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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后的原始部落”被烧毁,《翁丁》导演的一封求助信

 凹凸镜DOC 2021-03-07


2月14日,云南翁丁村老寨发生了建寨近400年来最为严重的火灾,全寨一百多栋传统民居除四栋幸存,整个寨子化为灰烬。

翁丁村是中国迄今为止保存最完美的佤族村落,是佤族文化的活态博物馆,曾被《中国国家地理》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原始部落”。火灾发生后,多位专家学者讨论老寨的修复。

纪录片导演刘春雨,曾经花费8年时间,拍摄翁丁相关的纪录片,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立刻动身前往翁丁。日前,他在朋友圈求助,希望大家帮古寨度过难关(如果大家想支持,可以加导演微信为:yoochoonwoo

求助内容如下:

各位朋友,我和几个朋友在为翁丁受灾的17户人家购买生活必需品,目前虽然已经有了新房,但是依旧没有生活用品,在这里号召朋友进行一次募捐活动,募捐物品:17户的床、床垫、衣柜、电炒锅、餐具、餐桌椅子、以及电视,电视可以使用过的。这些目前是最需要的了,如果有其他生活用品捐助也可以。

捐助的物品请直接发往村民手里,不经过第三方,包括我自己也不接受中转,这样直接捐助比较好。目前已经收到的捐助项目:17户全部的电饭锅、电磁炉以及部分餐具、被褥和床单。已经从淘宝陆续发往翁丁村。

各位如果有捐赠,请和我联系,可一个类别的捐赠,也可以捐助一部分,具体地址请联系我,也请留下捐助人的信息。以后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公布,替翁丁的灾民感谢各位!

以下为导演刘春雨创作《翁丁》时撰写的导演手记:

佤族人8年的坚守与妥协
刘春雨的《翁丁》导演手记

作者:刘春雨
编辑:张新伟

初识翁丁:人神共居的世外桃源


具体日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2012年的夏天,我刚从云南大学东亚影视人类学研究所毕业,当时央视纪录频道计划在全国拍55个少数民族的一个系列片,每一集一个民族,我是其中五集的导演,拍摄地都在云南。


佤族是我负责拍摄的一个民族,这个民族目前集中分布在云南省的沧源和西盟两个佤族自治县,知道“翁丁”这个佤族村寨是因为东亚所谭乐水老师的推荐,推荐的理由是完整的佤族住屋建筑群,手机里查询到“翁丁”在沧源县,在中缅边境的群山之中。“翁丁”是佤语,汉语的意思是“一个云雾缭绕的地方”,这是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最后一个原始部落”的村寨。

媒体思维的认知里,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拍摄点,调研计划里把翁丁列为我整个佤族地区调研的最后一站。

2012年的7月,在沧源县宣传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坐着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颠簸着来到了翁丁,虽然已经基本走遍了整个云南,但第一次看到翁丁确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个世外桃源。

错落分布的茅草房、长满苔藓的石头墙,老人在树荫下抽着旱烟,妇女在自家的门口织布,小孩子赤裸着身体追着鸡撵着狗的跑来跑去,路旁一户人家几个老人在一间敞着门的屋子里手里拿着忽明忽暗的蜡烛做着祭祀仪式,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佤族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看一下我又看一下我手里的相机……。

闲适、安静、自已自足,与世无争。这是一个真正的原始部落。

同行的一位佤族文化研究学者,在她的介绍下对翁丁有了一个深入的认知,佤族是“直过”民族,就是从原始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的民族,翁丁佤寨建寨近三百年历史。2006年翁丁被《中国国家地理》称为“最后一个原始部落”,全寨保留了最完整的佤族原始住屋文化、完整的信仰体系和制度体系,翁丁2005年开始发展旅游,这个村寨还在沿用上世纪的“工分制”作为按劳分配的一种制度,这个村寨有自己的文化传习所。

