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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马国亮丨散文/代沟

 谭文峰sdqtneyj 2021-03-15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馬国亮:祖籍广东台山。1981年移民加拿大,现退休。年轻时曾喜欢写作,常有文章见诸报刊。如今赋闲,又萌写意,在生活沉淀里提炼诗文。

代 沟

马国亮

   女儿穿了件新衣服给妈看:“妈,有范不?”妈说:“有,在锅里,自已盛。”这是语言代沟小品段子。其幽默引人哄堂大笑。我的女儿小燕,在她读初三那年,倾尽暑期工赚取的几百块,第一次用自己的钱买了条裙子,在试穿中炫耀着。她妈说太紧了。“谢谢妈,第一次听到你这样的夸赞。”女儿以为在赞她的裙子入潮时尚呢。乡下话中的“紧”与英文的IN的发音相近,容易混淆误听。我笑了,是苦笑,笑声是从鼻腔憋发出来的。     

     我们是八十年代初移民加拿大的,那时女儿才四岁。夫妻俩象两头蒙着眼晴的毛骡,围着置家立业的磨心,就是那么转呀转的。忙乱之余,一直把调教后代视为要务。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把家庭列为首位雕刻家,外在形象是上帝的造化,内在形象是后天的雕塑。出国前,夫妻俩好歹也当过十多年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嘴角自然有特多的“沫”以相濡。从小就给女儿讲中国传统文化观念相关的故事,以打造基本的做人准则、模式。

     时光在孩子的头上流转,学识在孩子的心田萌生。幼稚园小学阶段,孩子在我们预定的轨道上行进着。温顺的羊羔羔嗷嗷待哺的样子,小鸟依人的嗲声嗲气的呼唤,殷殷求知若渴的眼神……一切都那么融和温馨,舒心美好。

    初中将毕业,父女间发生了件可小可大的事。那天放学后,女儿从她的睡房走出来,面带愠色:“谁入过我的睡房?”

    “我。中午刚帮你整理过呢。”她的睡房比五胡乱华时还乱。

    “你不要理,也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父亲的尊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这是我的睡房。”

   “这是我买的房屋!”业主的面色。

   “你看了我的日记。”她指着枱面的笔记本。是我忘记物归原位。

    “这又怎么样?”其实,我只翻了翻,英文我只学到这个水平,能听讲一丁点极常见的日常用语,串写近似文盲。女儿那种草书连写,如同一团团尺蠖在爬行。我故意激她。她涨红着脸就是一通夹中带英的数落,气得我六窍生烟。(还有一窍未通,是英文。)在她的口中,我倒成了触犯私隐的罪犯,入侵领地的侵略者。她那委屈的眼流簌簌而下,那流量,足把我的火气湮灭。

     我作了息事宁人的道歉,她耸耸肩,摊摊手,这“鬼”动作,至今我还弄不清它表示多少种意思。几天后,赫然发现,房间的抽屜添了把锁。这是一把心锁,是代沟中的一个大楔子。

   我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文友,在倾谈中,他用了一个这样的比喻。向日葵的花盘里的籽有重量了,对父母的光就不那么仰仗了,乃至低头不语。是成熟的标志,疏离之始。他的儿女比我的大,他说,羽翼丰满了,大一个就飞一个。这亦是情理中的事,做为父母,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做裙脚女扯裤男,融入主流社会,在进取和历炼中拓出一方天地。我们的女儿做到了,大学毕业后,用三年时间努力,在多伦多大学(在加拿大,它的名气和中国的清华、北大相仿佛。)读取逻辑学硕士、法律糸博士学位。成为家族中的第一个博士律师。飞出去了,我们的小燕子飞出去了!职事于金融界律师行。在工作的选点上也越走越远,从本省卡加利到安大略的多伦多,再是过国跨洲,在伦敦一待就十余年,也许与泰晤士河畔的大笨钟特有缘罢。她邮给我的第一张相片,就是在那里拍照的。

   女儿成长过程,就是离我们愈走愈远,代沟愈加愈深的过程。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失败的雕塑者,她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相去甚远。打个比例吧,“向日葵花盘中的籽“有百分之九十是西味,唐味百分之十。(包括血缘、黑头发黄皮肤有中国人特质,少许传统观念。)我们是学着辩证唯物主义成长的,存在决定意识。我们的存在、主观作用哪里去了?中西文化的落差的障碍实在太大了。每有分歧,想晓之以理,孩子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我们就显得辞多口拙。深层次一点的道理,于她是蚊蛰牛角;英文表述,我们有骨梗喉。就变成简单近于粗鲁的发号施令,效果可想而知。以“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去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屈指算来,女儿离家独立过日子已近十六年。迎来送往的次数在递减着,熟悉中的陌生感飘忽着。回来有“曾似相识燕归来"的滋味,返去留一曲《何日君再来》的感叹。即便回来,一张越洋跨洲的机票,逗留时间顶多就三四天,火燎脚似的。除去朋友这同学那的应酬,与父母说话也没有多少句,遑论什么心灵沟通。临行时,妈妈总是千叮万嘱的要她打个电话报平安。她说不用,不打就是平安没事。平素极少打电话回来,有,必讲及一件要做的事。企盼一个主动问候性的或倾心事型的电话,于我,是一种侈奢。小时候常讲的相关孝悌的故事早就丢到爪蛙国了,难道她的性情、思维逻辑地干硬成冷峻的法律了么?

     那年中央春晚,陈红一曲《常回家看看》,赚了不少人的眼泪,有空巢老人的孤独、冀盼,有年轻人的感悟、仄疚。我这个自封泪点高的人居然掉泪了,不是濡湿,是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它捅痛我心中那个从未癒合过的疤,我痛不在回家次数多寡,而在心距的旷远缥渺,代沟的深遽开阔。还痛在不断吞噬着我的矜持自尊。还有一份教书匠不得其法的无奈与亏疚。

     我们的小燕子在她的天地里,自由自在地翻飞着,在青山绿水间,在霭霭云雾里……我的亲戚朋友都赞她本事,称之为世界女。她去过很多的地方,除了大洋洲,四个洲都有她的足迹。她受律师行委派,出席过联合国在丹麦哥本哈根环保会议,这讯息还是她在伦敦的一位朋友的妈妈告诉我的。许多有关女儿的情况动态,我们是间接获悉的。女儿老大不小了,尚孑然一身,但认了个契女。每谈婚论嫁,她不想多谈,支吾敷衍着。在她主观、自信、我行我素的个性面前,父母只能是个局外人。

    我们的小燕子在她的世界里翻飞着,寻寻觅觅,上下求索……如果飞倦了,心累了,家永远是你栖息的温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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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主编谭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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