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即催熟 它丢给我们 最后几日南方的气候 给你“一切还早”的错觉 让你在温软的季节末里尴尬地负隅顽抗 达不到的业绩 追不到的爱人 和遥遥无期一遍又一遍的楚门人生 在这个世界,秋天深了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海子《秋》 ——— 你知不知道,落款上刚写顺手的 2017 年已过了四分之三,哦,还不止。 那么我猜,你又吃了大半年的外卖,也喝了不少咖啡,醉了很多次酒,不知道有没有惨到去挂水,但至少有过凌晨两点的抱头痛哭。我才见了一个,傍晚六点,他不要晚餐,就要喝酒。 天都还没黑,他闷了好几口,嚷嚷着:秋天了,秋天了,收不回来的就得失去。 可在人家都赞美的丰收季里,他什么都捞不到,不平衡。 今日初一,河边的寺庙香火蛮旺盛,无信仰无教派的他掏出十块钱,买了把香,跪在烟雾缭绕的大鼎跟前,闭眼磕了三下,抖抖那截长香灰——难得他手里落下的那截灰不是万宝路。 烧过香,他聚神看着香柱在手掌上留下的土金色粉末,突然像有了什么期盼,将声音盖过顶楼的钟声,说,看灵不灵咯。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也没得到,这在滚滚红尘里本身就是一种丧失。 谁此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荫道上来回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里尔克 《秋日》 ——— 秋日即催熟,它丢给我们最后几日南方的气候,给你“一切还早”的错觉,让你在温软的季节末里尴尬地负隅顽抗——达不到的业绩,追不到的爱人,和遥遥无期一遍又一遍的楚门人生。 这些困扰你的有机物和无机物,有条不紊地遵循着万物法则,越过散漫的春,再往躁人的夏,接而,朝郁郁的秋去了。它们从不回头,在时间的轮盘里匀速跑,唯独你陷在轮回的中心,郁郁寡欢。 因为你说你没有房屋,你说你永远孤独。 本来就没有房屋,又何必以螳臂当车,去丰盈可有可无的只砖片瓦,骗人骗己。就像每个人各自的孤独,不必要也不应当去修正,倒不是因为眼前一堵堵拦路的南墙,而是真实的庄严与不可抗。 没有房屋如何?孤独亦如何?你是庄严的。而他跪在大鼎前喃喃的那些,不过是对于秋时没有收获的诉苦罢,他并不怪自己,也不怪孤独。 在我身上 你或许会看见秋天,当黄叶或尽脱 或只三三两两挂在瑟缩的枯枝上索索抖颤 莎士比亚 ——— 我脚底穿过一阵风,它一路通知被它摸到的人——“凉了哦”。 可我看看他,比风凉了十六度以上。 他倒没有满脸丧,不过气场很怪,脖子没力地昂着头,眼皮总剩三分之一没抬起来,好像活着就很牵强了,像什么……哦,像并不白的姑娘强行用了最白色号的粉底液——掩饰过度,作为局外人的我眼见着也不好受。 我暗想,他的疯狂是何必,可转念,我过于理智的爱情观那又是何必? 我想起《漫长的婚约》里,年轻任性的玛蒂尔德不相信自己的爱人战死沙场,打算耗尽一切找到未婚夫,老律师瞪着眼睛说:“十岁可以不讲理,可是你都二十了。” 想想,谁又不是?哪怕二十好几,为了某种常人眼里牵强且不合理的缘由,我们仍会做一些让人啧啧慨叹“何必”的事——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只要我们主观的认为可以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人家觉得你“何必”又怎样?你乐意。 就像那晚他猛磕的那三个头,足够虔诚,感天动地,可也不过是大多数人眼里的“唯心主义”,总归是温和和可笑的。 你索性就放手得了,那根枝啊就根本没想留你,你看你摇摇欲坠的,可让人揪心。你快别这样了,看起来像片老枯叶,很丑的。我手肘抵抵他的肋骨,对他道。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 《丑奴儿》 ——— 和热胀冷缩反了过来,凉风里,我们的失败与成就是要被放大的——温软的两季中,或从世界“掠夺”了个金银满钵,或被世界搜刮了不少心肝宝贝。再或两不相欠,侥幸躲过秋天的判决。 今秋他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冲秋天旌旗炫耀的,于是他不说话,搓搓晚风吹得微凉的双臂,狡猾又狼狈地四处望,不给我捕捉到他眼里的喜怒与哀。秋天没有收获的人啊,可真死要面子。 今日怎么样? 晚上很凉快。 那瞬间,我成了秋的代理人,可我无意审判任何一个没有收获的可怜农夫。他不过同其他人一样,可知多说无用,多想无用,于是三缄其口,可胸中了然的。哪怕此时开了口,不也是道不明的?徒增有口难言的悲凉罢了。 他也是个聪明人。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人间最烦是清秋。// 文=梁凉 | 图=网络 | 美编=焖烧腩 | 编审=大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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