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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荣(四叶草):爸爸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工巧匠(之一/附:诗两首)

 温馨微语 2021-03-12






/孙荣(四叶草) 

几张老照片,父母油然在身边……岁月匆匆更迁,难留昨日欢颜……
几分心酸涌上心头,泪又潸潸……想起父亲
戴月披星少睡眠,
编筐窝篓又耕田。
铁牛有力深犁土,
父母勤播荷雨肩。
汗水入泥生百谷,
青苗上拔草如烟。
夏除荒秽不言苦,
盼得秋收好梦圆。

                   ——题记


作者父亲于1997年在自家门口拍摄的照片。

(一)爸爸编织出来的幸福生活

小时候,我们家的院子不大,住着老少三代,十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们六个孩子。六个孩子屋里屋外跑,左邻右舍整天你来我往,沸沸扬扬,很是热闹,浓浓的亲情、浓浓的乡情在光阴的隧道里流淌。
爸爸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工巧匠,家里外头是一把手儿。论种地爸爸能拴车、套马;能扶犁赶纤;能背起点葫芦、把高粱、谷子均匀地敲打在垄台上;能做马车牛犁、雪地爬犁;论机械能开手扶式蚂蚱子(小拖拉机),给生产队耙田,打垄、抛秧苗。能开东方红大拖拉机,给大队出工兴修水利。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是生产队里的队长,爸爸会做木匠活,一个墨斗一根线,斧子,刨子、凿子,锯子,吱嘎吱嘎一响,门窗扇,房梁子都做得钉是钉、卯是卯,分毫不差;泥水瓦匠活儿也不在话下,和泥脱坯抹灰,垒墙砌院,样样精通。在庄稼院摸爬滚打,练就了十八般武艺,是响当当的庄稼院好把式。

爸爸在外面拿得起来放得下,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家里也能编筐窝篓,是过日子能手。
春天,爸爸用谷草或者稻草拧鸡窝,母鸡在鸡窝里生蛋,奶奶就会观察哪只母鸡在生蛋时,把鸡窝上的茅草啄下来放在肚子下面,生蛋后也不离开鸡窝,懒窝的这只鸡就是要做鸡妈妈,孵小鸡仔。奶奶的判断相当的准确,年年都会有两、三只的大母鸡做鸡妈妈。大母鸡,趴在爸爸拧的草囤儿里,可就有福了,每天三餐,我们都抢着给大母鸡喂食,喂水,大母鸡要整整在窝里爬上21天,在这21天里母鸡很少下窝,除非是拉屎,才离开她的鸡蛋,在院子里走几圈,就自己回到窝里搂紧她的鸡蛋。奶奶每天数着日子,第21天奶奶一天到晚守在鸡窝旁,从鸡肚子下摸出鸡蛋一个一个地贴在耳朵上听动静,小鸡从里面咣当咣当敲着蛋壳,需要好长时间才能叨破鸡蛋皮,破了皮的蛋壳被鸡仔一圈一圈的放大,头要全能钻出来后,小鸡仔秃噜从蛋壳里蹦出来,抖落几下没有羽毛的翅膀踉踉跄跄地走几步,纤细的小爪子似乎支撑不住它大大的脑袋,直打前失。有的小鸡体力不支,叨不破蛋壳,奶奶就盯着那个鸡蛋,如果鸡蛋没了动静,就用锥子,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在外面把蛋壳敲碎,把小鸡雏的头放出来,用棉花盖上,我们也守在小鸡旁边看着,端着小碟子,拿起湿嘟嘟的小鸡仔,喂它们喝水,再用棉花捂起来。
奶奶支起半铺炕席,把那些不健壮的小家伙,放在炕头上,精心看护着,两天后能登掉蛋壳,咧咧歪歪站起来,头重脚轻地在炕上走两步,三五天后才能下地。刚下地的小鸡雏像小毛球一样在院子里滚动。

