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郊历经两次科举失败,46岁才考中大唐进士。这位孤僻寡合的穷酸书生,骑着宝马在长安街头和姑娘合影。 一大批落榜学子,神情沮丧地朝着城外走去。同样是寒窗苦读十几年,他们只配回到家乡接受惋惜或者嘲讽。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胜利者们吃肉喝酒,几乎囊括各种优质资源。落败者们捡骨头熬汤,在精神物质极其匮乏的框架中竭力生存。 大多数人默默地适应规则,迎接花团锦簇或是技不如人。偏偏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将失意愤懑化作熊熊烈火。 三个落榜生,在灭唐运动里居功至伟。 860年,陕西华阴敬家大院。 敬忻拄着拐杖走进东院,看见儿子焦急地来回踱步。正屋门窗依然紧紧关闭着,时而传出一阵低沉的痛吟声。 老敬很理解儿子的心情,就好像三十年多前的自己。生育不仅仅是血脉融合传承,更是精神和心理上的跨越。 别担心,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爷俩并排坐在石凳上,相互之间还是没有过多话题。小敬扭头看向威严的父亲,第一次察觉出他的衰老沧桑。 父亲曾是州府二把手,老脸比单位公章还要严肃。用签发判决书的态度批改作业,才将自己培养到刺史岗位。 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飞不妄集,翔必择林。 敬翔的满月宴成功举办,州县名流前来排队送祝福。头衔少于三个的低级人员,在门口随完礼便知趣的离开。 人和人看起来差不多,两只肩膀扛着个小脑袋。但是五颜六色的外界标签,多少会成为平等交流的无形阻力。 大家都是人,却不一定是同类人。 敬家对门也给孩子过满月,只有三姑二姨妈来送老虎枕。狭窄院子里摆两桌酒菜,近缘血亲又扯起家长里短。 王老爹大字不识几个,在富贵和有财之间伤透脑筋。经过大舅哥一番热心指导,最终决定给儿子取名叫王发。 两个婴儿被贴上人生第一张标签,尽管吃奶和尿炕的姿势毫无区别,他们都将沿着父辈搭起的框架各自成长。 先天资源,人们习惯称之为祖荫。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敬翔走进书房习文练字,死磕爷爷挑选的适龄读物。他只需效仿父亲考取功名,便能激活两代人积累的资源。 王发扛着镰刀走进田野,割草砍柴的同时照看羊群。他父亲靠着一膀子力气脱贫,又想攒钱盖房将来好说媒。 童心无忌,只是还未接受生活的冲蚀。 敬翔和王发家离得很近,他俩有空会在一起玩耍。小王没交学费就会写名字,小敬也逐渐能分清麦苗和青草。 读书可以蕴养精神力量,劳动则是从实践中增强体魄。世间没有一模一样的人,正是因为分配比例其小无内。 很多人参破这条法则时,生命却已经迈入倒计时,他们语重心长的讲给后辈听,几乎被看作落伍而不合时宜。 敬翔只要完成当天学业,敬忻也不阻止他和王发玩耍。所有世俗标签造成的割裂,远远不及成长带来的孤独。 权势永不对等,但是众生的人格平等。 少好学,工书檄。 敬翔夜夜点灯苦读,写出的文章越来越漂亮。王发天天琢磨放羊,养殖规模翻番的同时磨练出强壮的臀大肌。 曾经撒尿和泥的玩伴,设立的人生目标相差万里。一个想考中进士看尽长安花,一个要攒够彩礼娶邻村小芳。
好像没什么可聊的,那就在朋友圈点赞吧。 俩人朝着各自的方向奋进,相互之间的交集日益减少。思维模式如同宽阔的护城河,巩固心智却也圈囿孤岛。 敬翔完全沉浸于书籍海洋,将知识熔炼成自己的学识。他用笔墨挥洒出一篇篇文章,词句优雅且没有羊膻味。 或许在老天眼里,敬翔的毛笔和王发的皮鞭没啥区别。 877年,18岁的敬翔来到长安。 他对千年帝都并不陌生,毕竟离老家只有二百多里。不同于以往花钱的游客身份,这次是要参加国考找工作。 敬翔的家庭条件和成绩,在华阴当地的自我感觉极好。走进唐朝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才明白什么叫人上有人。 他是王发眼里的敬翔,也是世家才子眼里的王发。
