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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高鸣:热搜里沉浮五年,终于被人喜欢

 昵称44943940 2021-03-06

《奇葩说》第七季在今天完美收官。

这档在 2014 年横空出世的原创节目,无论是从话题上还是商业上都屡创新高。「奇葩」们在台上各显神通,不断消解着严肃与娱乐的边界,引领着青年人的精神世界。

很多个性鲜明的辩手搭上《奇葩说》这趟特快列车一夜成名,比如我们熟知的姜思达、肖骁、马薇薇、傅首尔……成名带来了百万级别的粉丝量,热搜和商业机会,也伴随着个人身份和生活无法逆转的改变。

与此同时,更多的人期盼踏上这条应许之路。七年来,有人通过反复的尝试与碰撞,终于在这趟车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比如我们今天的讲述者,《奇葩说》第七季选手冉高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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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冉高鸣,今年 27 岁,一个语言类节目表演者。

我参加过四次《奇葩说》,之前也上了不少热搜,但前几年的热搜我都是被骂上去的。去年 12月,「该不该与扶弟魔伴侣分手」那一期,我在和姜振宇对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他论点里的破绽。当时我做了一个激烈的前倾动作,然后我的假刘海就整个翻起来了,特别尴尬,全场所有人都笑了。因为这件事情,我又一次上了热搜,等于是以一种物理外挂的方式让更多人知道我了。

录完节目下来,我就去找那家淘宝店反映这个假刘海的质量问题。后来节目播出的时候,很多人微博私信问我要链接,我再打开淘宝一看,那家店不仅假刘海下架了,连店铺都没了。

《奇葩说》第七季开播到现在,更多的工作朝我涌来,生活品质的确在变好,但我到现在依然觉得很不安。从第一季《奇葩说》被拒之门外,到奇葩大会被淘汰、被网暴,再到获得准入资格,终于被大家认识和接纳,我自己就像身处一场绵延很久的大型节目,我的不安就是节目的进度条,进度条上有好多小点点。那些是所谓的「高光时刻」。是那些高光时刻让我一点点变好的,但这些高光时刻都是因为那条长长的不安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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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

刚到中传播音系上学的时候,我挺胖的,200 斤左右的样子,没有现在这么好看。我老师的一句「你这个身材找不着工作」,让我下狠劲减掉了 70 多斤的脂肪。但是我的声音和长相还是和我们学校向来培养的所谓「大牡丹」,就是能够去央媒真正播新闻和主持晚会的同学挺不一样的。所以我就果断放弃了这条正统的道路,从大二开始参加各种比赛,录网络节目,想从普通人中跑出来。

我是大二的时候去参加的第一季《奇葩说》海选。那是 2014 年,后来被称为「网综元年」的一年。以前中国从来没有过这种融入辩论元素的语言类节目,我身边好多同学去海选,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叫姜思达。我也去了,讲了一些段子,比如「我是处女座里的钻石,我像一匹脱肛的野马一样狂野」……马东老师对我说,「高鸣,你是个奇葩,但《奇葩说》对目前的你来说太早了一些。也许再过两三年,再积累多一点,你需要历练。」

你知道我这样的一个人,在专业上并不亮眼,被淘汰是那一段时间我经历的常态:大多数的比赛和节目都会被刷下去,大多数的实习机会都轮不到我。所以当天被淘汰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想,只是从通州——听说能报销车费——打了一辆出租车,屁颠屁颠地就回去了,我还记得车费是 60 块钱,但最后发票还丢了,没报成。

等这个节目播出的时候,才是我真正有了一些感受的时候。它成为了一个现象级的综艺,然后这些节目上的人,都仿佛在一瞬间被很多年轻人知道了,他们的生活轨迹也因为这个节目而改变了。我也曾经在这条轨迹上奔跑过,但这次,我错过了。

