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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新干线 zuojiaxinganxian
作者简介 谭锐金：1973年2月出生，山西垣曲人。爱好文学，系垣曲作协会员。  敲诈 谭锐金 悲也好，喜也好，命运有谁会知道？ ——王杰《英雄泪》 方言看着新闻图片里姚有钱被水泡了一夜，好像猪头一样的脑袋和浮肿的身躯时，心里有点惊悚。那一刻，他突然想，当杨念念第一眼看到这个图片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会有一丝丝悲伤？还是解脱？还是无所谓？ 0 时间：姚有钱死前一个月。 方言小时的梦想是当一名侦探，他小时最喜欢看的书是《福尔摩斯探案集》，最喜欢看的动画片是《名侦探柯南》。 他喜欢看电视电影里那些利用蛛丝马迹发现罪犯并将其绳之以法的大侦探。 他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一个人。 不过能实现梦想的人毕竟是少数，长大后的方言做了一名律师。 父母想让他呆在身边有个依靠，所以他回到了县城，开了家律师事务所。 在他看来，律师只是谋生的一种手段罢了。 为要离婚的夫妻争权益，为合同纠纷的商人写诉讼，为那些犯罪嫌疑人辩护争取减少刑期。天下还有比这更无聊更无趣的事吗？ 何况小县城案子本身也就不多，所以他的生意也清淡得很。 那天，方言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里玩手机游戏——消消乐。一个星期都没有过得去的986关终于被他打过去了，他不禁有些得意。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微信显示有人要加他为好友。他通过。 对方网名叫“无意”，问：你是方律师吗？ 他回道：是，你是那位？ 对方道：你不必问我是谁，有这样一个生意，你做不做？ 他打了个问号过去。 对方道：明天，你到市里的步行街，大约下午一点左右，会有一男一女逛街，我需要你拍下他们在一起的照片，可不可以？ 方言问道：只拍逛街的照片就可以吗？ 对方道：不是。逛街一张，进酒店一张，进房间一张。三张就可以了，但必须得拍清楚。你开个价，要多少钱？ 这可跟律师的工作不搭界，不过对于一个喜欢侦探工作的方言来说，这正合他胃口。而且，这两天也没别的生意。他回道：一张一千，一共三千。如果需要房间里的照片，再加二千。 对方道：房间里面的不需要。那就这样，我先转给你一千，其它的我收到照片后再转给你？ 他回道：好。 对方又道：女的应该穿粉色连衣裙，脚上是黑色跟鞋，男的较胖，上身应该是浅乳白色西装，下身黑色西裤。如果有变化，我会再通知你，你一定要及早到。 方言道：没问题。 聊完天，方言查看对方资料，却是一片空白，朋友圈也都空着。 这还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明天要偷拍的应该是一对婚外恋吧？这样的事以前方言也接触过，不过一般都是当事人直接来找他让取证的，像这个人这样神神秘秘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会是谁呢？是男方的老婆？也有可能是女方的老公。 方言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管他呢，明天只管赶到市里去拍个照好了。 县城离市里并不远，开车也不过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方言十一点半就赶到了市里的步行街，随便吃了一口，便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开始等待。 快一点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方言看了一下，是昨天的人发的微信，问：你到了么？ 他回道：到了，早都到了。 几分钟后，有一对男女进入了方言的视线。 果真，男的上身浅色西装，大腹便便，戴幅浅色墨镜，手上金灿灿的大戒指随着胳膊的摆动晃来晃去，走路大摇大摆，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女的身着粉色连衣裙，亭亭玉立，身材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猛一看像是哪个名星似的。她的右手轻搀着男的胳膊，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过了方言的身边。 这他妈纯粹一个暴发户啊！方言暗骂一声，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骂归骂，方言没有耽误正事，他用从微型照相机，在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然后跟着他们，在他们进酒店的时候又拍了几张。进房间的照片有些麻烦，不过没有难倒方言。