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的父亲

 燕鼎文化 2021-03-12

父亲出生在上海黄浦江畔一个名门望族之家,他的幼年、童年命运多舛历尽艰辛。不满周岁父母相继病故,不堪继母虐待,十一岁愤而离家出走,投奔到北平姐姐的怀抱。

1949年父亲医学院毕业后,光荣地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成为部队医院的一名检验师。他生前珍藏着一枚抗美援朝纪念章,每当回忆往事时都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当时没上战场'’!

1953年11月父亲随部队集体转业,来到了座落在涿县的河北省第二康复医院。父亲和这所充满传奇,写满革命传统故事的医院共同生活了35年。那苏式结构的工字房留下了他每日穿梭于病房门诊的一幕幕;院内每年盛开的沙果花、香蕉梨花、苹果花、蟠桃花……记录下了他韶华英年的青春;那果实累累的金秋点缀了父亲人生的收获。

1956年父亲恋爱了 ,姑娘是北京通州女师一位能歌善舞漂亮的在校生,这就是我的母亲。母亲比父亲小十岁,每逢周末母亲就像百灵鸟一样飞到父亲身边,他(她)们手牵着手在医院东北角那座美丽的小花园谈心、唱歌。兴起时,母亲还给父亲翩翩起舞。雍容华贵的芍药花、色彩缤纷的月季花、灵动的仙客来、火红的鸡冠花用独特的花语,用缕缕幽香为他们祝福,记录下了他们一幕幕美好的瞬间。同年他们结为伉俪。

“阮化验”是人们对父亲的尊称。检验中的疑惑,输血工作上的难题,骨髓穿刺遇上困难,大家首先找到的是父亲。父亲喜欢学习钻研业务,那是出了名的。每一个疑难病例都能激发他探索的兴趣,享受每攻克一个难题后的喜悦。多年来父亲撰写的学习笔记、病案研究、典型病例有厚厚的一摞,医学刊物发表的论文有十几篇。父亲在检验学之外,还饶有兴趣地摸索中西医结合治病的方法,攻克那些临床上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

记得我十一岁那年,父亲随医疗队到义合庄下乡。当地一个聋哑小伙子慕名找到了父亲,他了解到小伙子先天聋哑,从未体验过有声音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父亲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为他进行了针灸治疗。几十次治疗后,一天小伙子抱着一台矿石收音机紧紧贴在耳边,眼中放射着惊异兴奋的光,边跑向父亲嘴里边咿咿呀呀嚷着什么,身后还簇拥着看热闹的十几个村民。他听到声音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声音了!父亲欣慰地笑了。

印象最深的是那年春天,地里的小麦绿油油的刚泛青,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带着一丝羞涩相伴到了我家。两个姑娘都有着高挑修长的身材,长得水灵灵的。她俩一进门就抢着帮我家干活儿,父亲看着她们反常的表现,明白她们有求于自己。姑娘低垂着双眼,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羞涩地向父亲诉起了病情。原来两个姑娘尿床很厉害,一个晚上尿,一个白天晚上都尿。“家里弟弟妹妹都用新被褥,我们只能用破旧的,影响了我们的正常生活。求求您帮帮我们!”姑娘泪眼婆娑地说着,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父亲。父亲边安慰她们边取出银针,找准三个穴位,消毒、轻拈入针、行针,结果一次见效三次根治。当看到两个姑娘康愈后绽开鲜花般的笑脸,我也为父亲感到骄傲、自豪!

董叔叔家的小霞姑娘,患上了铁幼粒细胞白血病。父亲查阅大量资料,寻访专家请教,结合自己积累的经验,硬是把小霞治愈了。当父亲看到一切指标正常的报告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董叔叔表示一定要小霞认父亲为干爹,被他婉拒了。老人家去世后,小霞还以女儿的身份参加了葬礼。

父亲到高官庄地段医院下乡的八年,也是他由检验领域拓展到临床治疗,医技水平腾飞的黄金八年。当地村民都交口称赞他的医疗技术。父亲返回二康后,我家每每门庭若市,上门求医的人甚多。

父亲喜欢旅游,尤爱骑自行车旅游,他一生游历了很多名山大川。每年暑假我就成了他老人家忠实的驴友,我们骑行到过十渡、云水洞、周口店、卢沟桥、白沟……并且是当天打来回哟!