那一刻才是比较痛苦的,后来一直都好难过,甚至连就《奇葩说》这三个字都听不得。

被淘汰后的那几年我的确做了很多事情。我在微博上给每一个名字后面带着「爱奇艺」的人发私信,「我是冉高鸣,中国传媒大学播音系大二的学生,我的技能不止于此,我需要一个机会。」于是,我得到了爱奇艺实习导演的机会。我还继续上各种节目,《大学生来了》《我是演说家》《晚安朋友圈》,积累舞台经验。

当然,为了挣钱,我也会去接「野活儿」,我在《奇葩说》上讲过,比如在朝阳公园喷火,在动物园和海狮接吻……本来我去朝阳公园也是面试主持人的,但我去的时候主持人已经有人选了,那我就先干别的,想着万一哪天主持人生病了我就顶上了呢?

我还在国贸回燕郊的巴士上陪人聊天儿,一个晚上四百块钱,一开始是大家一起聊,后来有的人睡着了,我就溜达着聊,三个月挣了一万多块钱,那会儿觉得好多钱。反正练习说话又能挣钱的机会,我一个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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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

到 2017 年的时候,我想着我算是积累了一些可以讲的东西吧,我就又参加了《奇葩大会》。当时是和傅首尔一起去的,我们两个第一次海选就认识了,后来每年都会聚一聚,聊聊这个节目,但那次她入选了,我又被淘汰了。

我在节目上讲,没有参加《奇葩说》的两年,我过得很悲惨。作为一个追求生活品质的穷人,我只能办一些廉价的健身卡,和来搓澡的老大爷在同一排洗澡,我得像舞娘一样旋转、跳跃,有时还闭着眼,才能躲开他搓下来的那些东西。旅游我也只能选择穷游,四男四女挤在 80 一晚的大床房的床上,让我明白生活体面在贫穷面前什么都不是。说到这儿的时候,高晓松老师不停按铃,制止了我。他说,「我觉得你作为一个不富有的人,你讲的这些话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你描述的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你在侮辱这个阶级。如果你能在平凡的生活中发现美,那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说成现在这样,很冒犯。」

其实我很明确地是带着表演状态的,我太想要把这篇稿子让大家觉得好笑了,可能就过分了,我的表演也夸张到让我自己也觉得累。被高老师打断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哦,又没戏了。但我录制节目这么多年来,有一个条件反射,那就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舞台上崩。我想,那就不如聊点自己想聊的,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那些比较平和的交流状态,我就想让他们听听我这些年做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以及,我对那些参加《奇葩说》而一夜成名的人确实有点嫉妒。

要知道,节目的录制和播出之间有一定的时间间隔,那一期《奇葩大会》播出的时候,我正在参加学校的支教活动,在四川山区里教小朋友们普通话。

有一天,我刚刚讲完一堂课,下课没多久,手机爆响,哒哒哒哒哒,微博消息一直弹,我以为我红了,打开才发现是我炸了。我那段直接上了热搜,骂我的人说什么的都有,「物质虚荣」「就是想红」「根本没内容」「肤浅」「哗众取宠」……更难听的也有。我也尝试着表态,但是没有用,在网络上他们只想评判,不想交谈。就这样,我遭受了一场排山倒海的网络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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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难过的是,有一天,其实过了挺长时间了,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看到了微博上之前针对我的那些东西。「妈妈觉得自己很无能,一方面是因为发生的时候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然后我现在知道了,我都不知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她还说,「家里不是一无所有,供你吃喝还是够的,你可以不用成天想着赚钱,还要承受这些。」

我就对她说,「妈,你能为我做的就是,告诉我谁把这些拿给你看的就行了。」我当时真的很愤怒,骂我可以,但是不要牵扯我妈。

其实我支教的时候,对那件事情也是有些反思的。当时高老师跟我说,那样的状态是错的,我当时在舞台上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就觉得,我想要工作,着急挣钱有什么错?