在前台听得他们的房间号后，他提前到了楼道里等待，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也搞定了。 回到事务所，方言将照片传到电脑上，挑选了三张拍得清楚的照片，细细端详了一下。突然，他惊叫一声，这不是本县的企业家姚有钱吗？ 姚有钱，像他的名子一样，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据说他家境贫寒，可能是穷怕了，爹妈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子。 他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靠自己双手打拼，成立了一家宏达建材公司，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成了县里有名的企业家。 姚有钱呀，姚有钱，这下你可遇到麻烦了。方言暗笑着。 方言拿起手机，看到昨天加他的那个无意问：在吗？拍好了吗？ 方言回道：好了。说完把挑好的三张照片发了过去。 过了两分钟，对方回道：好，我这就给你打钱。 方言收到了对方转过来的两千元。 对方接着道：麻烦你一定要保守秘密，把你拍的照片全部删除，否则，后果自负。 方言笑道：你放心，这些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绝对为客户保守秘密。只是，什么时候需要打官司了，记得联系我，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啊。 对方道：哦。好的。再见。 方言回道：一定记得啊。却发现对方已经将自己拉黑了，消息发不过去了。 男的是姚有钱，那女的是谁啊？方言不禁动了好奇心，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就会跟了这家伙？肯定是为了钱！ 闲得无聊的方言很快就查出来，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姚有钱宏达建材公司的会计，杨念念。 你应该知道谁不愿意地久天长？在梦与游戏之间，我不会在乎什么。 ——王杰《梦与游戏之间》 1 时间：姚有钱死前一年半左右 杨念念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每个人是不是有一天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个样子？ 记得刚进公司的时候，看到老板一脸傻笑，肥头大耳，说话粗鲁，张嘴闭嘴不是那有球啥，就是这有球意思，不由得就心生厌恶。 不过她的工作是会计，和老板单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虽然老板长得令人讨厌，但工作不算很累，工资也还行，所以杨念念在这里一干就是两年。 每天上班，做账，预算，然后下班，回家做饭，等开出租的老公王涛回来。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一切的改变从那天中午开始。 那天十一点零三分，老板姚有钱给她打电话，说：“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杨念念进了他的办公室，姚有钱问：“你会开车吗？” 以前王涛教过她开车，并帮她办了驾照，她说：“会。” 姚有钱道：“那就好，你准备一下，跟我去下市里。” 她一愣道：“我？去做什么？” 姚有钱道：“办公室的李娟有事请假了，你代她陪我去见一下客户。怎么，有什么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没有问题。”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老板，但老板毕竟是老板，而且工作这么久了，也没听过老板有什么绯闻，再者又是大白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 杨念念开着老板的宝马Ｘ5。这还是她第一次开这么好的车。姚有钱上车给她说了一下地址，便在后座打盹。 到了地方，进了酒店，一桌生意人，见面后都互相打着招呼。 “姚老板越来越发富啊，一看就人如其名，越来越有钱了啊！”有人吆喝道。 “我挣这些算个球，哪有你们耍哩大！你们是大海里的鱼，我只是河里的小泥鳅。”姚有钱回道。 坐下后，开始喝酒。杨念念开始还只怕要让她喝酒，姚有钱说了声：“这是我今天的司机，一会要开车送我回去。”便没人再劝她喝酒了。 酒喝到一半，对面站起来一个人道：“姚老板，今天你的这位美女司机怎么称呼呀？你也不介绍一下？” 姚有钱道：“实不相瞒，这是我公司会计，掌管财政大权，今天只是客串一下司机，杨念念，杨会计。” 那人道：“果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啊！来，我肖建设敬你一杯。”说完仰头喝下。 姚有钱道：“咋，老肖，你改抽芙蓉王了？你平时不是都抽中华的吗？呶，我这里正好有芙蓉王！”说完将烟扔了过去。 