院子里热闹闹地,有时候两个鸡妈妈,因为追赶跑差了群的小鸡宝宝,而发生战争,鸡妈妈脸红脖子粗地掐在一起,有时厉害的鸡妈妈会把对方的脸撕破,血肉模糊,奶奶拿把扫帚,在两只母鸡中间东拍几下,西抡几下,嘴里骂着:“破老豹子,给我滚开,滚开!”好不容易拉开了两只破老豹子。落下一地飞舞的鸡毛。奶奶气喘吁吁地叼上她的烟袋,“这两只破老豹子,明年就不给它们鸡蛋,不让你们当妈妈就老实了,就不会打仗了。”爸爸看着奶奶,拧着手里的鸡窝,偷偷地乐着。
夏天,爸爸用蒿子梗和长草棍或者席米子(刮去瓤的高粱杆,东北土语叫席米子)编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蝈蝈笼子。我们都围在爸爸身边,学着爸爸的样子也编蝈蝈笼子,我们编的不好看,扭扭歪歪不太成样子,一次不好看,两次不好看,三次、四次就越来越有样儿了。奶奶摇着她的纺车,捋着手里的麻线绳儿,望着围在他儿子身边的几个孙子、孙女,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堆满皱纹的脸像一朵层层叠叠盛开的花儿。我们抓各种蚂蚱、蝈蝈、蟋蟀,装进笼子里,挂在屋檐下听那美妙的歌声。早上采带露水的窝瓜花喂这些歌手,享受着此起彼伏的幸福生活。
秋天一到,爸爸去山里割柳树条、榆树条、苕条,编大土篮子,先用小孩胳膊粗的树干两头一寸远的地方削一道壳,在炉膛里烤热,有时候剥下树皮,有时候带着皮,慢慢地两手用力往里弯,弯到两头差点挨上,用铁丝一头拧在壳里,和另一头连在一起,中间隔三四寸的距离,就靠一根铁丝紧紧绷在一起,等两天固定了形状,就可以做土篮梁,杠杠结实!爸爸用小拇指粗细的柳条,先编平整的篮子底,土篮梁夹在条子的正中间位置,编这样的大土篮子很费劲儿,爸爸用力把每一根条子压紧,压平,每一根条子的接头必须错开,错落有致,条子头削成斜茬,斜茬均匀,白花花裹在里面也好看。爸爸编出来的土篮子,周正,好看,结实,耐用,使上三年都不会脱节,屯子里的老人夸奖,年轻人羡慕。

编一对二尺大口的土篮子爸爸要贪两个小半夜。土篮子在庄稼院用处可大了,挑土挑粪,挑砖头瓦块。挑萝卜白菜,挑玉米棒子,哪样都离不开它。一条扁担,两只土篮儿担起庄稼院的日子。
爸爸用苕条、油条和藤条编花筐,编粮囤子,比酸菜缸口还大,里面绷上麻袋片子和土布,或者抹上一层三合泥,(黄土细沙子和白灰加上麻线头子,)在贴上两层报纸,晾干了,结实牢固,用来装粮食,粮食不会发霉变质。装土豆、装大萝卜、胡萝卜,捂上严严实实的盖子,放在仓房里,大半冬能保持水分不流失,不冻不烂,头半冬也能吃上新鲜菜。装谷糠,高粱糠,瘪谷子存储一年的猪、鸡食料。爸爸编各种形状的笸箩有圆的、方的、椭圆的、猪腰子形的,有白条子的、皮条子的、藤条的、苇草的、树皮的、玉米叶子的、席米子的,(东北土话:高粱杆皮子),大的笸箩妈妈用它晒干菜,小笸箩妈妈装针头线脑,收纳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大粮囤子,小粮囤子,大笸箩小笸箩,在那个经济匮乏的年代,经济适用,替代了昂贵的柜柜箱箱,给农村家庭解决了天大的问题。爸爸这双勤劳的巧手,为我们家创造了无穷的价值,爸爸是我家幸福生活的源泉。
爸爸编筐的手艺更好。筐和土篮子是不一样的,筐编起来更精细,用细细的条子,去了皮,白晶晶的,筐梁子也是用条子拧成的,一般人是真的拧不好,松松垮垮的磨手,也不结实。筐一般都没有土篮子大,一尺多的口就算大的了,因为细条子没有太长的。筐底都是八根一组,六根一组,纵横交错,搭起筐架子,四根略微粗些的条子做立柱,筐才能定住型,有了基本形状,再用条子围成园,一圈一圈往起编。爸爸会在每组穿插两根带皮的条子,更结实。编出的筐带着有规律的花纹,非常漂亮。一根根柔软的条子在爸爸手里穿来穿去,拧来拧去,看得我眼花缭乱,一圈圈筐身就不断升高,编筐窝篓,全在收口,爸爸拧出来的筐沿,光滑平整,接头密密实实,插接得错落有致。圆咕噜嘟的漂亮小筐出炉了,挂在仓房的房檐上,也是我们庄稼院的一道风景,也是留在童年的美好记忆。