直至2012年,翁丁旅游一直不温不火,为了加大力度发展旅游经济,当地政府与旅游公司合作,决定以“丽江古城”为示范搬迁翁丁并建立翁丁新村,老寨全部用于旅游发展。

一个三百年的村寨要被搬迁,媒体思维里开始融入人类学的思维。翁丁也可以拍成一部人类学纪录片。

下一步开始寻找拍摄人物。

寨主  寨子的灵魂人物

进入翁丁寨门后第一户人家就是寨主杨岩那的家,寨主有8个孩子,当时已经75岁了,人很消瘦,个子还是挺高的,第一次见面,寨主给我倒了一碗他烤制的茶,看起来很浓,闻起来很香,一口喝进去,差点吐出来,那种苦感觉是一种极限的苦,看我扭曲的表情,寨主夫人过来乐呵呵的用佤语和我说了几句,看我一脸懵的样子,寨主的大儿子杨建国翻译说,这茶不能一口喝进去,要小口慢慢喝,提神的。寨主又倒了一碗放我前面,笑眯眯的看着我,这茶弄得我有些尴尬,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时屋里进来了一帮游客,导游在介绍寨主,大概的内容是,在佤族社会里,寨主掌管着村寨里的大小事务,婚丧嫁娶、出行入寨、祭寨祭神等生产生活中各个重大仪式以及举办形式必须经过寨主同意。寨主是一寨之主,也是寨子的灵魂,寨主要保护整个村寨的安全,村民也有义务保护寨主的安全。

后来闲聊得知,为了满足游客猎奇的心,寨主的家已经变成了旅游景点。旅游公司规定寨主尽量不要离开家里,。寨主和夫人每天早晨起来要坐在火塘边等待游客到来,要面带微笑陪游客聊天照相。寨主每个月会拿到80元的补助作为工资,寨主总嫌自己的工资太少。


直觉里,寨主是我要拍的人物。

魔巴  与神沟通的媒介

翁丁人的意识里,神是真实存在的,神存在于村寨的各个地方,神掌管着村寨的命运。翁丁人的一切生产生活里,基本上开始做任何事都要经过神的同意,而与神沟通的方式就是祭祀,祭司就是掌管祭祀的人,佤族人管祭司叫“魔巴”。


肖岩那是翁丁的魔巴,他的家在翁丁村寨下坡处的一座茅草房,他和寨主一样消瘦,比寨主大两岁,但精神很好。调研的时候,肖岩那很少和我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我,但有时又低头一言不发。

出门后,同行的翻译和我说,魔巴反对翁丁搬迁,建议我不要拍他,他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同行的人里有县委宣传部的人,有当地文化局的人,有村支书。

魔巴也是我要拍的人物。

短暂的“正式”拍摄

时间所限,翁丁的调研只有一天时间,匆忙回到北京。毫无疑问,翁丁这个选题顺利通过。


2012年11月份,第一次正式拍摄,首先选在了翁丁,刚开始拍摄翁丁的时候算上我有十多号人,灯光录音摄影摄助制片场工一应俱全,两辆车,一车坐人一车拉器材,白天在翁丁拍摄,晚上回县城住宿,翁丁的拍摄就算正式开始了。遇到这样一个好选题,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带着摄制组一共拍了两次翁丁,刚进入状态,2013年初,所有人回到设在北京的项目筹备处,各种原因,项目出资方撤资,制片方和摄制组鸟散。


当时这个系列片的总导演是李近朱老师,李老师是央视早期的大型纪录片《话说长江》的导演,也是《再说长江》的总导演,作为资历很深的一位老导演,当时他听我介绍翁丁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好题材,我也单独给他剪辑过翁丁素材的一小段。

项目撤资之后,他给制片方写了一封邮件,说了翁丁这个选题的意义所在,同时也抄送给我,邮件里最让我动容的一句话就是“《翁丁》这部纪录片可能是下一个《龙脊》,也可能是下一个《八廓南街16号》,希望制片方能重视起来,留下翁丁这个组”。

8年过去了,我还留着这封信,当然,这句话当时打动了我但没有打动制片方。在北京的大雪天里我一路焦虑回到了云南,昆明确实要比北京暖和不少,北京下着雪,昆明的樱花满城怒放。


直觉里,翁丁我应该接着拍下去。


没了摄制组就没了工作人员也没了器材,2013年,尼康D800刚面世不久,在昆明的郊区和朋友喝了一瓶二锅头借钱就去了翁丁,当时是摄像师圣子和我一起去的,圣子说他不要钱,想去拍。两人坐这大巴车花了两天的时间从昆明辗转到了翁丁,到了翁丁住在了当地村民的一间茅草房里,这是当时翁丁最好的“客栈”,为驴友准备的房子,花花绿绿的被子,门也没有锁,晚上睡觉老鼠一会儿在上面串一会儿在地上溜达,有一次居然在桌子上喝我杯子里的水,喝一口还看我一下。这总算是一个能住的地方。