众人大笑，有人道：“老姚啊，你就知道钱，要我说啊，这位杨女士还是用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来形容更贴切一些。来，我也敬杨女士一杯。” 姚有钱道：“你们跟我在一起别球拽文咬字的，我听球不明白，说人好看就好看得了呗，那有这么多虚套套，又是桃又是菊的，谁懂球啥意思！” 杨念念被众人夸得不好意思，再听着自己的老板说话粗俗，更觉尴尬，站起来道：“各位老板过奖了，我都快成豆腐渣了，哪能算什么美女呀。来我将各位老板一杯，还请多多关照。” 说完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一桌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姚有钱让杨念念上车等，几个老板在屋里又聊了半天，等姚有钱出来上车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姚有钱满身酒气，一边吆喝着：“各位哥哥今天这酒喝得痛快，有机会来找我，我再请大家！”一边钻进车里。 杨念念忍着厌恶，打了声喇叭，驾车驶离。 这次姚有钱坐在了副驾驶上。姚有钱打开音乐，车里回响起钢琴曲。居然是《雨的印记》，出自韩国最擅长描绘爱情的音乐家YIRUMA之手。据说写这首歌的时候，是在一个星星满天的夜晚，忽然间一场雨，让YIRUMA有感而发写下这首曲子。?年轻的时候，杨念念听这首曲子常常听得流泪，好多年不听了，今天居然在这里又听到这首曲子。只是没想到这么俗的一个俗人竟然也会喜欢这样高雅曲子。 姚有钱脸色熏红，说道：“你是不是很意外，我竟会喜欢这样的曲子？在你印象中我应该喜欢二人转或者信天游之类的歌吧？” 杨念念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脸微红了一下笑道：“没有，没有。” 姚有钱叹了一口气又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这两句诗用来赞美你虽然没什么毛病，但下一句，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却太伤悲了。” 杨念念惊道：“原来你知道这首诗？那你怎么在桌上还那样说？” 姚有钱道：“我岂只是知道？我还知道它出自唐朝王昌龄的《西宫秋怨》。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这本是《红楼梦》里形容王熙凤的，可是，王熙凤哪能比得上你的美？要我说形容你，只用'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八个字就足够了，哪需要那么罗嗦！” 杨念念更是惊讶，道：“姚总原来这样的博才多学啊！那为什么平时总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姚有钱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们都愿意和什么人打交道？就是和傻子，和憨憨。你如果表现得太精明，太聪明，别人和你打交道，就会防着你。你把自己装扮成傻瓜，就没人提防你了，生意自然也就好做了。” 杨念念道：“姚总你居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真是佩服。” 姚有钱道：“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人，是他们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我就必须变成这样的人。想当年我还是大学文学社的社长，若论起诗词来，只怕今天的一桌人也比不过我。唉，不提了，我们每个人都终究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那种人。” 快到公司时，姚有钱又道：“今天的话你听了就听了，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其他人，明白吗？” 杨念念点点头，微笑道：“明白。” 从那天开始，杨念念开始重新了解自己的老板。 也从那天开始，杨念念和姚有钱开始了聊天。 从开始的简单寒喧到后来的无话不谈，从开始的打发无聊时间到最后的变成习惯，一天不聊还心里不得劲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 杨念念是一个很本分的姑娘。当年王涛追她追了整整八年，从十七岁追到二十五岁。 王涛是独子，家庭一般。杨念念的家人并不是很同意，开始杨念念也不同意，但随着身边的朋友都嫁出去了，而且王涛对她一直是唯命是从。王涛说：“只要你嫁给我，我一切都听你的，你喜欢看书，写东西，我给你弄个书房，绝不打扰你。”也许就是这句话感动了她吧，反正最终她就是嫁给了王涛。 但杨念念没想到一个男人婚前婚后的变化会这么大。 婚前的王涛勤快得不得了，到她家见啥干啥，打扫卫生、做饭修理，样样都干。结婚后却啥也不干了。 那时王涛在一个加工厂打工，每天回来就是沙发上一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俨然大老爷的模样。 