我的三个哥哥,半宿半夜地围在爸爸身边,挑选粗细均匀的条子,递给爸爸,爸爸编得更快了。哥哥一边打着下手,一边看着,一边也动手编起来,爸爸亲手教哥哥们怎样拿条子起头,压条,一边不停地说:“编筐窝篓全凭收口,编筐不会拧沿饿死一大半。”哥哥们慢慢地经手,亲自体会,使哥哥们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做什么事情,收尾很重要,结尾收不好就等于白忙活了。哥哥们编出来的筐和土篮也越来越好,把爷爷奶奶乐坏了,奶奶带领我们去山上挖野菜,采蘑菇,捡山核桃,摘山丁子,摘山里红,挎着满满的果实,快乐得不得了。我们背着漂亮的筐,在屯子里进进出出都很自豪,人们也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后来哥哥们不禁学会了编土篮、筐、大小的粮囤,也学会了编筐头子、粪箕子、笸箩、簸箕、笊篱、席子等。爸爸用高粱米子编出来的炕席,光滑漂亮。耳熏目染哥哥们也都成了编筐窝篓的好手。
爸爸手艺好,编出来的物件用绳子拴好,挑到集市上能卖,块八毛钱一只,一块钱就能拿走一对,这些饱含着爸爸汗水的编织品,那时候看起来不起眼,却足够给家里填补油盐酱醋、和置办些年货的钱了。
爸爸妈妈用席米子编的炕席,在集市上能卖三五块钱,每年猫冬儿时候爸爸妈妈就贪黑编席子,精挑细选,笔直的高粱杆,粗细也都不能差太多,泡在水缸里,泡柔软了,从中间劈成均匀的两半,细心地刮去高粱瓤子,编席子是从一个角开始的,逐渐扩展到席子的宽度,到了席子的宽度另一个角开始往上撵,撵齐了,才一起往上推,最后收口,也是关键,收口要整齐,往回窝扣,一定要多插里面两道,免得开包,不结实。有时候一领席子要编好几天,必须时不时地喷水,免得席米子干透了,很脆,折断了就前功尽弃了!编好的炕席卷成桶,杵(东北话,靠墙立着)在冷棚里,一领,两领,三领……十好几领,背到集市上,足够给一大家子人换过年的新衣服、新裤子、新袜子了,能多卖两领席子就能给爷爷换来一桶酒,就能给奶奶换来一兜八件果子,就能给妈妈换回几块洋花布料子、也能换几块裤子料。

