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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武:表哥罗平安的婚事

 温馨微语 2021-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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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流年似水,推开历史地门窗,涌入的是一个个人生的欢乐与悲歌,汇集了多少苦乐人生。

表哥罗平安,三十多岁,中等个儿,不胖不瘦,白白净净,双眼皮,大眼睛,英俊漂亮,英姿绰约,风度翩翩,使人相对,如坐春风之中,可是他的前半生经历却是很不幸了。他出生在长安农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父母都是老实巴脚地庄稼汉,几乎没啥文化,终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他的童年,听惯了夏天稻田整夜的蛙鸣,和晚风吹动穿天杨树叶的哗哗响声,冬天顶风冒雪走惯了上学的泥泞土路,度过了不知愁苦味的中小学少年时代,以优异成绩考入西安外国语学院。他品学皆优,年年获奖学金,任学生会主席期间,组织能力极强,常组织些文体活动,是学院活跃分子,沉稳干练,人长的也很帅,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灵气,举手投足越发显得潇洒帅气,又是外籍导师大卫·马丁专门重点培养的四个尖子学员之一,前途不可限量,他也是许多女生追求和暗恋的白马王子。

孟莉娜,大家公认的校花,弯弯的眉毛,瓜子脸,大眼睛。自来卷的披肩发,白晰的脸上洋溢着妩媚的笑魇,肌肤白净,鲜明离垢,明眸浩齿,不但人长的漂亮,而且能歌善舞,天生一付好嗓子,校庆晚会上一曲“乌苏里船歌”,迎来经久难息的掌声和无数爱慕的眼光,她一心迷恋上表哥骆举安,积极主动地接近表哥罗平安,关心他,参加支持他组织的一切活动,她常用那黑亮清澈的眼睛脉脉含情地传递着织热的爱意,大家也都认为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她也公然以罗平安女朋友自居,常随他出入公众场所,成为大家羡慕的一对绝佳的恋人。他们很快进入热恋阶段,柳荫树下长椅上他俩依偎着,畅谈人生,理想,文学,橦憬着美好的未来,傍晚校园绿草地上他俩耳鬓斯麽,喃喃私语,久久地长吻……

出版社外文发行部在西安交通大学举办一个研讨会,表哥一行十人应邀参加。会议结束时,天已擦黑,出楼门下台阶时,一个女生不小心葳了脚,当下疼的蹲在地下,脸色煞白,冷汗直冒。领队的表哥扶起她,向外院接他们的校车走去。但她执意不愿回校,说明天是周日,她家在离此不远的秦川机械厂福利区,想回家泡个澡,用毛巾热敷敷,家里还有红花油擦擦,或许很快就好。见天色已黑,表哥只好让大家先返回,他掺扶着她慢慢向东送她回去,她痛苦地咬着牙,一瘸一拐的走着,身子几乎全依偎靠在表哥身上。交谈中得知,她叫苏秀兰,是大三级学西班牙语的,55年随父母从大连支援大西北时来西安的。表哥半掺半揽着苏秀兰,向前艰难地行走着,他是那样真切地感到了苏秀兰的柔软温热的双肩,她那匀称的身材,她那项上柔软的短发擦着他的前额,他在秀兰的身上仿佛嗅到了野玫瑰的清香,这芬芳的气息在他内心深处,激起了异样地强烈的波动。

秦川机械厂是个大型国防军工企业,厂子以及福利区多是50年代苏联援建,整体都是苏联风格,带尖顶的楼房。笔直的马路,宽阔的隔车林带,小而全的福利网点,在十二街坊s楼号302室,秀兰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表哥,感谢他把受伤的女儿送回家。把他让座在垫有软垫的藤椅上,端来加糖的茶水,环顾四周,室内干净整洁,雪白地墙壁,明亮的灯光,靠墙条柜上并排摆放的四口红木大箱子,格外显得醒目。侧屋里书架上摆满技术书籍,屋内陈设高雅而精致,看来家境很不错。

苏父是个胖墩墩的面容严肃的知识份子,他坐在对面仔细端祥表哥,关心地询问学习,生活情况,二人相谈很是融洽。苏母则在小房里察看女儿伤势,从未关严小房门缝里透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咋不小心下楼,看着点,你已是大姑娘了,还叫妈操心……”