杨念念气得骂王涛，王涛却毫无所动。那时的杨念念没有找工作，和公婆住在一起，王涛说：“你一天又不挣钱，还不在家收拾个家？再说啦，以前是两家人，我肯定要在你跟前表现表现，现在是一家人，你都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我干嘛还那么辛苦？“ 开始的杨念念还有心情打开电脑写点东西什么的，往外投投稿，间或还会有小诗发表，她欣喜地拿着样刊给他看，他得知稿费仅十块二十块时，便不屑一顾道：“还不够一盒烟钱，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出去当服务员，一天还能挣百八十块的。” 紧接着怀孕，杨念念以为王涛会改变，谁知王涛依然我行我素，在她临产期期间仍然出去喝酒，打牌。她埋怨他，他说：“有爸妈在家照顾你呢，怕什么？哪个男人不喝酒？你可真是多事！” 生下来是个女孩，公婆的脸色便没以前那么好看。言语间敲打她“钱也不会挣，活也不会干，连儿子也不会生。” 在家越呆越气闷，孩子三岁时，她终于下了决心，逼着王涛按揭了一套单元楼，从家里搬了出来。 王涛嫌工资低，离职后借钱买了台车跑出租。为了减轻房贷压力，孩子送到了幼儿园，由公公婆婆接送，杨念念也出来找工作，断断续续地打了一年多的工，最终在宏达公司算是稳定下来。 每天一回家看到王涛不是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就是在电脑前打游戏，吃饭都叫不动，杨念念心里就一股子的火。 再有就是杨念念喜欢家里井井有条，而王涛总是衣服袜子乱扔，她教了他很多次牙膏要从底部挤出来，可王涛都是从中间挤，每次进了卫生间看到那个被挤得歪歪扭扭的牙膏，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火。每次吃饭，有花椒什么的，她总是拿个空碗放桌上将那些东西放进去，然后倒入垃圾桶，可王涛却是随便乱吐……诸如此类的琐事每天都让她头疼。 杨念念将她的一切故事，都告诉了姚有钱。 姚有钱很有耐心地听，然后还劝慰她，没有像她其他的朋友说她小题大做没事找事。 姚有钱告诉她，自己学校毕业后，本来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可是现在的老婆李梅对他穷追不舍。 开始他很是讨厌，李梅的家人找人去他家提亲。 等那人告诉他，李梅的舅舅是市里副市长时，他动心了。 他，和他家人都穷怕了。 再三考虑后他选择了李梅。 果然，借着李梅舅舅的关系，姚有钱做生意风生水起，但只是表面上他风光无限，其实一切都是李梅控制，他感觉自己像个傀儡，夜深人静时常常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念念，我告诉你这些，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不会，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谢谢你信任我，肯把这些私事告诉我。” 有一天，杨念念下班回家时，正好姚有钱也从公司出来顺路送她回家。 那时他们已经聊了半年有余了，彼此似乎很了解了，但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杨念念不是主动的人，有时姚有钱暗示她都装作不懂。而姚有钱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公司里人多嘴杂，他也不想后院起火。 在杨念念到家要下车的时候，姚有钱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说：“让我好好看你十秒钟，好不好？” 杨念念有些慌乱，低头道：“不要，不要这样。” 姚有钱笑了下，道：“聊了这么久，在一个公司上班，却没机会细细看你。我送你个礼物。” 说完将一个信封塞进了她的包里。 “我不要。”她急急从包里往出拿。 姚有钱抓住了她的手，道：“先不要拒绝，拿回去看了后再决定好不好？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如果不接受，明天上班还给我好了，我绝不让你为难。” 她不好再挣扎，便下了车。 回到家，打开包，取出信封，里面是一张卡，一张纸，纸是写着密码和几句话。 “念念，听你说你的故事，很是怜惜，每次都会想起那首《岁岁念》，梦回首，你的眼眸，让我岁岁念。知道我在夜里梦了你多少回了吗？知道你过得不容易，也不怕你笑话，这是我的一点私房钱，反正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拿给你先用吧。我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什么，真的只是我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卡她自然是不会收的。但她也不免有些好奇，在这个男人心里，想用多少钱来打动她？在他的心里，她能值多少钱？ 第二天上班途中，她在自动取款机上查了一下，五十万！ 无论如何，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为五十万，她心里居然还有一些小激动。 