乱认祖宗可以增强底气,反正百年前的事情死无对证。真正想让别人高看一眼,还得靠自己做好当下的事情。 敬翔默默退出群聊活动,打开习题册进行考前总复习。只要在国考中取得优异成绩,老爹都会改名状元他爸。 敬翔越想越觉得激动,唯一的升阶机会就摆在眼前。他满怀信心走进考场,在试卷上描绘自己的青春与梦想。 名落孙山,滚出长安。 敬翔沮丧地回到老家,看见比自己更丧的王发。 王发好不容易凑够十八只羊,小芳她爹却不同意这门亲事。归根结底是嫌男方太穷,担心女儿将来吃苦受累。 王家爷俩整天垂头丧气,半生劳苦只换来家徒四壁,老实本分连媳妇都娶不上,他们逐渐怀疑是世道的问题。
王发背着包袱走出家门,看见敬家大院门口挤满媒婆。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超越阶层的友谊也无能为力。 敬翔坐在书房习文练字,家里几乎没有敬忻的痕迹。父亲又开始焦急地来回踱步,迫切需要有个孙子喊爷爷。 敬翔全心感受唐诗的绝妙,发现很多作者是考场钉子户。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迟早也能一日看尽长安花。 食色性也,帝王将相和贩夫走卒对等 880年,黄巢的队伍攻打华阴。 唐僖宗打完马球争霸赛,直接抱着奖杯逃往四川。皇帝带头跑路的消息遭泄露,多地城防守军撂挑子不干了。 敬翔全家连夜搬出大院,找间废弃的土房装贫农。置身百年难遇的轮回运动,五颜六色的标签超越个体生命。 底层起义和高层政变,区别在于如何对待中产群体。 敬翔的人生心念顷刻崩塌,十几年蓄力注定无处宣泄。大唐科举描绘出盛世天骄,如今连皇帝都在抱头鼠窜。 读书可以提升思想境界,但是没有办法独立生存。非劳动类职业不直接产生价值,沉迷过深容易导致肌无力。 敬翔对未来充满迷茫,不禁想起那本旷世奇书。
敬翔准备出门闯荡,父亲不知道该鼓励还是阻拦,自己充实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但是儿子的人生才刚开始。 外界局势乱到天天死人,根本不以单方面意志为转移。当所有条件激活复盘轮回,数代人将会被投进修罗场。 大梦谁先醒,谁醒谁占坑。 翔同里人王发为汴州观察支使,遂往依焉。 王发热情爽朗的出门迎接,一扫昔日放羊娃的穷酸窘态,敬翔不禁在心底感慨:风水轮流转,运势无恒常啊。 俩人关系发生微妙变化,王发拍着胸脯说要帮他找工作。几个月过去也没有动静,敬翔感觉自己像是在蹭饭。 原本准备考进士的公子哥,不得不提笔给人写信讨生活。考虑到客户文化水平较低,从来不用之乎者也句式。 久之,发无所荐引,翔客益窘,为人作笺刺,传之军中。 敬翔将学识转化成俗语,每单都能收获五星好评。他逐渐垄断周边的书信业务,心情好时还会赠送几行金句。 汴州老大没上过几天学,两位数运算还要秘书协助。他看到军中流传的敬翔语录,惊奇之下派人做背景调查。 很快啊,王发收到朱温的指令:闻君有故人,可与俱来。 一个夹缝求生的弱小军阀,一个代写书信的落魄书生。他们在人群中多看对方几眼,老天便敲响唐朝的丧钟。 命运往往如此奇妙,很难看清当下努力的意义。只有朝着一个方向矢志不渝,最终会聚合出异常强大的力量。
太祖大喜,补以军职,非其所好,乃以为馆驿巡官。 朱温准备扩充队伍,让敬翔起草招兵通告。
朱温通过里应外合策略,三天两头跑到邻居门口碰瓷。没几个月发家致富当土豪,还向朝廷说自己是受害者。 敬翔首次谋划很成功,这才真正走进朱温的视野,相比上次看广告时的假客气,他能感受到老板内心的狂喜。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左胳膊,先带你去瞧瞧右大腿! 李振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统计近期抢夺来的各类军资。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数字背后,是节节攀升的强大战力。 小李作为大唐名臣之后,灭唐的心思比老板还要狂躁。从端碗到砸锅的身份转变,只是因为多次考不上进士。 振尝举进士咸通、乾符中,连不中,尤愤唐公卿。 