“咯,咯,咯,没事,放心吧”。

“送你来的是你'的男朋友吗?挺飘亮帅气的嘛。”

“妈,你看你……”

苏母出来给表哥续上水,满面笑容地开口道:“多谢你送我女儿回来,他爸呐,是厂里的工程师,我是子第学校的教师,大女儿,儿子都在大连工作。还未调来,西安也没啥人,你以后没事常来,不要客气。”

“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表哥起身礼貌地回答。

苏母不顾丈夫阻止的目光,继续盘问:“请问你家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家在长安县农村,父母都是农民”。表哥朗声答道。       

 “噢。”苏母拉长音应一声,便起身走入里间。

1965年, 三年自然灾害阴影还未彻底散去,乡村到处一片萧条,饥饿的幽灵还在城乡游荡,农村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已紧锣密鼓展开,各村都派来社教工作组,阶级斗争的弦绷的更紧了。表哥在长安蓝坡村紧邻的大伯家,就是本村社教工作组驻地的大本营。组长姓游,年纪虽不大,却好比一个青青的果子,未待成熟却遇到一阵萧杀而猛烈的狂飚过早地衰退了,连外貌也是如此,高个儿,四十多岁,廋廋的身子,皱皱巴巴,象一个干面团那样不舒展,细细地脖子支撑着小脑袋,有点歇顶,迷缝眼,长条脸上戴着一付深度近视眼镜,则是她身上唯一的闪光之物。她带领组员昼夜走东窜西,找人谈话,重点搜集解放前各家土地以及雇工情况,关起门来整理材料。

天气一天天凉了,枯黄的落叶满地都是,乌云布满天空,天空一片昏黄。狂风在空旷广袤的田野,简陋破败的村落街巷刮来刮去。凛冽而干燥。刮起的沙尘,黄叶,干草末,马粪末在大路上、空场上、各个房屋的墙角踅来踅去找不到归宿。大人们大多躲在背风地方,只有少不更事的孩子们在空旷的打麦场上拿着自制风筝穿梭飞跑,场边石碾上还有几个孩子正糊着风筝,旁边压放的一摞纸不时被风吹散飘走,被路过的大人拾起翻看。社教工作组游组长从县上开完社教安排会议回来,刚走到场边就被落在地下似曾相识的纸片所吸引,检起一看竟是自己整理的村“四不清”干部材料单页,不禁大惊失色,张眼四望,急步奔到石碾前,枪来那摞纸翻看,确是拟定漏划地主、富农等材料,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血压升高手冰凉,顿时气昏了头,怒不可遏一把揪过糊风筝的小孩,瞇眼一看是房东的孙子牛牛,趁工作组房内无人,拿走材料纸张来糊风筝。不由分说,一巴掌抡过去,小牛牛脸上顿现五指红印,半个脸立即肿起来。牛牛父亲是新疆军区一名现役军官,大校军衔,刚好这几天探亲回来在家,闻信拉着脸肿的儿子去找游说理,二人都在盛怒之下,顿时吵得脸红脖子粗,语言升级到肢体冲突,游组长也落个脸留红印。肿胖难分,游怒气难消,带上赶写出的夸大掺水材料连夜赶往县里汇报。

阶级斗争为纲是既定国策,社教运动势头强猛,不容任何人干扰,抗衡。三天后,游组长被打事件上升到阶级斗争新动向高度,很快作出决定:1.把罗家定为漏划地主成分;2.去公函给部队和外语学院党组织要求配合。结果,牛牛的大校父亲,被开除军籍回乡,随之公安又将其拘留逮捕。表哥的大伯以及父亲均被戴地主分子帽子,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打入另册。表哥的学生会主席被换掉,困难补助不再,因故意不参加父母批判会,被校记大过一次,校教导主任专门找他谈了半天话,要求他坚决和地主家庭划清界线,和人民站在一边,不作地主阶级孝子贤孙。他一下子从颠峰跌到无底的深渊,身上的光环全部退去。他还象个传染病人使人望而生畏,纷纷避而远之,成了最不受欢迎的灾星。好朋友,同学见面不再笑脸相迎,而是视而不见,形同陌路,同他自动地划清界线。昔日和蔼的老师、系主任也都换了面孔,总是板着脸教训口气说教。

