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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因为一个突发状况，唐小欧急需十万块钱，情急之下，她想起了老张。 她给老张发了个信息，说想请你帮个忙。 唐小欧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她跟老张有日子没联系了，肯不肯借是个未知数。 老张回得挺快，什么忙？ 简洁的回复判断不出语气，唐小欧硬着头皮把七个字发送了出去： 我想借十万块钱。 卡号发来。 老张痛快得令唐小欧没了方寸，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吗？唐小欧问老张，不问问借钱原因? 有啥可问的？你肯定急用才张口啊。 唐小欧简直感动得要死。在此之前，她已经把身边能想到的的人都问过了，可大部分人都是各种找理由搪塞。 忽然碰上如此痛快的老张，怎能不感动？ 唐小欧主动跟老张陈述借钱理由，并表明了还款期限，她想用主动的态度来让老张明白，她唐小欧张口借钱确有原因。 但老张却说，不用啰嗦，啥时用完啥时还，不还也行。 唐小欧心里的感动值持续暴涨，几乎以火箭的速度窜到了“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临界点，又用残存的理智强压了下来。 然后，唐小欧暗自决定，等自己缓过这个劲儿，立马就把老张的钱还上。 有了老张雪中送炭的十万块，唐小欧的事办得很利索。又过了段时间，资金回笼得也差不多了，唐小欧决定请老张吃顿饭，当面感谢他并当场还钱。 关于这场饭局，唐小欧思虑颇多。 如果说她跟老张仅是普通朋友关系，那唐小欧定会精心选个饭店，备两瓶好酒，再挑份差不多的礼物，表达自己的诚挚谢意。可他俩的关系并不普通。 没错，三年前唐小欧是老张的婚外情人，老张是唐小欧的情感寄托。 2 那年唐小欧二十六，在一家公司里做财务，老张是那家公司的供货商。和其他供货商无异，隔段时间就拿着供货单来找财务要钱，签字一圈最后来到唐小欧这里履行最后一道手续。 唯一不同的，是老张的态度。 要钱不易，别的供货商天天来，见谁都巴着脸贴着笑点头哈腰，遇上哪个关键领导不在岗就狗皮膏药似的等在那里，撵都撵不走。唯有老张，每次来都是静静的、不卑不亢的，高大的腰身挺拔得像棵小白扬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轻易向人低头的清高。那架势，就好像他来公司不是要钱，而是来给拨款的。 那会儿唐小欧就对老张另眼相待，觉得他有做人的底线和对待工作的标准，所以每遇老张的供货单，总是比别人的付款更快一些。 直到有一天，因为一笔给付的款项和底单不符，唐小欧工作遭受了重大冲击。除了要赔一大笔钱之外，还天天被老板大会批评小会检讨，时不时再拎进办公室里教育一番。那些日子在今天想来唐小欧都心有余悸，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水深火热。 也就是在那时，老张走近了唐小欧。先是看她脸色憔悴主动陪她聊天，再来时给她带点小零食，后来便请她吃饭逛街…… 人在濒临绝望的时候，很容易捞着点啥都当救命稻草，尽管老张比唐小欧大好几岁，尽管知道他已婚，她还是在那个特定的时候陷了进去，做了老张不能公开的情人。 老张对她很好，那段时间她也算快乐。 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都是自由之身的感情尚且如此，何况他俩这种。 在理智与欲望中纠结了一年多后，唐小欧终于下定决心和老张分手。 老张也清楚唐小欧的意思，并不纠缠，只留下一句话，以后有啥需要记得找我。 当时唐小欧暗想：不可能的。哪怕以后再苦再难，都不会求到老张名下，以免给他能够再续前缘的错觉。 可世事难料，眼下唐小欧这不就求到老张那里了么？ 好在老张答应得痛快。 由此她相信，老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干脆就把十万块给她转过来，连个磕巴都没打。 要知道老张并不是有钱人，能这么慷慨，还不是因为她是唐小欧。 