是黧猫一纸诉状，有劳星君转递转递。倘有得意，容日面谢。”日鼠无可奈何，遂陪笑而言曰：“此诉一定转递。”两人言毕，遂拱手而别。日鼠将诉状递上。阎君传出旨来，明日早堂将老鼠一齐带到，赴案听审，休得有误。

鬼卒听了阎君命，果然叫到一案人。黄莺鬼儿打到单，倖虎鬼儿去传人。五更三点都来到，堂前殿后乱纷纷。

话说阎君登宝殿，叫判官陈上卷来。又将老鼠原词看了一遍。叫声老鼠上来，你有冤枉一一诉来。

老鼠上殿把头叩，阎君爷爷在上听。猫家在世无事业，游手好闲单行凶。欺负我鼠家太软弱，白日不敢出门行。土洞安身常忍耐，夜晚经营度光阴。粗茶淡饭充饥饿，低头出入不放声。二十八宿有鼠姓，十二属相大有名。原与黧猫无仇恨，一心只要害鼠生。咬鼠生不与快死，丢去扯回常玩情。玩情取乐十分喜，痛苦难忍向谁明。每日单指吃鼠过，终年无事作滑民。吃荤动肉不忌口，非僧非道常念经。夏天每在高楼卧，冬日绣女怀中存。日日白吃主人饭，摇摇摆摆无寸功。土洞门前称凶恶，不论老少一齐吞。平时害鼠犹则可，正月初十害非轻。娶亲人等都捉去，不分男女尽都吞。鼠辈出在无其奈，老爷案下把冤伸。句句都是实情话，并无假捏诬告人。伏乞爷爷准此状，俯垂下情严施行。

阎君听了老鼠供词，不由得二目圆睁，神颜大怒：“黧猫在世如此残害，并无一点慈悲之意，这样畜生真乃可恨。理宜正法，以驚恶人。”

谁想公道在人。又有尾火虎与执堂判官原有关节，判官在旁插口低声言曰：“老鼠有告词，黧猫有诉状。”展放公案。

阎君看了一番，又叫上黧猫问曰：“老鼠告你如此凶恶，你可有辩？着实照诉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