当时的翁丁拍摄基本是盲目的,不知道要拍谁,整天都是在观察和采访,只有一个人物是固定的,就是寨主,寨主身体不是很好,也不和我们说汉语,其实后来他也没说太多的话,最后选择了寨主的整个家庭。

其他的人物选择了翁丁的一个文艺骨干——尼勒,尼勒是很活泼的一个人物,也很健谈,当时最想做的事就是上《星光大道》,因为和当时《星光大道》的主持人通过电话,他就认定他一定会去,当时他特别愿意在镜头前晃来晃去,有时突然就过来对着镜头唱几句说几句,聊了几次,也选了尼勒和他的家庭作为拍摄对象,因为他说他有个歌手的梦想,他一定要实现。

魔巴肖岩那是后来确定的人物, 因为刚开始他话很少,对我们也有戒心,后来了解了我们的目的之后也开始健谈了,对于他的拍摄,越拍摄越感觉这个村寨和这个民族很有神性,在他身上也越能看到这个民族的魔幻主义色彩。

人物选定后,就是跟踪拍摄,计划一年的时间拍摄村寨搬迁,结果,也是让我想都没想到的是,八年之后他们才搬迁,镜头后面我这一脚踏下去也是八年,这么一个题材,我从32岁拍到了40岁。


对于镜头里的翁丁,几年里一些重要的事件改变了翁丁的一切,也改变了这个片子里主人公的命运。

 “不熄的火塘”与一场火灾

“取新火”是翁丁的重要节日,在原始社会里,火是很重要的,火可以驱散寒冷,可以驱赶野兽,可以带来熟的食物,可以温暖身体,在佤族的观念里,火是神赐予的,不能熄灭,因此佤族号称“不熄的火塘”,一年之内家里的火塘是不能熄灭的,只有在取新火这一天才可以熄灭,节日的当晚,男女老少都会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庆祝新年有新火,祝福一年里风调雨顺,健康平安。


然而取新火之后,翁丁的一户人家却发生了一场火灾,起因不是火塘失火,是电线失火,火苗据说燃烧的很迅速,不到一分钟形成大火,当时我拍摄完正在吃饭,机器也正在充电,听到外面喊了起来,房子的女主人跑到外面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我赶紧出去,外面一片火光,我赶紧拿起手机跑了过去,一路都是石头,摔了两次,赶到了现场,大火在十几分钟内就把茅草房全部烧起来了,有人指挥村民救火,不让其他人靠近。

我只能和其他人站在十几米远看着,还好手机有电,一路拍了下来,看到灭火的时候,年轻人在取水灭火,老人在一旁扎竹编的绳子,我问村民老人们这是在干吗?,村民说老人在准备拦截“火鬼”……


全村人连夜的扑救,终于把大火扑灭了。还好当时下着雨,旁边的茅草房安然无恙,全村人一起面向村外,老人开始念经驱赶“火鬼”,这情景确实第一次见……


这场火灾后来成为翁丁搬迁的一个导火索。

三百年来唯一的一次搬迁祭祀

火灾之后,第二天清晨,公安部门冒雨调查取证,整个翁丁感觉有一种压抑的氛围。我住的这户人家路旁突然出现了一只硕大的老鼠,村民看到马上就逮到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老鼠,样子很凶狠,下着雨就跑了出来,村民说是竹鼠,这个时候出来就是不祥之兆,厄运都是这只竹鼠带来的……,可怜的竹鼠。据说后来被外村人买走煮了吃了。


几天之后,翁丁的头人们接到了县里要搬迁翁丁老寨建立新村的通知。翁丁村支书通知头人们开会,大家聚到了一起,每个人都沉默,压抑的气氛,会议还没开始,有的人没坐几分钟就走了,剩下了魔巴和支书,魔巴一直看着火塘,支书先说话了,“翁丁要搬迁了,是政府的意思,他们给我们建新村,我们要感谢政府”,魔巴说“搬迁得先祭祀,得问问祖先,这个村寨是祖先和神留给我们的,搬迁之前要问问神,神和祖先同意了,才能搬……”魔巴还是一直看着火塘。