作者母亲于1997年在自家门口拍摄的照片。

妈妈是自己悟成的裁缝,妈妈开始,裁剪这些布料,为全家人缝制过年的衣服和裤子。随着妈妈手里飞舞的剪刀,衣服片子,裤片子就摞在那口黑柜上,剩下细碎的布条、布角,我们就缝成五花八门的沙包口袋,在院子里投掷着那份快乐的童年。妈妈的裁剪手艺好,缝出来的衣服裤子都针脚匀称,细密,穿上舒服可身。
爸爸和爷爷每次去集市卖席子,都是顶着凛冽的寒风,天不亮从家里出发,每人背三领席子,走20多里的土路,穿过好几个屯子和山岭,在早上鬼呲牙(鬼呲牙——冬天最冷的时刻)的时候赶到集市上,占领集市中最好地段,人来人往最抢眼的位置,才有可能多卖出一领席子。多卖出一领席子,就不用在散市后往回背了。多卖出一领席子,就能给我们姐仨买几对头绫子;多卖出一领席子就能给他们哥仨换来几帘爆竹。有时候哥哥会跟着一起去赶集,背十片八片妈妈用白线绳精心穿的饭盖帘,饭盖帘需要精心挑选......挑选又细又长的高粱头那截杆,穿成片,再把两层片一横一竖穿在一起,用剪树的大剪刀,剪成大小不同盆口大的盖帘,一个40厘米大的盖帘能摆50左右个饺子,盖帘也是庄稼院不可缺少的东西。哥哥不惧寒冷,卖出去的盖帘钱能换回来大块糖、糖葫芦、冻秋梨、或者是几盏漂亮的小灯笼。爸爸妈妈的这双勤劳的手,就换来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快乐新年!
爸爸妈妈这双巧手就换来了我们一家十口人的温饱生活。
爸爸手艺好,也多挨不少累,三亲六故,都来求,街坊邻居也来找,爸爸从来都不推脱,也不要一分钱,虽然那时候家家缺钱,户户生活艰难。年年秋天院子里都有一捆一捆的条子在排队,一对一对的土篮子在爸爸的手里摇动着月光;一只一只溜圆平滑的筐在夜色中装满星星的梦;一张张笑脸,一声声的感谢从我家走出去;一阵阵笑声走进乡亲们的家中。

我觉得,那时的人真有人情味,人与人之间都非常近边。我觉得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时候,人与人的感情都是朴实善良的,大家的心都是清澈透明的,虽然生活都不怎么宽裕,但是都其乐融融。街坊邻里中大人没有吵过嘴、红过脸的,小孩没有偷偷摸摸把好东西占为己有的、一起玩也打架的,邻里之间不分你我。孩子要是到哪家玩,赶上饭时,让吃就吃,谁也不计较谁。感觉那时候的人心都很宽容,就像头顶上的那片天,敞亮瓦蓝,没有一丝雾霾;就像脚下的那片土地,热火朝天,广袤无垠;更像爸爸的那种品质,朴实无华、甘于无私奉献!
爸爸是出了名的能工巧匠,爸爸编筐窝篓的手艺也不知不觉就传给了哥哥们,爸爸的无私品格也在我们的血液中,一代代流传着。

附:两首诗《西江月 ·父亲》

01



 
远听长街喧闹,
近看庭院炊烟。
父亲劳碌为儿欢,
甘苦一生无怨。
 
一碗粗茶淡饭,
半壶老酒尝鲜。
牵儿挂女日勤俭,
春夏秋冬惦念。

02



 
黄口小儿长大,
高堂父母身安。
平凡日子自清欢,
老父望儿眉展。
 
四季耕耘劳作,
一生温饱农田。
操劳家业几时闲?
鬓角青丝霜半。
(注:文章插图照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孙荣(四叶草),诗歌爱好者。土生土长的长春市人,父亲的勤劳朴实,母亲的贤淑善良,赋予我热情开朗又多愁善感的个性,喜欢文学,热爱古诗词,崇尚诗意人生。低吟浅唱千般意,舞墨研词万种情。从古韵律中走来的四叶草,不是诗人,就是喜欢搬运文字,喜欢用文字排列出自己喜欢的模样!早期作品见于报刊杂志,现在作品多见于微刊平台,并有作品多次获奖。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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