记忆深刻的是那年云水洞之游。我们祖孙三代同行,女儿坐在车后的小椅子上。食物、饮水、药品一切准备就绪,凌晨三点多我们出发了。盛夏的凌晨静谧凉爽,深吸一口空气感觉那么清新甘甜。繁星钻石般点缀在丝绒样的天幕上,一闪一闪发出璀璨的光。宽阔的路面上车辆寥寥,高大的杨树,受阅般挺直腰杆静静地立在公路两旁。父亲和我交替带着女儿,边享受这难得的晨景,边匀速骑行着。天空由蒙蒙灰色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不经意间父亲看了一眼东边天际,他停下车子轻声喊了声:“快看”!只见东方地平线涂上了一抹蔷薇色,就像顽皮的孩子打翻了颜料桶,浅粉、深粉、火红……在浓墨般绿树的映衬下是那么绚丽。火红的太阳像害羞的小姑娘,腼腆地露出了头,倏地跳出早霞的霓裳,展开了灿烂的笑脸!女儿伸出小手儿摇动着欢呼:"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父亲笑眯眯地像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日出多美呀,生活就应该像日出,每天都有它的光彩!”日出震撼了我的视觉,而父亲的话在我的心底更荡起了阵阵涟漪。

经过九曲十八弯地骑行,上方山雄伟绵延的山脉逐渐清晰。山峰披着乳白色的薄纱,微风拂过,白纱曼舞,山尖若隐若现。山是红的,整个山凹是红的,就连我们脚下的路亦是红色的。形态各异的柿子树没有秩序地点缀在山地的每一个角落,青绿色的柿子酣睡在翡翠般柿叶的臂弯中。浅紫、淡黄、雪白的小野花毛绒绒地缀满那绿得清新,绿得发亮的碧草中。圆润晶莹的露珠在草叶上,花瓣上,呼闪呼闪眨着眼睛。偶尔我们看到一个树枝围成的栅栏院,院中石板房顶的烟囱冒出的缕缕炊烟袅袅升入空中,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香。

我和父亲不只一次来过上方山,从不记得这绚丽的红色,是以前的疏忽还是什么原因呢?我们顾不上暇想,贪婪地欣赏着美景,似溶化在仙境中。

云水洞愈来愈近了,山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在一个山坡拐弯处我们看到两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个蜷缩着躺在路边,双手捂住腹部,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一个在她身边焦急地转圈儿跺脚。我们随即停止了骑行,父亲蹲下身子为她进行了简单诊查,判断姑娘得了急腹症。父亲拦住一辆过路汽车,把姑娘送进了附近的部队医院。当姑娘确诊为急性阑尾炎住院了,父亲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少玩一会儿算不了什么,人命重于天啊!”

父亲的身体历行,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我看到了一个医务工作者,无论何时、何地,在面对病人时那种救死扶伤的强大责任心和忘我精神!他热爱大自然,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热爱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父亲这种精神一直深深地植根于我的心底,激励着我,影响着我!我体会到了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快乐!这次游玩我不仅锻炼了心志,也深深感受到父亲那博爱的胸怀!

1988年1月老人家离休了,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医院和同事,父亲有些伤感。但他凭着坚毅、乐观的心态很快调整好了精神状态,又把全部精力用在总结一生的工作经验上,他想给后人留点儿什么。老人家每日伏案整理典型病案,撰写工作体会……每当我看到父亲那老顽童般的精神状态,那笔记本上漂亮工整的行书笔记时,深深被老人家这种认真、执着的精神感动!

2012年12月26日留给我心中最大的恸楚!我心目中的偶像,最亲最爱的父亲,因病赫然离世!晴天霹雳,痛彻心扉!当我透过泪眼看到已长眠的亲人,抚摸那凝聚着老人心血的本本笔记,撕心裂肺地一遍遍呼唤父亲时,早已是阴阳两隔,天上人间。呜呼!子欲孝亲不待呀!

父亲的一生虽然很平凡,但他高超的医术,谦逊的为人,质朴的品质,永远铭刻在女儿的记忆中。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自豪!

作者简介:阮亚玲,原籍上海奉贤,现居住河北省保定市涿州市。1957年6月出生,2000 年毕业于河北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从事教育工作四十余年。兴趣爱好广泛,喜欢读书、诵读以及诗歌散文写作。

燕鼎文化编辑部

顾 问:凸 凹 颖 川 袁学骏

总 编:刘泽林

执行主编:刘剑新 陈玉泉

副主编:张佃永 黄长江 熔 岩

编 辑:釗 琋 思 文

联系电话:13111688191 刘剑新

13501001691 陈玉泉

投稿邮箱:ydwhtg@163.com

请您点击标题下方蓝字“燕鼎文化”或长按二维码

关注燕鼎文化公众号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