嗔恨痴怨皆为求而不得,热爱和憎恶更是一体两面。李振的科举梦想逐渐破灭,反过来仇视金榜题名的同行。 他听说敬翔也是落榜生,连忙起身和同志热情握手。俩人痛斥大唐教育界的乱象,严重怀疑自己被冒名顶替。 后来,李振将三十多位大臣扔进黄河喂鱼,史称“白马驿之祸”。 884年,黄巢死在狼虎谷。 秦宗权仗着手下马仔众多,未经评选直接在河南称帝。刚回到长安老家的唐僖宗,又收拾包袱火速逃往凤翔。 朱温拿着唐朝的工资奖金,将河南打造成自己的势力范围,突然冒出强悍的竞争对手,于公于私都得干一炮。 敬翔通过一些列谋划运作,让朱温在火拼期间占尽先机,还多次收到五星好评:读书人玩心眼,真特么狠啊。 翔时时为太祖谋画,多中,太祖欣然,以谓得翔之晚,动静辄以问之。
一个从未学过兵法的书生,首次当参谋却战战必胜。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体验,或许源自广博深邃的学识。 朱温抢夺完秦宗权的地盘,又将他的马仔悉数收编,押送老秦去京城领奖时,专门带着敬翔和李振讨要官职。 俩位落榜生感慨造化弄人,当年被科举整得死去活来,如今却受到皇帝大肆表扬,高冷背后好像是破烂不堪。 召翔与李振升延喜楼劳之,拜翔太府卿。 买涨不买跌,敬翔将身心抵押给朱温。
敬翔负责运筹帷幄之中,朱温发兵决胜千里之外。一文一武的配合极其默契,逐渐成为大唐末世的最强组合。 朱温想加班加点攻占淮南,却忽略将士们常年无休的抵触情绪,敬翔阻止道:以谓新胜之兵,宜持重以养威。 朱老板作为白手起家典范,开会怒斥下属的等靠要思想。结果士气低迷外加雨水过多,主动出击变成上门找抽。 一条条尸体歪躺在泥泞里,血水和雨水汇集出涓涓细流。朱温心疼大量军资报废,杀光沿途的唐朝官员泄愤。 归而忿躁,杀唐大臣几尽,然益以翔为可信任。 敬翔成为朱温的第一心腹,却并没有感到舒适和轻松。面对杀伐暴戾的草莽老板,汇报工作前必须揣摩心思。 有些属下发言不注意措辞,经常会被带去食堂抽嘴巴。敬翔连标点符号都要推敲,让长官很愉悦的接受建议。 太祖刚暴难近,有所不可,翔亦未尝显言,微开其端,太祖意悟,多为之改易。 虽说让别人舒服的程度,能决定自己成功的高度。职业马屁精往往会止步于此,真正干事的人刚走完第一步。 敬翔将学识转化成谋略,从碎片信息里捋出主线。要将理论与现实进行完美融合,其代价是分秒必争不懈怠。 太祖细大之务必关之,翔亦尽心勤劳,昼夜不寐,自言惟马上乃得休息。 900年,唐昭宗被太监囚禁少阳院。 33岁的李晔沦为落毛凤凰,呆望着日升月落照常流转。恢复祖宗基业的梦想崩碎,还有更大的屈辱等他品尝。 朱温带兵推平长安城,将唐昭宗拖回东都洛阳(见秦岭一白.朱温篇)。 资产可以通过奋斗快速攫取,气势却需要数代人的熏染。朱温从穷苦底层拼杀上位,直面皇帝依然有些惶恐。 唐昭宗每次找朱温谈话,他总会以身体不舒服推辞。皇帝点名让敬翔进宫聊天,老朱又找借口阻止他们见面。 昭宗迁洛阳,使人召太祖入内殿,将有所托。太祖益惧,辞以疾。昭宗曰:卿不欲来,可使敬翔来。
朱温看到敬翔发妻病死,将自己的女人送来当媳妇。 新婚之夜那晚,敬翔被刘氏骂的狗血淋漓:尔以我尝失身于贼乎?以卿门地,犹为辱我,请从此决矣! 刘氏的第一任丈夫尚让,是大齐政权的首席宰相。时溥镇压黄巢荣升大唐郡王,刘氏被包装成礼品孝敬领导。 朱温打得时溥狼狈逃窜,又将她当做战利品依法收缴。刘氏经过三道程序调教,对权势以外的特长毫无兴趣。 或许他俩互相瞧不起对方,也不会产生任何共同话题,但是敬翔不敢招惹刘氏,在家里经常忍气吞声装孙子。 刘氏每次陪朱温睡觉回来,就有权贵跑来打听消息。红木大门闪烁着耀眼绿光,敬翔只能管这叫搭伙过日子。 翔以太祖故,谢而止之。 907年,朱温灭唐建梁。 唐王朝走过近三百个春秋,声望远远超过前辈秦汉。他们从奋发图强到苟延残喘,轰然倒塌后滋养出新幼苗。 梁太祖对枢密院进行改制,敬翔出任崇政院的一把手,他的办公桌比宰相还要大,算是忠心耿耿的丰厚回报。
