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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你走走那条沟

 平型关杂志 2021-03-06

领你走走那条沟 

文/程守业

横空出世,一座大山,将五台、繁峙分在两边。五台人来繁峙,低了头的只管爬山,一点也没力气了,到了山巅,歇上一阵才能下山。这歇的地方叫峨岭。

夏天,一场大雨过后,水往两边流,往南流进五台,往北流进繁峙。流进繁峙汇合了许多山溪,山泉越流越大的叫峨河,峨河九曲十八弯,淙淙淙,哗哗哗先低吟后高歌揽尽一沟美景。冲出出口见到平川时有一个小镇叫峨口,出了这个口子,水往西流到代县,人往东走进繁峙。

从峨岭到峨口这段路全在山里,往南步步登高,往北一路下坡,不论乘车、人行、骑马骑驴,只要走在这段路上,你总会心情愉悦的,因为那沿沟画廊似的美景,让你会忘记一切尘世俗念,何况还有那淳朴的民风,憨厚的山民,飘香的山珍等着你呢。生意上的亏赔,感情上的缺失,上司的白眼,世路的炎凉……当走在这条沟里时竟会随风统统荡去,身体仿佛变得轻轻的,思绪已经变的恬恬的。山风拂掠着你的发丝,山花绽放着它的笑脸,你会感到人生原是这般美好。慰藉处处都有,心结何必太牢,敞开心扉让笑意写在脸上吧,且看那翠绿翠绿的山坳柏荫里还有一角红墙呢。

有一年冬天,我驱车来这里买土豆,川底人羡慕南山沟的大山药,南山的好,就进南山买。一进南山沟,山风凛冽,路上行人不多,坡上白雪漫漫,红云片片,白雪是雪,红云却是沙棘。一到冬天,漫坡漫梁的沙棘红了,远远望去,正像朝霞落在坡上,一鸣喇叭,从那红云里扑棱棱飞起一群野禽,咯咯叫着又朝另一片红云飞去了。

进了村,村民安顿在炕头上,说吃过饭再去装土豆。那屋子,没暖气,没火炉,却如坐春风,原来一排三间,东一间是客厅,西一间是伙房,正中一间满间一条炕,两边没炕沿,两堵墙将这间与那两间隔开,东墙一小口,两扇小门。西也是一小口,两扇小门。从东推开小门,脱掉鞋子,爬上炕坐着,西小门开了端上饭即吃。到晚上,两处小门一闭,炕让山柴烧得火烫火烫的,只怕前半夜睡不着呢。白天,坐在这巨大的土制“散热器”上,睡前再把灶膛里核桃大小的火烬挖上一火盆,哪有一点儿寒意呢。

饭是锅底土豆,笼里莜面圪筒筒,小盆里蘑菇汤汤,山民看是家常饭,外人吃却是美味。土豆开花爆裂,绵中有稍许甜味,与川底不一样的做法是,水里搁了几颗糖精。蘑菇汤汤泡莜面圪筒筒,那蘑菇采自雨后老林,一揭锅盖,满屋清香,那味儿,像松针?像杜鹃?像茯苓?像柏叶?……分辨不出来,一筷子送到口里,没品出滋味便溜进胃里,再来一筷子,细细嚼来,方才觉得此时真似坐在林间泉边了。

吃过饭,便去装土豆,川底的土豆窖,直下五六尺,底部两小窖。下到窑里才能看见土豆。这里的窖,不在院内而在野外,崖下一块大石板,挪开即见小碗般的土豆顶着了石板,一窖能装几千斤。刨回来,解开口子,哗哗往下倒,倒满这个,再倒下一个,满了之后盖上块薄石,不锁不睬。有个半大小子,背着一麻袋土豆帮着装车。妈妈从屋里出来,“别压着,俺儿才十五呀。”川底十五岁的孩子正戴着一副二饼子眼镜念书哩,身板长的绿豆芽子似的,哪敢揽这活儿。

