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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深长篇小说 【幽灵无梦】 （16） 竹江镇真是个谜一般的地方。百十号人马的靖卫团整日打枪放炮东奔西突，却连“独立纵队”的毛都没摸着一根，倒是关于古腾蛟的传说越来越多了，并且一个比一个传得玄乎。有的说，古腾蛟在赤眉山上做棺材，做了许多许多白杉木棺材。有的说古腾蛟又拉起了一支队伍，还准备象闹红以前那时候一样大干一场。有的说古腾蛟在某时某地抢了某土豪家的一口袋银元，全都背到了凤凰背那面的普渡寺里去捐了香火钱。普渡寺里的老僧因而常常在夜半打开寺门迎候古腾蛟进去，尔后两人灯下对弈，举子落子间，说一说禅宗佛法，感慨一番人生无常。还有的说，普渡寺里的老僧劝古腾蛟清净六根，落发出家，皈依佛门，只是古腾蛟不肯，古腾蛟说还得要杀了谁谁谁，再杀了谁谁谁。有的说，古腾蛟惩恶扬善，专门制服邪恶的歹徒。说羊角坳的地主某某抢了黄铁匠的黄花女子来做小妾，正待花烛洞房，不料那地主修叫一声，待家人闻声去看时，才知“新郎官”被人用锋利的匕首阉割了裤裆里的东西。据说就是古腾蛟的那个“独立纵队”所为。 每天几乎都有消息说昨夜古腾蛟曾经在何处出现过，做了些什么样的事，甚至谁谁谁曾亲眼看见了等等。然而传说好传说又往往互相矛盾，时间地点尤其混乱，即使在同一个时刻，这个说古腾蛟在西寨的圩场上逛来着，那个说不是在西寨圩场上逛的，又的说是在古城“一品香”酒楼上吃狗肉喝烧酒来。听的人就问：“那他不怕旁人认出来呀？“说的人就说：“怪就怪在谁也认不出他，既就是认出他来，也当是看花了眼了。“古腾蛟因为旁人认不出他来，反而发了火。他跟“一品香”的麻掌柜说：我是古腾蛟，你信不信？麻掌柜说：好好好，信信信，你是古腾蛟，对了吧？一斤狗肉可吃得下？ 凡此种种传说，沸沸扬扬，不一而足。靖卫团多日劳而无功，邹文绚将刘团总和章义两个大为恼火地斥责了一顿： “你们说，这古腾蛟究竟是人还是鬼？” 刘团总说是人。 章义说是鬼。 邹文绚认为章义见解新颖，就问他：“你看怎么才能捉到这个鬼？” 章义说：“捉鬼就得用捉鬼的办法。“ “怎么个办法？” 章义说，那就得以暗对暗，以黑对黑。 邹文绚一听言之有理，就叫章义挑选了十来个人组织了一个特务队。专门在夜间撒出去活动。其中有的扮作砍山的樵夫，有的扮作用鱼罾在清竹江里捉鱼的渔人，有的扮作筏工，有的扮作在山脚下石锥房里锥纸浆的锥工，还有的扮作乞丐甚至扮作窃贼等等。这一手果然有效，没出几天，就发生了一件轰动竹江镇的事情：章义带领的特务队虽然没有捕捉住古腾蛟的踪迹，却意外地发现：共产党人周起凤居然也回到竹江镇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章义手下的那二帮活动诡秘的特务队很快发现了一点异常的情况：周老先生的儿媳躲着镇上的耳目，独自一人往竹江镇和八角坳交接的老君沟里去了两次。 章义得知这一情报之后，便如此这般地做了一番安排。当周起凤的妻子玉凤再次悄悄地去老君沟时，章义一帮人已黄雀在后，一直跟踪到老君沟的滴水洞。幸亏玉凤还算警觉，就没有进洞去。可是章义已经断定洞里肯定是藏着人的，就四面往上包抄。这时候，玉凤什么也不顾地大声喊叫起来，叫周起凤快逃。两个“樵夫”上来捂她的嘴，她咬了他们的手爪，还是喊叫。周起凤从滴水洞里闻声钻出来，两下里就“噼噼啪啪”交上了火。章义也清清楚楚地看见是周起凤，心中着实也吃了一惊。他原以为玉凤极可能是去同“独立纵队”也就是古腾蛟接头的，无论如何没有料到又从天而降了一个周起凤。 那日幸好是个雨漾濠的天气，章义带人着实追打了一阵，周起凤三闪四闪就不见了。章义在滴水洞里只发现了一只饭甑和一堆禾草。 挎着竹簟子的玉凤当下被章义押回镇上。邹文绚义听章义说，脑壳都麻了：古腾蛟未除，又平地冒出来个周起凤来，这还得了！急忙亲自来审玉凤。 “你老公是啥时回来的？说吧？” “回来有一阵子了。” “他带了多少兵马回来？” “就他一个，没见别个。’ “邪了，又是一个人回来的？前些时在通天岩跳崖的那个人是你老公的同伙吧? “那我就不晓得了，他投跟我讲。” “那你老公跟你讲了些什么？” “讲了些家里的事。” “他没讲他回来千什么吗？” “说是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不晓得，他不讲，我也不问。” “那你为何不来报告？ “他是我老公，我就得护着他。” “你不知道这是通匪的罪么？”。 “他是我老公。”玉凤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邹文绚再怎么气恼，也问不出个名堂来。问不出名堂来就咳嗽。 问题看来是严重了。邹文绚当下叫人把玉凤押进后院地牢里看了起来。 “你们说怎么办？邹文绚问刘团总和章义 “古腾蛟还没捉住，如今又回来一个周起凤，竹江镇的两大祸害都回来了。你们说说，该拿他们这两个贼古怎么办？嗯？怎么办？” 刘团总抓耳挠腮，他的意思是封山搜山，沟沟坎坎一道道石缝仔细搜。 章义窃笑。 “你笑什么？”邹文绚恼恼地问。 “邹爷，这么的吧，”章义沉吟着说；“咱且撂开古腾蛟不论，先说这个周起凤。邹爷你是立马可以手到擒来的呀，何用劳顿？他不就在你手心里捏着的吗？” “怎么样讲？” “这还费难么？周起凤不是还有老婆和伢崽么？不是还有个七老八十的老夫子爹么？你只管把他老婆和伢崽捉了，满街贴出告示去不就得了？看他周起凤回来不回来吧！” “那他要不回来呢？” “不回来？不回来你就把他老婆官卖到赣州下窑子去，再不回来，你就把他的伢崽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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