唐小欧不由地想起三年前的老张，穿的衣服廉价，开辆老旧的二手车，常常为了省几块钱停车费把车停在老远，又步行来找唐小欧。他沧桑的脸上是愁苦的，经常在沉默时把自己的脸埋在缭绕的烟雾里深思。一副典型的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模样。 唐小欧十分清楚老张的不易，可即使如此，他还能痛快地借钱给她，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但这点认知，又让唐小欧颇为担心。她明白自己对老张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陷入过也深爱过，终究是因为见不到婚姻的曙光才选择逃离，而并不是不爱。现在因为借钱的事，意外知道老张也对她旧情难忘，说心里不起涟漪，那是自欺欺人。 可又能怎么样？时光往复，老张还是原来的老张，感情和境况或许没变，可已婚的身份也依然没变。难道唐小欧真的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再重新做回老张的小三？ 不不，她不是三年前那个二十六岁的唐小欧了，怎会因为这点感动就再入歧途？ 唐小欧默默地给自己略有动摇的意志加了固。 3 唐小欧精心准备了一场答谢宴。 这是一家档次中等偏上的饭店。以唐小欧对老张境况和性格的了解，他一般都是路边摊，很少会选这种饭店。这样即突显了唐小欧对老张的感激，也不会让他过于不自在。 选位时唐小欧特意挑了一个清净但并不隐蔽的卡座。之所以没选包间，是她不想让老张误会，以为她是要借感谢之名，行旧情复燃之实。 唐小欧还买了将近两千块的烟酒作为答谢之礼。老张肯定是不会收她的利息的，礼物选贵点儿，就是为了弥补亏欠。 当然，重点在于还钱。今天这顿饭的目的，就是还老张钱并向他表示感谢。所以只等时机恰好，唐小欧便会当面转账给老张。这是不会起任何争议的感谢方式，她只要把他当普通朋友看就好了。 卡座左侧是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阳光洒落，视野极好。 提前到达的唐小欧，坐等老张出现。 很快，远远开来一辆越野车。 唐小欧不懂车，但那霸气的外观，一看就知道贵。越野车停好后，车里下来一个人，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衬得那人十分有型。 果然有型的人开有型的车，唐小欧默默流了下口水。可等那人转身进了饭店大门，一阵风似地向她走来时，她惊呆了。 居然是老张。 老张腕上的金表，身上的西装，脚上的皮鞋，还有刚才那辆贵气的越野都在彰显一个事实，老张已不是当年的老张。他鸟枪换炮，变成有钱人了。 人一旦有了钱，精神面貌和气质谈吐都不一样了，那么洒脱，那么自信。 此刻老张正用右手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下巴微仰，笑问唐小欧：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 瞧瞧，说话的姿态和声音都变了。以前的老张，沉稳而内敛，每次约会，去哪吃啥他都会征询唐小欧的意愿。语气小心又温柔，好像唐小欧是个沉睡的公主，生怕声音大了把她惊醒似的。 金钱果然有魔力。 此时的唐小欧，感觉哪哪都不对了。老张不再是那个老张，那她这场精心安排的答谢宴，档次似乎就不怎么合适了。更重要的是，唐小欧忽然意识到，老张说出那句“不还也行”，可能并不是因为对她旧情未了，而是他要彰显他的实力，以便力证她抛弃他是个错误。 4 唐小欧用力挤出一抹假笑：因为你帮了我，所以请你吃饭啊。 她利落地给老张倒茶斟酒，推碗递筷，热情询问老张的近况，话里还诚挚地表达对他的谢意，却绝口不提还钱一事。 是的，唐小欧改变主意，不想还钱了。 凭什么还？唐小欧想，自己不图名利地跟了他一年多，除了得到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关心和宠爱，还有一个小三的名头，实质性的东西啥都没落着。凭什么自己担着个小三的名，却没得到过情人给予的物质享受？凭什么自己就没这个命，跟他时他落魄，分了倒开始发迹。 