她把卡放在了姚总的办公室，然后，在微信上对他说：如果你是想用钱来买我，那么我告诉你，我不是那种人。 他回道：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我真的没有那意思。 她又道：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帮帮我，我谢谢你的好心，不过我的事情我可以应付。 他回道：我很笨，特别是在感情方面，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你，爱上了你，但是我又不会表达，听人说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了女人花钱，我自己只有这么多钱，我就想把它全给你，来证明我是爱你的。 她回道：我们都是成年人，有家庭，不要说爱不爱，如果你这样说，我们只有不联系了，你是在逼我辞职吗？ 他回道：好好，我不说了，可是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她回道：不要再说这个话题好不好？我心好乱。 他回道：接受我的心意吧，好不好？ 她回道：不！坚决不！就算有一天我爱上你，也决不会是因为你的钱！你太小看我了。 男女之间就像一层窗户纸，捅破以后一切就变得微妙了。他每天都说“我爱你”，她从开始的拒绝，也变得慢慢接受了。甚至有一天他逼她说一句“我爱你”的时候，她也说出了口。虽然他们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而且，她每次都要告诫对方不要对自己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走在清晨六点无人的街，带着一身疲倦。 ——王杰《回家》 2 时间：姚有钱死前七个月到一个月 有人问过姚有钱：“你当初为了杨念念一下拿出五十万来，值不值啊？你不怕她收下不给你了？” 姚有钱笑道：“我看人很准的，她不是那种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的人，我送给她卡只是为了打动她的心，并不打算用钱买下她。如果她像你身边的女人一样贪图钱财的话，我早就直截了当地问她价格了，何必费尽脑汁耍这么多套路？” 那人又问：“那你爱她吗？如果她真的收下不还给你，你会不会后悔？” 姚有钱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每个人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至于结果，交给命运去决定吧。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后悔和念念在一起。” 有一天，姚有钱问杨念念：“这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 杨念念道：“应该有吧，怎么了？不是想让我加班吧？黑心老板？” 姚有钱道：“你不是说你没看过海想看海吗？如果有时间我订个机票，我们周六早上走，周日下午回来，你看怎么样？” 杨念念道：“啊？那么远？” 姚有钱道：“也不远啊，坐飞机也不过两个来小时就到，就看你方便不方便了。” 杨念念道：“算了，太远了，不去了。” 姚有钱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信不过我？是不是对我不放心啊？我向毛主席发誓，绝不做你不想做的事！就去一次吧，好不好？你不是也没坐过飞机吗？” 杨念念犹豫了一下，道：“好吧。” 那一天杨念念编了个理由，和姚有钱去了海边。 大海真美，那个夜晚，两个人在海边听着海浪声，互相依偎着，说不上谁主动，吻在了一起。 经过了那一夜，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那晚姚有钱睡着以后，杨念念看着姚有钱肥胖的身躯，突然很痛恨自己，她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 然而，怎么可能？ 男女之间许多事都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杨念念发现自己也离不开姚有钱了。用姚有钱的话来说， 两个人像是一直在热恋期，两个人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候约会，疯狂作爱。杨念念从最初的抗拒变得开始期盼与他的约会。 杨念念知道自己爱上了姚有钱，也深信对方深爱着自己。 等杨念念那天拿着手机里别人发来的照片给姚有钱看的时候，姚有钱愣住了。 姚有钱问道：“这是谁发给你的？” 杨念念道：“不认识的一个微信，他的资料里什么都没有，只发来三张照片，还有就是，一段话。” 姚有钱拿过手机，看到：一张十万，三张三十万。打进我的账号XXXXXXXXX，如果不付，让你们身败名裂！ 姚有钱道：“昨天我们去市里逛街开房的时候，你有看到可疑的人吗？” 杨念念摇摇头道：“没有。咱们去了那么多次了，都没事，谁会注意啊。” 