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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耕打兔子(六)

 平型关杂志 2021-03-06



守耕打兔子(六)

     文/程守业

那年秋天,守耕哥忙完最后一茬架豆,中秋节一过又收了玉米。刚把架豆推销完,又把玉米棒子拉了回来,拉回来还得上架,上了架,架腿子又想办法用光滑的塑料布包住,不然耗子爬上去可不得了。这一切忙完,累的躺了四五天,这才想起,枝枝家已有好长时间没去了,于是,他扛着枪,先早早来到南垴。

已割倒,南垴这地方是个半坡,一块地比一块高,站在上面的那块地里看不清下面那圪楞下长的是什么草。好的是,庄稼已割倒,视野开阔,吃了一秋天颗颗儿的兔子正肥着呢。多打几只,枝枝见了能不高兴。这时候,他发现下面那块地的圪楞上正蹲着好大一只兔子,三瓣瓣儿嘴嚼着一根草,那草正速速地往口里缩呢。他小心翼翼,枪托抵紧肩头,瞄准,脸偏开发火台,一搂扳机,“嘭”的一团火光喷出,直打的那圪楞上草叶乱飞,黄土四溅。兔子不见了,他带着狂喜的心情往过跑,天知道,这时,枪声一响过,忽然从圪楞地下站起两个人来,守耕哥已提着枪跑到跟前,那两人是一男一女。天啊!好我的大仙爷!男的是他的好朋友二黑眼,女的正是枝枝。二黑眼气得脸都变了形,两眼喷着怒火,拉住守耕哥就要打,“你想咋地?她是你一个人的?你领过结婚证啦?”枝枝也吓得脸发了白,拉住二黑眼不让打。“你想咋地,这长时间了连个人毛鬼脚印也不见,还不让我和别人好呢,我妈我爹还不管呢,用你拿上枪跑上来急猴猴地打俺!”守耕哥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绝望地喊了声:“你们想咋地?”“想咋地,走,告他去!”二黑眼喊出这个主意,那两人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枝枝走了几步还返回头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眼里,满是泪水。

守耕哥也不知是怎样回了家的,刚倒在炕上,听见院里有人喊:“柳守耕,王所长让你拿上枪到一遭乡派出所。”随着进来两个人,小王、小李,都是乡警。不用他拿,那两人都替他拿上了,“走吧。”守耕知道,告下了。小王走在街上还端起枪来朝树上的鸟儿瞄了瞄,“好枪,90年收缴火枪你不知道?”“不知道。”守耕哥半道就坦白交代了。“这是做啥用的?”小李挺欣赏那个牛角勺,“装火药的。”守耕比划了个往枪管里灌火药的动作,“给了我吧。”“行,行,行。”守耕哥到了这会儿也会办事了。

一进乡派出所,果然,枝枝、二黑眼比他早来了一阵,正给儿子办喜事的村长也来了。王所长正黑着眼往本本上写着什么,一抬头“柳守耕,你今儿才摊上大事了。说!为什么要谋杀枝枝、二黑眼!”守耕吓得下半身没了知觉,还好,没尿出来。“我,我,打兔子……” “胡说,明明是持枪谋杀未遂。”“不,不,兔子……”“打的兔子呢?”“没打着,”“兔毛呢?现场有吗?”二黑眼抢着说:“兔毛也没一根。”王所长一拍桌子,“柳守耕呀,柳守耕,看你再咋狡辩!”守耕哥一听这话,感到这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个鬼兔子,太精了,太精了。汗一道道下,身上抖了骨头似的直想往地上瘫,心里直念叨:“完了,完了,完颗颗儿了。”王所长眉头一皱,突然枝枝:“你们俩跑到圪楞底下干啥去了?”“商量事情。”枝枝的脸一下红到脖根。他又对着二黑眼问:“这么大的村子哪点不能商量,非要到圪楞底下,风刮的呼呼的图啥哩?”二黑眼抿着嘴,搭蒙着眼皮“……”枝枝心里说“快别问了。”眼睛却避开了众人,瞅准办公桌下一个急急藏身的皮板虫转也不转。“给他找个凳子,”王所长看见守耕那稀松劲说,小王给守耕哥屁股下填了个凳子这才没跌倒。村长给王所长递上一支烟,“怎么样,来一支?”给他点燃后摇熄了火柴梗说:“俺村的人都是好人,没出过杀人贼守耕哥要不是那几年的老好人,就会守着那几亩地刨沙,老婆还走不了呢。”王所长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他指头夹着烟,搭蒙着眼皮,烟燃着……灰落着……他想着……等了一会儿,睁开眼对守耕哥说:“枪,你是不能往回拿了,你人回吧回去以后,花上一千块钱,买上一条大绵羊。今天晚上,请我、村长、小王、小李、枝枝、二黑眼吃上一顿锅巴羊肉了事。你今儿可拣了个大便宜,这事说成你持枪谋杀未遂也行,说成一枪惊起两个野鸳鸯也对要是送进县法院,光那杆枪就得拘留一个月,听见了吗?”“听见了,”守耕哥答。“听见什么了?”王所长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又问。“锅巴羊肉。”大家哄一声全笑了。枝枝、二黑眼虽没有笑,但二人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又都是些单身男女,出门时,王所长拍了拍守耕哥的肩膀“一定要做的香香的,如果我吃见不香,咱还得'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

守耕哥回到家里,倒在炕上瘫瘫的起不来,连活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今天这事真丢人,伙计跟了人,火枪缴了公,还差点摊上个杀人未遂罪进了牢房门。花花呀花花,你不走能有这事为啥留不住人家,都是因为我没本事学大寨那阵儿我有啥本事还不是一样样儿的打土坷垃,那时能过好光景,现在怎么就不能了莫非名字叫灰了也不是罢。过去村里有个老财还叫守田呢,唉,时代不同了,社会前进了。村长儿子结婚去搭礼,暖壶、脸盆也拿不出手了,背上二百斤玉米换两张红票票,一顿就吃完了。他有心起来到村头散散心,又想到,村头那湾杨林早进城变成木板了,那条小河早就没水了。

一上午的时间眼看就要过去,他乱糟糟的心才停住,忽然又想起“买羊去吧,回来还要宰呢。”可就是没有力气站起来有心死了算了,又怕再也见不上这个兰莹莹的老天爷正在这时,听见有人进了院,谁呢?正要问,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吆喝:“爸爸!”啊,女儿回来了。他一个鲤鱼打挺激灵地坐起来,“嗖”一下跳下地,开门去了。

文字编辑: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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