直到我后来在四川教小孩子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些学生会突然消失,会在一些长假之后就不回来上学了。他们说是请病假,这个病假一请就没有头,这种时候教导主任就会说,「你去给孩子打电话。」我打过去的电话,有一些是家长接的,有一些是孩子自己接,他们说的都是,要去挣钱,不上学了。他们觉得上学没啥用。

这话如果是家长说给我的,也还好。最难过的是有一个学生,还是用那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跟我说:「老师啊,反正毕业了之后都是要去挣钱的,为什么现在不去?」

我忽然觉得,这个状态,和我之前在《奇葩大会》展示的状态有点像。我大二就开始挣钱,我好渴望工作,我好渴望有存款,我好着急,就像何老师说的,我有一种「只争朝夕的慌乱感」。这些孩子跟当时的我一样,也是把挣钱放在了第一位。但上过大学之后,我意识到受教育、长见识是一些多么重要的东西。看到了他们的选择,我才意识到,我之前可能没有发现一些更值得追求的东西。那一刻,我才真正开始消化那天前辈们对我说的话。

后来我上课的方式就变了。我觉得我教普通话,就教这么一年,他们可能也学不会。我后来就在课上拿出十几二十分钟去讲我在北京的见闻,讲讲我在北京的事。我最开心的是,在我离开那个城市的时候,最后一堂课上完的时候,有学生问我,「冉老师,我毕业以后能不能去北京找你?」

原先他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最多去成都——省会城市,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更远的地方了。结果现在他们说,以后能不能去北京找你,去北京能不能吃到你说过的那些好吃的。我虽然也不知道行不行,但我告诉他们,没问题。

我觉得那一年里我们其实是在互相帮助吧。我教他们普通话,他们教我重新看待这个世界。之前我是一个非常急的人,我不能允许自己闲下来,但这样的话其实很少有时间去思考的。在四川待了一年之后,我终于慢下来了,并且开始有点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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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

奇葩大会落选之后,我有一段时间就想,算了,别去这个节目,没什么必要了,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节目,我参加过五六十档节目,我在其他的节目里也收获过很多,很好的名次、很大的舞台、粉丝、快乐。当然心里也会有不甘啦,但是也觉得没有那么必要再看得那么重了。

傅首尔是我在《奇葩说》比较好的朋友,偶尔会出去玩一玩,后来我逐渐发现我跟她的话题越来越少,因为不在一个频率里了。她有《奇葩说》,她就在「奇葩星球」,她有他们的共同话题和共同好友,而我只是在外面录其他的节目,两个人很少能碰到一个节目里面去。2019 年,首尔找我吃饭,我们俩在国贸吃了一顿火锅。吃的时候她又提起了《奇葩说》,我当时没有接话,我没有太想回去。她对我说,要不要再试试?

晚上,首尔发了一条朋友圈,她说,「就是一个决定使我们成为了我们。」我忽然觉得情绪上来了,有点难过,也有点不甘。我也想成为「我们」啊,是不是我也可以再做一次这样的决定呢?

对,那是 2019 年,我第三次来到奇葩说,然后在第六季里走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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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对于我的稿子其实永远都处于一个不太满意的状态,永远觉得可以发挥得更好。我经常睡觉睡到一半突然就来灵感了,拿起手机「哒哒哒」地开始写,写完之后就再也睡不着觉了,我就会觉得压力很大,怕自己老不好好睡觉会猝死。后来拿手机查了查,人每天睡几个小时不会猝死,「百度知道」告诉我说,只要能醒就不会。

我是能够坐在台上还在那儿改稿子的,我的截稿时间就是我站起来说话的那一刻,不说完我是放松不了的。

节目前半程,嘉宾老师们会彼此聊聊天,那个时候他们在聊什么?我从来不关注,因为我自己在低头看我的稿子。

我的 deadline 就是真实的,就是再不上就死的那种 deadline, 真 deadline。但我能享受这种不安,它能让我一直有动力去生活。

我们微信群里有这样一个时间表,男生 11 点化妆,女生 10 点化妆,冉高鸣 8 点半化妆。我化妆确实比别人慢,精雕细琢的那种。我对眼睛要求比较高,因为我的五官里眼睛最好看,我们就会花很长的时间来装修我的眼睛。我们经常会被催,「冉高鸣怎么还不上来?马上就要后采了,快上来!」

我不是被评委说,身上有肖骁、马薇薇、姜思达甚至傅首尔的影子吗?

