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拿起那页轻如鸿毛，却又重如泰山的打印纸，几行娟秀小字，就像一根根寒冬里随风飘来的钢针刺在了他的心上。那页纸上的白纸黑字竟然写的是：“建安，我调到Z市一家私立中学去了，我想那里会适合我，至于咱们的婚姻，我想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所犯下的错，好好总结一下这段婚姻给咱们之间造成的伤害。本来我们是可以成为好朋友，好同事的。可是，我们却利用世俗的方式扼杀了那段友谊。建安，也许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世俗，是不对的时间和地点，我们相识了。且走进了本不该属于你我的婚姻殿堂。也或者我们都错了？唉，尘世间，红尘万丈，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谁能说得清啊？结婚一年多来，我们之间悲愁多于欢乐，我真的厌了，倦了，我决定要逃了。” 建安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两行液体，冰冰凉凉地顺腮而下。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 哭吧，男人会哭不是罪。 半年后，爱珍终于向建安提出了离婚请求。建安没有挽留。离婚协议是爱珍把电子邮件寄给建安，建安很快就回了信，信是这样写的： 爱珍，谢谢你曾经给予我的爱情和信任，我们走到了今天，这不怪你，我似乎能够感知到你心灵深处的矛盾和痛苦。但你还是做出了最终选择。无论怎样的结局，我们也是爱过，且已走入婚姻。那里无论是天堂，或者是地狱，我想也只有你我自知吧？离婚，无论怎样，只要是你认准了要走的路，我想你是一定要走到底的。在我，虽然是极不情愿，又能怎样？婚姻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人的生命，走到头了，无论再怎么挽留，也是没用的。所以，今日之事，我想，只有随了你意，才是我的决定。因为对于此事，我是拿不出主张来的，我，我的心已经乱如麻团。 建安 2012年初春 建安与爱珍离婚的事没有任何牵绊，他们结婚虽然将近两年，但他们没有孩子，没有财产纠纷，两个人赤条条来去。不同的是：结婚，带来的是喜悦，建造的是一对小夫妻的幸福小巢；离婚，结束的是痛楚，封上的是伤痕。这伤痕也许只有在夜深人静，或者不小心触及的时候，给当事人带来的大概只有一声怅然哀叹：何必当初啊！ 建安与爱珍离婚之后，对于爱情、婚姻，可说是彻底死心。然而，建安的父母和姐姐们怎会任由他做主？他们从中撮合，一定要建安找一个像模像样的好姑娘，气气爱珍。一个残疾女，竟然还要给仪表堂堂的丈夫离婚，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在建安结婚的一两年内，虽然张小颖的家人都是在催促小颖赶快找个合适对象，把自己嫁了。然而，在张小颖心里，有建安这把尺子丈量着对方，小颖东挑西捡，时间如流水，两年光阴很快过去，小颖依然独来独往。眼看张小颖成了李家寨子的剩女，张大恩和老伴心中正如荒草凄凄，到处托媒，给女儿介绍对象。然而，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当村里人传出建安离婚的消息，张大恩夫妇真是打心眼儿里欣悦，认为也许是女儿的机会来了，他们夫妇商量着一定要帮女儿一把。 张小颖也有些暗喜，但返回来又想：现在的好男人比大熊猫更加宝贵，建安是县一中的优秀教师，而自己无非就是一个私家车的卖票员，无论是学问和地位，都不在一个段位上。这样想着的时候，萦绕在小颖心头的便是灰暗和失望。 经历这许多是非坎坷，命运这张帆影在建安人生的瀚海，也算是风吹浪打了，虽然是疮痍满身，但毕竟还是迎风招摇着，内里的创痛只有在静夜归航之后，才能抚今追昔，慨叹悲凉。尽管建安希望休憩养伤，夜深人静之时，他常常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年久失修的机械，发出的是疲累和破落的声息。但他是李家的独生子，他不但是一个人民教师，他还担负着为家族传递香火的重任。 走了一个裴爱珍，他李建安定然要去娶进一个张爱珍，赵爱珍，无论怎样，他李建安都是要结婚，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但李建安无论如何不想很快再次步入婚姻，他真的是太累了。他想休养生息，再做最后打算。父母和三个姐姐终是不答应。建安无奈，作为缓兵之计，也是对张小颖的负责，他决定正面和小颖谈一次。 建安真的是要破釜沉舟了，他在心里一遍一遍诅咒自己：李建安，你有何理由耽误人家张小颖那样的好姑娘的青春，既然你的心无法复活，那你就该以男子汉的气概，拿出你为人的品格，再不要害人家姑娘，耽误人家青春。建安终于答应与张小颖正式见面了。然而，他们谈话的内容，若是李铁蛋知道了，定然第二次中风，且是永远不醒。 建安终于答应与小颖谈谈，他不愿意再令一个爱着自己的女孩无望的不死不活地等下去了。与爱珍的婚姻已经使他精疲力竭，再次走入婚姻，他暂时没有任何把握能够给予小颖幸福。 当然，在张小颖，却又是另外一种心愿。小颖终于盼到了建安的邀约。