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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叔 我老家大院门口往北30米，南北路西侧，是胜利油田助建的三排老年房，中间一排东户，住着我本家九叔。民国时期，三爷爷和三奶奶定居安家屋子，拓荒种地，脱坯盖房，避风挡雨，繁衍生息，膝下有六子一女，堪称人丁兴旺。老五在叔兄弟中行九，所以我等晚辈喊他九叔。九叔从小身体孱弱多病，历尽坎坷，但他仁慈厚道，性情温和善良，颇受乡邻们敬重爱戴。1945年，中国人民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同时，九叔喜降人间，因此取名吉照。但不尽人意的是，九叔像棵庄稼弱苗，焉不拉几，令人担忧。尤其是3岁那年，骨瘦如柴，摇摇欲倒。不幸的是，九叔还患上了哮喘病，更让他雪上加霜。那年代，医疗技术落后，四处寻药无果。邻居说，孩子养活够呛。三奶奶不弃，心疼每一个孩子。九叔经三奶奶加倍呵护，逐渐长大。人世间，无论贫穷贵贱，孩子永远是父母心中的希望。光阴荏苒，稍纵即逝。九叔12岁时，农村实行初级社，基本制度刚在中国全面建立起来。群众的热情虽然高涨，经济条件却不敢让人恭维。家家户户吃了上顿没下顿，腰带松得提不住。年幼的九叔为减轻家庭负担，扛起羊鞭，沿着通往台子滩、羊栏河的地方转悠，早出晚归。来到冬季，天寒地裂，冻得手脚红肿，天气一热溃烂成疮，钻心地疼痛。1960年，九叔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村中供应每人每天二两粮食。正值长身体的九叔，不够吃，他走向田野，剜曲曲菜、福子苗、青青菜、蒿苗子、吐噜酸等，上好的菜没了，就挖芦根，刨蒲根果腹充饥。最艰难那阵子，九叔剥过榆树皮、柳树皮，揭过盐碱地里的绿苔。人们把树皮晒干，上碾压碎筛出面子掺上菜叶子渣黏粥喝，这在当时算不错的伙食。实在没啥吃了，很多人吃盐粒喝凉水，瘦得三根筋挑着头，瞪着大眼泡子，凸着水中肚，惨不忍睹。那时的人，为讨口饭吃，山南海北地跑，穷气氤氲着整个村庄。穷困潦倒的日子，天天死人成了正常事。我村有户姓安的人家，眼睛饿绿了，当家的找出家中仅有的一把锄头，扛在肩上想赶罗镇集，卖了换点粮米解燃眉之急，可到了半路就倒下了，再没爬起来。邻村，有个妇女饿傻了，竟然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东窗事发后，锒铛入狱，判了几十年。出狱时，自觉没脸见街坊四邻兄弟姊妹，她流浪外地，以后随便找了个人嫁了，永远断了回乡的路。村里死人太多，都没有力气往外抬，只好用苇箔卷起来，跪着爬着往外滚。人活着，真不容易！九叔兄弟多，混不下去，有的去当兵，有的上煤矿，有的投靠岳父母家，各奔东西。那年四大爷参军服役，两年杳无音信。三爷爷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患有老慢支，不言不语，可怜巴巴地伏在地里去挣几分钱的工分。三奶奶惦记儿子，日夜煎熬，伤心过度，背着人偷偷哭天抹泪。不久，双眼失明。三爷爷经受不住打击，过早踏上了西方大路。于是，九叔拖着病恹恹的身体，挑起家中的大梁。他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三奶奶，端屎端尿、烧火做饭、缝缝补补，时间长了，竟然练出来一手好针线活。人各自的命运不同，像浮萍一样在生活的海洋上飘忽不定。1964年，一场海啸侵袭，乡邻流离失所；1967年，黄河泛滥，庄稼颗粒无收。1972年，是九叔非常不幸的年月。那天一早，九叔安顿好老娘，跟着社员们下洼锄高粱，遇上了燥焖天气，高粱一人多高，密不透风，几垄地下来，社员们跟洗了澡一样，浑身透湿。九叔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脸，放下锄头，拨拉开高粱，走到地头上透气。这时，一阵风吹过，九叔感到有些不适，不一会儿眼前冒金星，跌倒在地上。队长吓懵了，吆喝社员套上马车，把九叔送往六合乡镇医院。经初步诊断，九叔受了风寒。他躺在病床上，想着老娘不能照料，急得上火，旧病复发了。兄弟姊妹闻讯赶来，帮他共度难关。病情稍微好转，九叔回家，炕上一躺就是三年，光麻黄素注射液，足足用了4000多支，空盒攒了好几筐。几年下来，本身经济条件差，日子更是捉襟见肘，阮囊羞涩。三爷爷早逝，加之生活贫困，九叔的婚姻在无人打理的情况下，搁浅了。人生的路，无论多么困苦艰难，人们总是怀揣着梦想一如既往地前行。时值不惑之年，九叔的哮喘病开始收敛了。兄弟们掌握了做豆腐技术，晚间磨豆制作，白天走街串巷叫卖。后来，九叔心灵手巧，学会了磨剪子炝菜刀，骑着自行车在油田房区里穿梭，赚取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九叔身体力行，兢兢业业赡养着他老娘，直到三奶奶93岁仙逝。他无怨无悔，用坚强的毅力，完成了养老送终的夙愿。2006年，经我村两委协调，无儿无女的九叔住进了养老院。天泽善良，九叔的哮喘病神奇般地消失了。他勤劳和善，不断无偿照看病重老人，不怕脏和累，得到了院长和大家的夸赞。2011年，67岁的九叔如我家大院门口的桃树，迎来了他的春天。九婶看上了能干的九叔，认定了他是晚年可以托付的人，两人毅然决然地牵了手。他们重回村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幸福地过着晚年生活。作者简介：高兴福，网名，墨海耕夫，生于1963年，河口区六合人，喜欢文学，酷爱书法，现为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东营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口区书法家协会理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