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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

 素心人的事 2021-03-12

北方的冬

从前,至少十年以前,我不知道十月初一是个节,为已故亲人送衣过冬的寒衣节;只知道,这一天是妈妈的生日。

我能清楚地记得,妈妈过生日的时候,北方已经入冬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低矮的平房,所有的窗户,里外都用塑料布加木板条封起来。妈妈会挑天气相对温和的日子,拿出旧年用过的洗晒干净折叠整齐的塑料布,还有专用的板条,和爸爸一起,在院子里忙活整整一天,才将屋前屋后包括房门的所有玻璃窗钉上保暖过冬的塑料布。这个时候,我们也都穿上(薄)棉裤了。

过冬的煤炭也接在存储秋菜之后,雇了平板卡车拉回来了。卸煤的当晚,我家院子里灯火通明,爸爸头上冒着热气,挑着扁担一趟趟进进出出,将全家人整个冬天的温暖搬运回来。

每到阴历十月,胡同里的卡车便多了起来;条件稍微差一点的人家,只雇了人力车,浅浅地,装了一车煤,不是那种看上去油光发亮的煤,更像石头;甚至,就连这样的石头都不多见,更多的,是黑色的煤面。

有一年,妈妈还借着单位离家近的便利,从单位锅炉房的煤灰里,扒拉很多没有彻底燃尽的煤核回家,其实,就是现在所说的炭,特别耐烧,比煤还好。记忆里,那年冬天特别暖。嘴馋的日子,我就从麻袋里摸出一只土豆,切成薄片,放在炉子的铁盖上,烤土豆片吃。

本来就不宽敞的厨房因为摆了酸菜缸,还有其他怕冻的冬菜,冬天的时候显得更加拥挤了。又因为整日窗门紧闭,每次打开房门,都会冲出一股复杂得难以说清的味道,几乎要将人扑倒。这就是居家过日子的味道,每家都不一样。 

我清晰地记得,一入冬妈妈就该过生日了,有时,几场雪都飘过了。被妈妈疼爱着长大的小舅舅也记得这个爱他的大姐的生日。小舅踩着薄薄一层夜雪登门上户,妈妈炒菜备酒,姐夫与小舅子一醉方休——爸爸嗜酒如命,小舅更是日日泡在酒缸里,况他还在酒厂工作。

喝到深夜,醉醺醺的小舅骑着自行车在雪地上斗折蛇行往家回。妈妈极不放心。小舅出门没多久,我陪着她拿着手电一路循着小舅回家的路照过去,生怕有什么闪失:因为多次听说有人醉酒之后露宿街头一夜冬寒冻掉了耳朵之类的事。

妈妈几乎从不给自己过生日。那次生日很例外,所以才记忆深刻。或许,小舅早已忘了这些吧。他更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弟之间就不再亲切如初了。曾经那样疼爱他呵护他的姐姐十多年来拒绝和他相见。

只是偶尔,我还会想起小舅,英俊潇洒的小舅如今已届耳顺之年了,不知他是否还像当年那样莽撞孟浪。喜欢陪他一起喝酒的姐夫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而今端起酒杯,他还会记得那年冬天的那个夜晚吗。 

今年,妈妈的生日提早几天就过了。北京的冬天也早早来了,但还没有开始供暖。哥嫂提着蛋糕,带妈妈出去吃饭。当晚,哥哥又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给爸爸焚香化纸,送去寒衣。天寒岁末,这一年又快到尽头了。冷到极致的寒冬腊月中,就是爸爸的忌日。阴阳两隔,忽忽已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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