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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懂事”

 平型关杂志 2021-03-06



 年龄并不是成熟的标志,我们每个人的成长经历才是我们逐渐懂事的精神链条——题记

感悟“懂事”

文/张瑞平

  过完春节,开学之初给学生们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过了一年,长大一岁,意味着你们成熟了许多,懂事了许多。每每遇到不好学习者、调皮捣蛋者,就以“太不懂事”而训斥。而今,人到中年,猛地对“懂事”“成熟”字眼回味一番,便甚是怀念少时之我——小小年纪挎一只洋槐条编的篮子,带一把家家户户都有的木柄小铲,叫上几个年纪相仿的伙伴,叽叽喳喳相跟上爬圪塄,钻玉米地,边玩边打猪草。记得那时,每逢我提着一篮猪草回家时,母亲脸上总要露出赞扬怜惜的笑容。

  我的童年是在不太富裕其乐融融的五口之家度过的。上小学时,二十八个同龄孩子中,我总能考到前一二名,有时选拔出来,还要参加全公社的学科竞赛,坐在老校长的自行车后,战战兢兢却也觉得自豪。那时,根本不懂什么是责任、担当,只知父母每天很幸苦的劳作,少时的脑子里总想着:有一天要让父母过上不用早出晚归很辛苦的生活。街头巷口的婶子大娘总说:“瑞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随着年龄增长,姐姐上了县城高中,我和弟弟也即将步入初中,有时听到父母悄悄议论姐姐上高中时的费用,我便也凑上前来问上几句。父亲紧皱的眉头便突然舒展开来,“有爸爸在呢,不用你们操心。”那时候总觉着父亲像天。姐姐上高中以后,每逢第二个星期五中午,代中就改善伙食,每人发三个油饼儿吃,下午上两节课后,就可骑自行车回家。有时姐姐骑车走完三十里路,回家已是傍晚,我和弟弟躺在被窝不睡,专等姐姐放在饭盒里的两个油饼儿。我们吃着香喷喷的油饼,不忘舔舔嘴角的油渍,浑然不觉母亲心疼姐姐的的泪水。我跟弟弟嬉耍着说:“二姐也要上高中,也要带油饼儿回来给你吃。”

三年以后的一天,姐姐很沮丧的回来,弱弱的说:“爸爸,我没有考住。”那一天,我觉着很沉闷,爸爸靠着我家的大红箱子蹲着,耷拉着脑袋,抽了半天烟,猛地说:“补习吧!”“补习得好几十块钱,爸,我不念啦,让弟弟妹妹念吧!”“不行,都念!” 说完便出去了。那一晚,爸爸很晚才回来。以后的几天,爸爸总是很忙碌,晚上很晚很晚才回来,有时几个晚上不回来。过了几天,姐姐兴冲冲回来说:“我找到了以前的老校长,让我在咱村代课,每月十八块。”妈妈说,就怕你爸爸不同意。姐姐说:“我不能让爸爸每天晚上到砖窑背砖了。”那时,我第一次为父母、姐姐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后来,爸爸虽然坚持,但也无力地同意了,在那个人民币很值钱的年代,毕竟,一次背十块砖才几毛钱。从那时起,虽然不知什么是“大学”,但我懂得只有“上大学”才能找工作挣钱,才能给爸爸妈妈、弟弟带很多的油饼儿回来。

我念大学的时候,是我爸爸最开心的时候,邻里总是说:“你家二姑娘就是有出息。”爸爸便合不拢嘴了。但好景不长,弟弟吵着要退学,说自己根本不是念书的料,念也是白念,爸爸坚决不同意。几天以后,十六岁的弟弟偷偷跟着同村的几个人去太原打工,而爸爸一病就是好几天,嘴里喃喃念着:这个不懂事的东西。我曾经几次写信指责弟弟的不懂事,弟弟只是说:我对学习不感兴趣,二姐,你好好念吧,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爸爸太劳累了,而且自打在发洪水时救了咱村的白白后,就老是咳嗽,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知道该怎么做。弟弟第二次来信说,爸爸咳嗽好点了,还给爸妈寄了一大包油饼儿。那天,我逃了一节自习课,在学校阅览室后面的小花园里,拿着弟弟的来信,哭了很久。从小到大,世人一直夸奖“出息”的我,因为我给家族带来荣耀,毕竟我是二十二个兄弟姊妹中唯一的女大学生,况且在那个年代的村子里大学生毕竟还很少。而我却知道,这神采奕奕的光环并不是因我懂事上苍赐予的,而是姐姐弟弟亲手给我戴上的。

而今结婚工作已有十八年,在付诸教育之时,丝毫不敢忘记用“懂事”二字去教育孩子们,却不去理解每个时代,每个家庭背后“懂事”的真正内涵。姐姐学业未成,凭借自己出色的工作、学习能力十年之后转为正式教师;弟弟学业未成,却在年少之时,扛起了家庭的重担,而我呢?毕业之后,选择爱情,远嫁他乡,很少在在父母面前尽孝,直到母亲生病住院。那天我赶到医院,姐姐悄悄拿出病危通知书给我看时,我才意识到,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的我,像一个孩子一样不谙世事,母亲的病发作过一次,我却浑然不知。母亲不让告诉我,怕耽误我工作,怕在异地的我来来回回花好多的路费(那几年我的婚姻生活极其清苦,母亲是知道的),就这样,全是姐姐弟弟为家里操持。坐在母亲的病床前,望着昏迷不醒的母亲,我竟没有哭,握着母亲的手一直坐到天亮。接下来的两天,母亲的病情渐渐稳定并有了好转,母亲催着我回去,这一次,我没有听母亲的话。母亲出院那天,我们姐弟一起回村,没进家门,邻里大婶便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这么大啦,还不懂事,你得经常回来看你妈,她经常念叨你。”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不懂事”,是啊——对于父母我太不懂事啦。

我和爱人是大学同窗,我把他第一次领进家门时,父亲便说:“我女儿眼里有水,这是个值得信托的后生。”全然不顾爱人家的清贫。而我那时完全能选择安逸的生活,当时已有好几个家庭背景不错的小伙子等着相亲呢,可父母并没有高攀,依然尊重了我的选择。父亲在我结婚第五年就因肺癌去世了。结婚之初,我和爱人清贫如洗,再加上工资经常拖欠,每次看望父母,接济点小钱时,父母总是生气的推脱,让我们自个儿攒钱买房子,那时我们挤在不足七平方米的出租屋内,一摞碗、一把筷,房东家的一口锅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父亲几乎没得到我的周济。随着生活的好转,我在母亲身上弥补了对父亲的缺憾,时常给她带些钱和好吃的回去,于是有了许多羡慕母亲的目光。虽然每年暑假回去陪母亲住一个多月,但平时忙于工作,忙于家庭,却忽视了曾经让我出人头地的母亲此时的感受,母亲所希寄的不仅仅是我在工作中的出类拔萃,也不仅是油饼儿之类的,母亲六十出头,她老了,更多的是需要在她身边陪伴,聆听。

我猛的觉得,不惑之年的我才真正懂事啦!可对于父母来说,这“懂事”来得太晚了。

而今,父母都离我而去了,他们把“勤劳,善良,正直,坚强,朴实”这些最宝贵的美德传承给了我,而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把这些美德不教条地传承给在温暖环境中长大的无数孩子们!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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