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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去看电影时，在电影院里，我有些冷，不自觉地环抱了一下手臂。对方注意到了，凑近我小声地问了句：冷吗？ 我感觉到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放在腿上的手来回翻转了几下，然后慢慢伸到电影院的座椅扶手上，手心朝上，慢慢张开。 电影屏幕忽明忽暗闪烁着，对方的手就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余光扫过时，我有些触动，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也可以把手放上去。 我伸上去了，电影的后半场，两只手来回被对方双手捂着取暖。 哪怕在互相已有好感的情况下，他也没有直接牵住我，而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一个男生有如此密切的来往了，在我的人生中，异性朋友的个数趋近为零。但我也谈过恋爱。我的初恋，是大二时社团的一位同学。他在社团里人缘很好，平常也爱照顾人。对他有了好感后，我们开始变得熟络，后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第一次去电影院约会，他就紧紧地搂住我，过于心急的身体接触，让我很不舒服。哪怕我很严肃地拒绝了他，获得的反馈却是：“你们女生说不愿意，不就是愿意的意思吗。”有一次回寝室的时间太晚了，我担心门禁，催促他走快一点，他却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在外面开房就好了啊。”最后，我心平气和地向他提了分手。第二天，他又改变主意想挽回，在我回自习室的路上一直尾随着。吓得我狂奔回宿舍，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在现实里，我也遇到过类似陌生人搭讪、假装顺路送我回宿舍、假装碰巧和我一起上洗手间等事情。个别朋友听到会觉得“浪漫”，但我每次回想起来，只觉得这样不顾分寸的靠近，其实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心理负担。但这样的经历，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常常以为自己无法再恋爱了。包括在网上相继出现的家暴、性侵、职场偏见等社会新闻，也让我对男性的看法是偏向“负面的”、“危险的”。这种心情，就像网友 @___Kek444 说的那般：“觉得自己身为直女的恋爱越来越没有落脚点了，设想过，不过分去关心公众领域的讨论会好一些，但回到私域社交环境，仍然会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暴击。”然后，4 个月前，我就遇到了开头提到的男生，我现在的男朋友。看起来是很暖心的一次电影约会，但我们却为此吵过一架。那是一部与女性相关的电影《气球》。影片里，丈夫不愿避孕导致妻子怀上孩子，却又无力抚养。妻子权衡利弊后决定堕胎，却遭到丈夫的殴打。走出电影院后，男友感叹，第一次看电影不该看这样沉重的。听到这句话，以前那些对男性不好的印象，又涌上心头了。我开始追问：这难道不是社会现实的一种吗，为什么需要回避？除了婚姻，男女在各个方面，总是这样的不对等。男友接着回应道：有在慢慢变好啦，我家对我姐姐们都很好啊。他走在前面，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我走上去继续说：你的出生也是因为你们家想要一个男孩啊。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伸手勾了勾我的手指：“我也能感受到，也许我的父母是比较传统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他们可以把更多的关注放在姐姐们身上。”对啊，他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没主动向父母索取过什么。我开始反思自己，或许该试着摆脱从前不好的经历带来的，对男生下意识的坏印象了。随着恋爱关系的发展，有一些问题是情侣们一定会遇到的，比如“性”。有一次，我在 YouTube 上刷到一条性知识科普，大意是鼓励每对性伴侣都能在进行性行为之前，都先各自进行一遍健康检查。想起之前一直被朋友们告诫，性生活会增加患各种疾病的风险。而其中女性要承担的风险，是远高于男性的。第二天一早，我编辑了一小时的话术，反复斟酌自己的表达会不会显得冒犯和不信任对方，并且咨询过朋友们的意见，才敢给男朋友发过去。没想到他很快回复：“检查本身不是坏事，有保障是很好的。我这周抽时间去一下。”然而去到医院，医生听完我的需求后，回复一句：“既然没有无套性行为，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当时的我感到非常尴尬，却敢怒不敢言。回家之后跟男朋友说起这件事，越说越生气，甚至将火都撒在他身上。“其实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是吗？”男朋友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不对劲了，连着发来好几条消息：“我之前不知道要做这些，但你说了我也觉得是挺有必要的事情，没有不认同你。“医生的反应说明了一个社会问题，那就是大家都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当我回溯这件事，我会发现自己一直对男朋友的反应，做着一套“恶意假设”：男人就是要面子的，要维护他自尊心的，所以我不应该直接让他做健康检查，这样显得我不信任；男人在恋爱中就是会有“求生欲”的，会刻意迎合女朋友的想法，所以他表面答应我去做检查，但心里应该还是觉得我很傻逼吧……我曾经以为，只要谈了一段足够满意的恋爱，我就不会再对男性有恐惧心理了。但事实上，这份恐惧并没有瞬间消失。只不过在和男朋友一次次的交流中，被他的实际行动安抚了而已。接下来，该换我主动了。我要主动地记下那些，自己做得还不够好的地方。比如，我曾经看过的科普视频里聊到，男性在性爱结束后，会经历一段贤者时间。最典型的一幕，是他们会抽一根“事后烟”，放空地坐在床上，对伴侣爱搭不理。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男朋友的贤者模式，是“做家务”。性生活结束后，他会催促我早点去洗澡。然后在我洗澡的间隙，把被子叠好，还会走到阳台拿出扫把，给卧室的地板也做一遍清洁。当我出来看到这一幕，大笑：哪有男生的贤者模式是这样的？他回了我一句：“你觉得男生的贤者模式是怎样的？每个男生都不一样啊。”是啊，每个男生都不一样。就像我以前经历过那些不好的事情，也只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些不友善、或者不尊重女性的人而已。我对现实里的其他男生，所持有的这种不好的刻板印象，是时候更新一下了。我应该要试着相信，随着我的认知增加、朋友圈子的更新，我所接触到的那些会对女性傲慢、凝视的人，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减少。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同时审视自己：在不断地指责男性有什么事情没做好时，我真的做到了所谓的平权吗？我似乎还是一个需要男朋友哄的女生。在一些观念上，也会贴标签地定义：“男的就是这样”、“男的不行”。需要向你坦白的是，写这篇文章，我是带着自己的“厌男情绪”来的。我也一度担心，当我讲述自己遇到了一个愿意体谅我、尊重我的男朋友时，会被认为是“幸存者偏差”。我发现，那些在学生时代被我称为“直男癌”的男生，也开始和我倾诉“男生也可以哭”、“男生也应该承担家务”的问题了。而编辑部的男生们，都在纷纷打听男生怎样才能打上 HPV 疫苗，保证自己和伴侣的健康。这些有意义的事情，都让我感到慰藉。我的“厌男情绪”消失了吗？并没有，也许所有经历所带来的情绪，都不会被轻易地消解。但至少此刻，我愿意放下那些刻板印象，愿意承认自己在观念上的“不完美”，我才有机会，摆脱这份困扰已久的恐惧心理。希望，这些让我感到慰藉的事，不会只发生在我的同温层，也会发生在，你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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