 要是不买土豆,那你就夏天来吧。夏天,坡上没有红云,近前是花毯,各色山花,从崖底开到半坡去,黄的如金,红的如脂,紫的,粉的,在风中招摇着。从半坡到山顶,桦树、杉树,绿的叫人不忍离去,让你的目光老爱往那儿扫描,能看见杉树细细长长的,一株挨一株挤着往上钻,也能看见桦树那美丽的树干,洁白的树皮,再往上看是一片羞涩的绿,再往上到山顶,天上的白云吻着山头在缓缓移动,白云下的绿也变成一片写意般的翠来。云雾缭绕的高处不禁让你想到那里可能有仙人炼丹,高士烹茶,或是“云之君纷纷而下来”。

 天下名山僧占多,从峨口一进沟,垂杨隐掩红墙,山风断续梵钟。间或可见男僧女尼衣海青著芒鞋往前行进。大庙亦可通车,小寺则在那险如乱索的鸟道尽头,“秘魔寺”盛名传天下。那山,那寺,“前人之述备矣”,无须多言。我只觉得那万丈绝壁之间,远看恍若有洞,细瞅洞上还有小门小窗,玻璃还在阳光下闪光呢。谁在那儿居住,怎样才能上去?攀藤扶杖,来到绝壁之下,原来底下立着一支长长的云梯,爬上梯,那小门锁着,从窗外往里瞭,一间山洞,四壁粉白,一炕,一桌,一经,一木鱼而已。洞前梯上有一木滑轮上搭长绳,后问僧人,方知那是他们闭关修行之处。闭关,一种修行方式,或百日,或一年二年,修行人进去,绝语面壁,崖下有小屋,设一人做饭,饭熟,鸣铃告之。用绳由滑轮拉到上面去。修行人叫闭关,做饭人叫护关。站在绝壁上从小屋前望下面,小道如索,行人如蚁,山风拂衣,阒无人迹,仿佛羽化成仙。细思量,人在尘世打拼,又俗又累,何不抽空到此,也闭它几天关。闲云野鹤般的飘逸,何等潇洒,但出来之后,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耳边断然仍少不了那些“没米啦,没面啦,没煤啦……”之类的聒噪。奈何?于是,又慢慢下了山。

 从秘魔寺下来再往里走,你会发现这里的村落房屋靠檐边的瓦片上都压着石头,可知山风不小。风天,坡上松涛阵阵,风小时,如江潮轻吐,海涛低回,风大时,恰似千军万马,奔杀而来,无风之日,炊烟袅袅直溜溜升上半天空,那里有人家在举火备炊。有的只见村落不见鸡狗炊烟,那是因为移民,留下一处处空村。石墙、石屋、石碾、石磨、石臼、碌碡,西风斜阳里,诉说着逝去的艰辛。遐想,当年第一户先民,是怎样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先找泉,再开荒,有泉有土即可安家。垒墙盖房,凿碾凿磨,全凭的是一双粗手满山石头。有灾有病,求的也是坡上自家垒就的一间石板小庙。庙里挂着一方红布,那就是他们的信仰,在那高山之巅演绎着他们生命的全部。

这些简陋吗?不,你可千万不敢小瞧这残存的石墙,朽折的梁柱,这里孕育过红色政权,这里生活过革命先驱,正是这山大沟深,才使那革命火种风吹不息,雨淋不灭从山沟燃向平川,让山山水水红透。这株老柏,说不定当年白求恩大夫树荫下为八路军战士做过手术;那块巨石,分明孙犁曾在上面奋笔疾书……

如果你的脚力尚好,兴趣不减,我领你再往前走走:萧寺寻茶、野店问酒、进宽滩、穿娘娘会直奔禅堂、禅堂村一出,攀老林,走山道、采刺梨、摘山花、听鸟鸣、寻狍踪……再走上十来里,就到了中台顶,从台顶往下看,台怀镇游人如织,寺庙如林,世界遗产五台山就在脚下。不过,中台顶还属俺繁峙,再下去就是五台的辖区了,用一句五台话说:“蒙就不介绍了”。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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