敬翔正在浮想联翩时,被朱温的咆哮声拽回现场。他们没有给李克用发邀请函,对方却强烈表示要来砸场子。 敬翔提方案完全不用打草稿,山川地形和军备情况早已刻进脑垂体,他当场设计的组合拳再次赢得五星好评。 迁兵部尚书、金銮殿大学士。 敬翔的头衔越来越多,说话办事却更加小心翼翼。朱温开大会时连亲生儿子都骂,相比李存勖简直蠢如猪狗。 这位出身草莽的白板皇帝,也会像普通人般生老病死。当他感到身体逐渐不停使唤,总担心皇图霸业终成空。 李存勖是李克用的儿子,号称五代十国第一战神。 912年,敬翔被紧急召进皇宫。 朱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杀伐狠绝的气势荡然无存。他拼尽全力微微抬起胳膊,真诚地拜托敬翔辅佐养子。 敬翔静静看着眼前的故人,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改变自己命运的男人,总让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 朱温的二儿子强烈反对,砍死老爹后派人追杀义兄。 朱友珪成功弑父篡位,很忌惮敬翔和朱温的关系。他任命李振出任崇政院领导,将敬翔的职位改成中书侍郎。 敬翔没有申诉不公正待遇,还以养病为由不参与政事。他在唐朝到后梁的过渡期间,见过太多家破人亡案例。 翔以友珪畏己,多称疾,未尝省事。 敬翔没病也在家里装病,无聊时走进书房打发时间。他抚摸着架子上一排排古籍,恍惚间好像穿回敬家大院。 爷爷和父母都已经过世,不知道王发是不是还活着,小芳有没有变成粗鄙大娘,华阴老家还有人记得自己吗? 时光将生命雕刻成各种样子,每刀下去就没有退路可言。敬翔逐渐捋清人生主脉络,却得出震慑心魄的结果。 后梁姓朱,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部分。 半年后,朱友贞造反逼死二哥。 梁末帝大力提拔赵岩等人,按照拍马屁段位排定坐次。敬翔虽然是后梁开国功勋,却和二代班子没多少交情。 敬翔被供奉在宰相办公室,皇帝几乎从来不找他谈话。赵岩团队每次从门口路过,脸色阴冷而毫无半分媚态。 末帝即位,赵岩等用事,颇离间旧臣,翔愈郁郁不得志。 眼看着李存勖跑马圈地,大肆侵占后梁的固定资产,敬翔以死相逼才让皇帝换掉主帅(见秦岭一白.王彦章篇)。 李振常年躺在家里装病,听到消息只能摇头苦笑。曾经包揽五星好评的金牌谋士,居然还会撒泼打滚的手法。 他们面对暴躁嗜杀的朱温,也从未像这般忍气吞声。正因为大家朝着同一目标奋进,才做出改朝换代的伟业。 那些无比熟悉的山川地名,重新流转到李存勖的后唐。年近六旬的敬翔忧心忡忡,再次语重心长地劝告后辈。
岩等以翔为怨言,遂不用。 923年,李存勖打到汴州郊区。 赵岩第一时间逃出国都,跑去投奔掘墓狂人温韬。老温被满车金银珠宝闪瞎眼,感叹做工程赚的真是辛苦钱。 梁末帝走进空荡荡的大殿,仿佛看见无数鬼影在眼前飘荡。他惊慌失措的召见敬翔,询问一招制敌的超级策略。
李存勖得知朱友贞自杀殉国,贴出通告赦免后梁大臣,李振很开心地对敬翔说:有诏洗涤,将朝新君。 敬翔痴呆呆望着昔日战友,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家宅院。他坐在书房里闭目沉思,花白须发随着哽咽声而颤抖。 这位科考落榜的官宦子弟,走投无路靠代写书信为生,追随内心的声音辅佐霸业,却又眼睁睁看着倒塌崩碎。 敬翔还没能平复心情,仆从说李大人已经去迎接唐庄宗,翔叹曰:李振谬为丈夫矣!复何面目入梁建国门乎? 秦岭一白过来送土蜂蜜,许久也不见敬翔走出书房。众人感到不对劲撞开房门,却发现书桌座椅前空空荡荡。 五代第一谋士,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李振归顺后唐,逢人面带三分笑。 郭崇韬作为后唐开国元老,对李振的大名如雷贯耳。当他见到朱温帐下第二谋士,油腻的谄笑令人心生厌恶。 昔日倚仗权势威风凛凛,满朝大臣视之为唐室鸱枭。如今为保富贵自甘忍辱,彻底丧失真正值得敬重的气质。 崇韬曰:人言李振一代奇才,吾今见之,乃常人尔! 李振和他的家人,已而伏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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