这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当然不是那种浓施脂粉，艳若桃李的装扮。而是峨眉轻扫，淡如幽兰，挺秀如竹的那种美丽。虽然他们已经很熟悉，但与建安这样的见面却是她盼望了七八年的一次会谈式的约见，她怎能够轻视？然而，小颖怎能预测建安会是来与她抖落“隐私”的。建安在县城那个曾经和韩瑜一起逛过的袖珍公园里约见了张小颖。在这里有韩瑜的影子。 张小颖下了中巴车，就慌忙来到建安约定的地点，老远就看见建安徘徊的身影，她脸热心跳，不知道怎样开口和建安说第一句话。建安便红了脸，向她招呼：“小颖，”小颖轻声道：“建安哥，”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一前一后，向小公园深处走，在一张靠椅旁，建安说：“我们歇会儿吧。” 小颖默不作声点点头，先坐下了。两个人的沉默，使得气氛沉闷尴尬。小颖终于开口，叫道：“建安哥，你，我真没想到咱两会相亲。” 建安的脸颊一下子红耳根，几乎是结巴着说：“对、对......对不起小颖，实——在对不起，哥，哥真的不想伤害你纯洁的感情”，建安一边说着，忍不住哽咽道：“小颖，我，我自己已是伤痕累累，实在不愿再给你伤害。” 张小颖白皙的脸庞，一时间红霞飞染，低了眉沉默。 建安歉疚地窘迫地向小颖道：“小颖，咱这次见面，我，我……”建安忽然吞吐难言。 小颖茫然，微笑，抬头看住建安，神情是那种不知所措，疑惑，羞赧的综合体。 “我，我……我是不能再坑害任何一个姑娘了。其实，其实我早已不能够做男人了，我、我根本就不是男人。”建安不自觉地换了一种坐姿，他实在坚持不住心痛的感觉，既是换了坐姿，依然如坐针毡般难忍。但他又不得不把话说完，“我、我与爱珍，其实，是我们早该离婚的，我……我不能够耽误她一辈子，她应该和其他女人一样过自己的生活。” 建安低下头，不看小颖的表情。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张小颖的身体在颤抖，以及饮泣的声息。建安暗自怅然叹息，暗暗抚慰伤痛的心，一个声音回荡在心底：小颖，对不起……哥令你失望了。 张小颖结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李家寨子，李铁蛋大惊失色，这包括建安母亲，以及三个姐姐在内。他们自然是一阵惋惜过后，日子依然在过，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哪天不得重复？人生原来就是如此的无聊、乏味，无论生活带给你怎样的苦涩，甚至是风霜雨雪的侵袭，电闪雷鸣的击打，只要生命不息，地球不停地转，日子照旧得过，生命的历程就得一步一步走下去，向着憧憬，也向着死亡。 李铁蛋和老伴渐渐见好的身体，历经这一打击，真的是非同小可，尤其是李铁蛋，血压一下子就超标了好多，头晕眼花，脑血管再次崩裂。其实这样的结果，他是怎么也不会预料到的。那天，他只是提了精神，动了血气，要问建安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先晕倒了。 120很快前来急救，怎奈回天无力，李铁蛋含恨而逝，最终没能看到儿子娶上一个可心的媳妇。 建安自然成为父亲的一大遗憾，更是父亲一生心血酿造的一盅苦酒。李铁蛋就那样的饮了，且饮得心甘情愿，饮得死不瞑目。三个姐姐本来对于张小颖的结婚与不结婚都是无所谓的，可是父亲因此事而一命归西，事情的本质就大不同了。对于建安这个弟弟，她们三姐妹自小，就是随着父母的娇贵而娇贵，如今，父亲也为了这个老儿子，一气之下，命归西天。此时此刻，对于建安，三姐妹真是爱恨交织，大姐甚至当面数落弟弟：“建安，你是咱家的希望，你是读了书，不，是读了大学的人，你，你是精英，是人才，你懂不懂？你，你是不是读书读成了傻子？……”大姐愤怒，哭泣，边哭边数落建安不通人情。 建安沉默，心痛，悔恨交加，他在心里千万遍地质疑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够顺了父亲的意愿，顺其自然地与小颖结合？李建安，你真的是自私，不，是窝囊，你，你不是人，你不配！ 大姐哭得昏天黑地，泣不成声，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一切的不如意，一切的委屈，都是由这个读了大学的弟弟所引起。父亲的去世只是更进一步印证了这一悲惨的事实而已。二姐三姐虽然不说任何怨恨的话，但从那哭声中，建安似乎感受着一种决绝和愤恨。 作者简介百荷踪影，本名王淑敏，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新密市诗词学会、作家协会副主席、水墨清华艺术研究会研究员、水墨清华美术馆馆长。创作观：用智慧写造句，用真情讲故事；践行“生活是眼睛的海，文字是心灵波”的原则。创作动力：俗世里有万丈尘埃，怎能让人无动于衷？！公众号：“百荷书房”：baihezongying6789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转载请注明出处“温馨微语” 转发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我与10W+之间只差您的一个转发 觉得不错，请点赞↓↓↓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