表哥感到巨大的羞辱和委屈,他丝毫没有精神准备,难以承受这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他被家庭这飞来横祸引发的株连反应只一下就击昏了。他无法理清这突发灾难的来龙去脉,只觉自己前途一片黑暗,这辈子完了,照耀他的太阳和月亮全都在瞬间熄灭了,眼前是漫漫长夜,看不到一丝光明,他回了次家,平时令人羡慕温暖的室内和庭院,弥漫着混乱和破败的灰暗气氛,父母也被村上大喇叭一大早喊去扫街道和厕所,相见默默无语,无尽地哀愁尽在不言中。

人与人的关系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可思议,平日的友情  变的不可靠了,友情好似一种水分,被蒸发掉了,只剩下干巴巴的利害关系,并且毫无掩饰地突现在外。

校花孟莉娜――表哥的女朋友,蒙着被子伤心地哭了一场,经几昼夜痛苦地思想斗争后,毅然向表哥提出分手,她不敢设想,如果和地主成分的表哥结婚后,惨痛的余生将如何熬过,况毕业分配在即。那时,大学毕业包分配工作,他俩炽热的爱情戛然而止,雪上加霜的打击更验证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表哥痛苦地心情无以言表。

理性不能代替感情,理性更不能分析感情。在心灵不能相互感应的关系中,任何语言都无能为力。在历史的转折到来之前,人根本无能为力,与其动辄得咎,不如潜心于思索。

星期日,他一个人满腹心事地窝在宿舍,有人敲门,是苏秀兰。她一步跨入,冲他莞尔一笑,把拿来的保温饭盒打开:“我让我妈作的红烧肉、茄子、米饭,快趁热吃吧。”

表哥一下子了愣住了,急的连连摇头说:“这算干什么,离我远点,我现是啥情况你还不知道?就不怕连累你?。”

说着,就把苏秀兰往外推,在即将推出的一瞬间,秀兰忽然一下子扑跑进来,抱住他的脖子就止不住哭起来,哽咽道:“干啥嘛,哪有这样株连整人的。那怕世界上所有人抛弃你,嫌弃你,我苏秀兰都不会落井下石的,说实话,我多年暗恋你,真的……”表哥的脖子被苏秀兰楼搂着喘不过气来,呆呆地垂着手,却没勇气举起自己双手拥抱对方。至此后,秀兰多次送来家里带的好吃的,强行拿走他脱下的赃衣赃袜。表哥不理她,冷酷地不接受任何恩惠,故意气她,逼她离开,因他明白,自己前途一片暗淡,不能连累她,现在的迁就暧昧,就是误人害人呀。可是徒劳,就是赶不走她。

65年,他们这一级毕业分配下来,第三个五年计划刚开始,国家正需各方面人才,所以这级学生分配都还不错,大多分配在省市外事部门,如贸促会等。但表哥却被分在老少边穷的陕北靖边县中学。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漫天黄沙,寸草不生,吃的窖水,住的窑洞,纵横交错的沟岭,光秃秃的山包,人们衣衫褴褛。县城大街只有邮局、县委大院、县招待所三个象样建筑,就象孤独的耍猴人,只有一猴、一狗、一羊而已。表哥无奈,只得认命,郁郁寡欢地赶去陕北定边县二中报到。

不久,苏秀兰收到一封来信,打开一看,是罗平安来的,她激动地读着:

秀兰校友:

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赶去陕北定边报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十分感谢你对我的深情厚意,终生难忘,刻骨铭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要怪我绝情,确实是我不能害了你啊。记得我上引镇中学时,该校就有三名教师是北大清华分来的高材生,按说他们是社会精英,国家的栋梁,有着美好地前途,但反右时被定为右派学生,被分来落后西北小镇任教,曾自杀未遂还落下躯疾,还不是斗不过恶运,只得窝窝囊囊,委委屈屈度此残生。他们的今天即是我今后的岁月,所以我要远离你,让你寻找该属于你的幸福。  

秀兰读完信,泪如雨下,她匆匆赶回家,一进门就大声喊道:“妈,妈,赶快给我收拾行李,我马上要去陕北工作。”…………

作者简介

张焕武,男,195011月生,西安市政一公司退休干部,已在网络上陆续发表六十多篇小说、散文。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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