那会儿老张穷，她也就不说啥了。可现在不一样，老张有钱了。这就让唐小欧心里生出诸多不平衡。自己一个未婚女孩给老张做了一年多情人，拿他点钱难道不应该吗？ 饭局气氛融洽，席间唐小欧和老张忆往昔说今朝，两人谁也不往十万借款话题上聊。 唐小欧知道，只要她不主动提还钱一事，老张是断然不会提及的。不管是因为男人的面子，还是真的不在乎，只要他俩谁都不提，她就决定装傻到底。 唐小欧面上应付着老张，暗地里拨弄着自己的小九九，还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这十万即便不还也说得过去。 心理暗示多了，假的也能成真，唐小欧发现自己那颗犹豫徬徨反复不定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她说服自己接受了自认的事实，借来的那十万不还了，就当是老张为他俩曾经一年多的感情买了个单。 微醺的唐小欧十分享受此刻的状态，钱在兜里，主动权在手里，几年前的付出在几年后有了实质性的回报。她能接受老张因为穷而没得给，而绝对无法认可他给得起却从来没给过。这完全是两种概念，意识里的主动性和行为里的动作性。 饭吃到一半，唐小欧的电话响了，是她哥打来的。 她哥气急败坏：那女人又给我发信息了，咋办呀？ 我都告诉你拉黑她了，你怎么还留着呢？舍不得吗？唐小欧有点烦。 也难怪她对她哥没好气，她哥前阵子惹了个麻烦，背着她嫂子在外头搞了个女人，后来想分手，可女人说了，想分手也行，给二十万，不给就上门去闹。她哥没那个拿钱解决事的能力，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告诉了唐小欧。可唐小欧也没钱哪，就算有，又凭什么拿出来给她哥了风流债？所以她只能给她哥出主意，手机拉黑玩消失。 很显然，她哥并没照办。电话里，她哥的声音透着胆悸肝颤：她知道你嫂子的单位，要是直接拉黑，万一她去找你嫂子…… 那你说咋办？唐小欧气得心慌手抖，反问她哥。 要不……你帮哥凑点钱，哥拿钱打发了她算了。 5 唐小欧简直要被她哥气死了，对方明显是拿这事要挟想讹点钱，要是这次痛快地给了，对方一定觉得钱来得太容易，会得寸进尺的。 再说了，凭什么给她钱？唐小欧已然被气昏了头，全然不顾老张还在对面坐着，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当初她跟你鬼混的时候不知道你已婚吗？不知道你没钱吗？谁逼她了？明明当初是自己犯贱，现在在这装可怜要钱，她当自己是卖的吗？还二十万，她也不看看自己值吗？ 骂人的话说到这里，唐小欧的意识忽地拉回到了眼前，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明面上是在骂缠着她哥不放的那个女人，暗地里是在指责自己。 是呀，当初她跟老张混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知道老张已婚且穷的，可那时候她不是不在乎吗？除了老张当时能给的那点温情，她不是什么都不想要吗？ 后来分了手，老张跟她都是陌路人了，人家是发达还是沦落，跟她有关系吗？ 如今她有困难求到老张头上，老张也不假思索出手相助，甭管他是财大气粗还是念及旧情还是挟私报复，终归是她受了恩惠，没道理因为人家富就刻意不还呀，这不是典型的忘恩负义么？ 想到这，唐小欧坐不住了，拿起手机冲老张笑道：还钱啦，转你哪张卡上？ 老张愣了下，说哦，当时转出的那张卡就行。 唐小欧利落地解锁手机，当面转账给老张。等老张的手机有入账信息提示音时，唐小欧才算真正地、长长地松了口气。旧情人的这笔债，总算是了了。 到此感谢宴接近尾声，他们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老张起身潇洒地抬手示意了一下，仍旧对唐小欧甩了那句话：以后有需要记得找我。 然后转头走出饭店。 透过落地窗，唐小欧对坐进越野车的老张的身影悄声说了声：谢谢。 那是她发自肺腑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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