没错,我第一季《奇葩说》的时候就加了他们的微信,我跟他们很多人都是朋友,他们火的时候,我也会试着去看他们身上有什么特质,然后看看我能不能用类似的方式来表达。肖骁的真实、马薇薇的逻辑、傅首尔的通透,这些我都从他们身上学过。我尝试过很多次,我尝试过活在他们的影子里,观众确实笑了,然后我就发现,我无法确定被喜欢的是他们,还是我自己。

后来我就想,算了,不活在他们影子里了,我决定要做自己。第六季海选的时候,当我说了一句歇后语,全场都笑了,在那个瞬间,躲在角落里的冉高鸣第一次被确认了。后来我其实有点强迫自己,每一次必须说点歇后语,即使它没有那么精彩,但我觉得那是很明确的告诉大家,这是冉高鸣在说话。

慢慢地,到了第七季,我越来越敢于在舞台上说更多敞开心扉的话,比如「老婆年薪百万,要不要做全职爸爸」那一期,我讲了小时候家里的事;比如「同龄人比我过得好,我要不要向前追」那一期,我讲了我这些年的内心感受。有一天,我回看视频,看到一条弹幕这样飘了过去:“冉高鸣还挺招人喜欢的,我原来很讨厌他,现在有点喜欢了。”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内心触动很大。

在「同龄人过得比我好,我要不要向前追?」那一期里,我算是流露了太多心声吧,有点失控了。我的原则是不要在播稿的时候流眼泪的,后来我眼泪都湿到锁骨了,衬衫都湿透了。

舞台会放大情绪。选手没有一个人是希望在场上哭的,但是你站到那里,所有的笑声和眼泪都会被放大,就很容易触碰到那个点,那一期我确实崩得有点大。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是想给这个故事画个句号了。

今天《奇葩说》第七季收官,最后一集对我来说其实也有点压力太大。我是一个特别需要准备的人,一般两期录制间隔 14 天,我是不接任何工作的,任何事都不参与,不重要的饭局也绝对不去,一直闷在家里写稿子。结果这次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写出 4 篇稿子,我根本写不出来,最后就是没有稿子上场了,不得不跟大家多说了几句心里话,把我真实的状态说出来了。我当时在台上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努力也许达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毕竟努力大概率没有意义,但是努力会让你不死心。」

有一年,我真的就像他们那些煽情的演讲稿里说的一样,晚上 10 点多走过国贸,看到还有那么多灯亮着,我心想,这帮人还在工作,国贸的北边是写字楼在亮,国贸的南边是 SOHO 现代城,是有些人的家,家里的灯在亮。

我那时候就想,是北边的人通过拼搏才能拥有南边的人生吧。

我后来真的不怕了。我发现当你在社会当中工作时间足够长,你会发现大家对你是没有印象的,小时候的怕是怕丢脸,怕被人记过,被人诟病耻笑。真的做了成熟的社会人之后,真的见证了周围发生的各种事情,以及你都能看到实习生了之后,你会发现好多人你根本记不住。你只会记住那些敢于跟世界发生碰撞的人,记不住那些畏手畏脚的人,而那些在你面前出过丑的小朋友,反而会因为出丑而显得很可爱。

我觉得想要就去拿并没有错,当然如果不会说话的话还是要练的。我也有过瞎咧咧的阶段,从不会说到狂说,每一次都想成为聊天的中心,再到学会收着。这些东西还是要去经历一下的,不要因为怕,碰了一两次壁就放弃,这应该是支撑我一路走来的最大的能量了。

-封面图及配图由 讲述者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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