三天之后,村寨里几个头人聚在了寨主家,魔巴拿着一只白色的鸡,从寨主家带着这群人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山脚下,这是他们新寨的选址仪式,也是询问祖先的一个仪式,他们选在了最好的一片田地。


询问得知这个仪式上一次是三百年前,就是翁丁刚开始搬来现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做的仪式,现在,魔巴和寨主都要去参加这个仪式,这是三百年来唯一的一次选址祭祀,魔巴杀了白色的鸡,煮熟后取出了鸡腿骨,一群人围了过来,后来得知,魔巴们发现两个用来卜卦的鸡骨头呈现出不宜搬迁的卦象,这是一个不祥的卦象,这让翁丁的头人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祭祀之后,大家悄然散去。


当地相关部门执意搬迁。

关于尼勒


可能最不关注村寨是否搬迁的就是尼勒,他是寨子里的文艺骨干,他喜欢和游客互动,期待一些机遇,期待自己的一举成名,翁丁由于宣传推广的力度加大,游客逐渐多了起来,从开始的只有云南的徒步驴友,变成了天南海北游客的大量涌入,尼勒计划组建乐队。村寨里的人名义上都是答应他可以合作,实际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没有钱,为了明星梦也为了钱,春节之后,尼勒决定去广东东莞打工赚钱。


打工的半年里,尼勒没出去过一次,他说“出去也是花钱”,唯一出去的一次是看望在深圳打工的大女儿,看到同乡的佤族人在这里和自己一样并没赚到什么钱,他对着镜头说“一家人应该好好在一起,不应该东一个西一个北一个”……没赚到钱,他想回家了。


刚刚过了半年,尼勒没赚到多少钱回到了云南的家里,等着他的是老婆和他执意离婚的强硬态度。


尼勒坚持不离婚,但又无法挽回已经有了外遇的老婆坚定分手的决心,最后两人各拿到一本离婚证,尼勒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婆,最后,听到的是电话已停机,他开始借酒发泄自己的情绪。

接下来的是我自己永远没想到的一个事情。


当他认为复婚是不可能的事之后,他整个人充满了报复心理,尼勒戏剧性的找到了“拐走”他老婆的那个男人的老婆,在电话里与对方谈起了恋爱……


“你能找我老婆,我照样找你的老婆,你怎么对我老婆,我照样怎么对你的老婆”,报复性的心理让他产生了“换妻”的想法……拍这一段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人也是懵的。我在怀疑我拍的是纪录片还是赵本山的《乡村爱情故事》……


对方在舟山打工,最终,女方渐渐冷落的态度就像他的前妻一样没了音讯,尼勒感觉又一次的失去了一个女人,其实他感觉的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失败。半年后,这个中缅边境小县城的红灯区里,尼勒每天都是在这里晃着自己半醉半麻木的身体唱着自己喜欢的那是首歌,这里简陋的舞台这里的小姐让他有了一点点的“自尊”。

2015年,我和他的一个侄子陪他过了一个春节,大年夜三个男人唯一的菜是一盘花生米,一箱啤酒放在桌旁,尼勒喝着酒看着电视,“我还梦想着去星光大道呢”。


2018年翁丁新村已经建成,尼勒和其他年轻人一样搬到了翁丁新村,离开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茅草房,有了新家却还是失去了家庭,他每天在翁丁老寨里,在自己曾经住了大半辈子的茅草房前,用一张纸板写了“尼勒舞台”几个字,他穿着茅草做的蓑衣扮演原始人与游客互动,一首歌能赚到5元钱,这是他唯一的生活来源…             


“寨主家的客栈”

寨主的儿子杨建国,是翁丁寨主的下一任继承人。2012年之前,杨建国一年的收入只有 1 万多块钱,随着翁丁旅游发展得越来越好,游客越来越多。2016年,送大女儿去昆明上学的一次经历让他萌生了在家里开一个客栈的打算。

他卖了耕牛、借钱,自己上山去砍树,在家旁边的空地上盖起了客栈——“寨主家的客栈”,就在建设过程中,他接到县里的通知,不能私自搭建客栈,他没管这个通知,最终还是把客栈盖了起来,就在这一年我也开始搬到了这个客栈。由于这个名字,慕名而来的游客越来越多了,建国也赚到了钱,改善了家里的生活条件。

2019年,政府对翁丁老寨全村进行改造的过程中,建国的客栈收到了政府“违建”的通知,要将客栈拆除。客栈被拆除,建国一家的收入将会减少一大半,这为建国继任“寨主”之位后的生活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其实这几年的拍摄,镜头里,他一直是焦虑的状态。

魔巴肖岩那

在翁丁,肖岩那的地位仅次于寨主。每天他都会在村里为村民进行无偿的祭祀活动。这是他的职责,为此,他也是村寨里很受尊敬的人,他去到哪一家都是坐在“上座”,他也是我拍摄的几个人物里最有“范儿”的人,祭祀的时候,感觉他就是神。


当翁丁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旅游纪念品销售已经成为翁丁古寨每一个家庭的生活来源,魔巴肖岩那每天也会去村里的旅游点售卖自己制作的烟袋锅。有时卖茶,偶尔也给游客起个佤族的名字赚十元钱。但他每一天还是一种焦虑的状态,翁丁古寨生活形态的改变,让他觉得翁丁与神同在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游客不尊重他们,寨子里的年轻人也是开始变成了外面的人,他最担心“如果我们这些老人不在了,谁还能念经给孩子们呢?谁还来继承我们呢?”,对于搬迁,他嘴里说着“不管了,不敢说其他的了,人家说我反对搬迁是为了搞迷信活动”,实际上他在寨主家里对建国说“我死都不会搬走,死也要死在老寨里”。

寨主杨岩那

翁丁的寨主杨岩那每天坐在家里等着游客上门拍照,为游客说的最多的是以前带领村民赶其他部落的侵袭与野兽的入侵,讲述自己如何保护这个村寨,对于当下,闭口不提,每一年中最高兴的就是八个孩子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个原始部落和他在一起过年。

2015年的春节是家人最全的一次,儿孙满堂的他拍完一张全家福后还是忧心忡忡,元宵节,因贩毒入狱服刑七年的小女儿假释回到家里,父女相聚的一刻,寨主抱着扑在怀里的小女儿留下了泪水,七年来,这个家总算真的团圆了……

就像个诅咒,寨主家团圆之后,翁丁一户人家因为佤族的民族习惯需要拆除自己的房子,而这却让男主人抓进了看守所,“翁丁每一家的房子现在是文物,不能随便拆除”,此时的翁丁人现在才知道,自己盖的房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拆房这个事件之后,寨主杨岩那感觉翁丁已经不是他的翁丁,“谁愿意做寨主我就把这个位置让给他”。


杨岩那话越来越少,与游客的互动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间是坐在象征着寨主的那个凳子上,漠然看着自己的家门口,有时突然会说出一句话“老了,不中用了,成哑巴一样了”。

而此时,翁丁的年轻人一夜之间已经偷着搬到了新村,“怕老人看到搬家之后心里难受”,一夜之间村寨里搬走了80多户,仅剩的20户坚守着老寨的房子,其他的人家房子大门紧锁,人去寨空。萧条的翁丁老寨瞬间没有了人气。寨主杨岩那从此一病不起。


2019年,没有了人烟的翁丁古寨茅草房开始衰败,到处是残破的茅草,房子也有的开始倒塌,躺在家里的杨岩那开始逐渐失去记忆。他有时会把游客当成“搬迁动员工作小组”的人,对着他们破口大骂。我在拍他的时候有时能认出我,有时一直盯着我和摄像机,目光很冷。

进入秋天,寨主感觉自己很冷,家里人给他盖了很多被子,寨主睡梦中总喊着“妈妈”,儿子建国和我说,寨主总梦见他妈妈,说妈妈有时不理他,寨主已经糊涂了。拍摄的时候,有时寨主会在梦中哭醒。醒的时候又喊两句“妈妈”,然后又睡了……


 2019年11 月10日,寨主杨岩那离世。出殡的当天,村民用茅草给寨主搭建了一个小房子,作为寨主的墓碑,纪念他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翁丁古寨。

而翁丁新寨,村支书当上了新村的寨主,每家每户红旗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标语随处可见。“老寨是原始部落,这里是新社会”,翁丁人自己感觉到了“跨越”,新村里有的还添了新丁,“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


翁丁老寨,杨建国即将在 2020 年春节继承翁丁老寨寨主的位置。他希望能够为家族继续守护着这个三百年的老寨,即使古寨已名存实亡,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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