姚有钱道：“关键这是什么人搞鬼？是不是你老公找的人？还是李梅找的人？好像都不太可能？我也没什么仇家啊！” 杨念念道：“那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公布出去的话，我们可就完了，你知道上次县里有个女的不雅视频被转发后，那女的直接自杀了。” 姚有钱抱了抱杨念念道：“你放心，我打听打听，如果这个人再和你说话，你尽量拖一拖，就说咱们给他凑钱着呢。” 杨念念道：“你，不会报案吧？” 姚有钱道：“当然不会，一报案谁都知道了，李梅还不得和我翻脸，再说你怎么办？” 杨念念道：“哦。那好吧，你尽快想办法，我这心里毛毛的。” 姚有钱道：“你放心。我会搞定的，大不了给他钱就是了。” 几天后，再见面时，杨念念急道：“怎么样啊？他下最后通碟了，如果再不给他打钱，他说明天就公布，我真的好怕！” 姚有钱道：“你别急，他的目的是要钱，不会公布的。这样，你告诉他，要钱可以，打账号不行，我必须见他本人，当面交给他钱。” “啊？！”杨念念道，“万一他不答应呢，那可怎么办？” 姚有钱道：“你对他说，如果他不答应，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他，公布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肯定会答应的。你告诉他地点时间由他选。” 杨念念道：“那好吧，不过这个人我主动说话从不理我，每次都是他主动和我说话。等他说话了我告诉他。” 第二天，杨念念告诉姚有钱，对方同意见面给钱了，地点选在县城南郊区农村土家菜饭店三号包厢，时间下午五点半左右。 姚有钱取出了三十万现金放进了提包上了车，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匕首，想当年在学校打架时他也有过“拼命三郎”的绰号，一般的人他还真是不怕，那个土家菜饭店他也去过，客流量不少，如果对方想胡来也会有所顾忌。 姚有钱开着车慢慢驶向土家菜饭店，他不怕敌人，就怕有人耍阴，三十万对他来说并不算多，但这样不明不白地给对方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否则出了钱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心里的不安始终不会散去。 到了三号包厢，他打开门，然后看到了一个人对他微笑道：“来了啊！坐。” 姚有钱也笑了笑，道：“果然是你！” 对方道：“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钱带来了吗？” 姚有钱拍了拍提包道：“三十万都在这里，一分不少。” 对方伸手去拿，姚有钱挡住道：“照片都删了吗？” 对方拨开他的手，拿过提包道：“你放心吧，你想必也知道我很爱我老婆的，我怎么舍得让别人在背后去骂她？笑话她？” 说完，拿起提包道：“我先走一步，我点了两个菜，钱付过了，你如果想吃就在这里吃吃再走。” 姚有钱道：“王涛，你这样做念念知道吗？” 王涛转身看了看姚有钱，欲言又止道：“这个，你怎么不亲自问她去？” 姚有钱看着王涛远去，依他的体格，如果不让王涛拿走钱，王涛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在王涛面前，他总是会心生愧疚，算了，破钱消灾吧。姚有钱摇了摇头，既然如此，看来以后，和念念也就到此为止吧。 姚有钱开车离开了饭店。 天色有些阴暗，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姚有钱路上给杨念念打了两个电话却总是占线。算了，等回到家再打吧，开车要注意安全。他想。 半路上，大雨倾盆而下，姚有钱不由得开快了点，在弯道超车时对面出现一辆卡车，他急打方向踩刹车，车没有刹住，冲下路面，跌入路边湖中。 谁曾经提醒我我的爱没有把握，就当我从来没有过，还是忘了你忘了我。 ——《忘了你忘了我》 3 时间：姚有钱死前一个半月 杨念念回家的路上暗暗对自己说，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向王涛开口说离婚了。 不是因为姚有钱，绝不是因为姚有钱，而是因为她受够了他了！ 和姚有钱在一起，她才明白人，应该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有一次姚有钱醉酒后她将他送回家，姚有钱说：“很晚了，不好打的了，你把我车开回去吧。”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开姚有钱的车。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想，如果这是自己的车该有多好。她不是一个贪图物质的人，但是现在她知道，那些说安于清贫的人，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根本没有富过罢了。等你真正有了钱，享受过有钱的日子，绝不会再甘于贫穷的生活。 她想离婚，并不是想嫁给姚有钱，她知道那不可能，而且她也知道，就算真的姚有钱肯为她离婚娶她，那姚有钱就会变成一个穷光蛋，李梅绝对只会让他净身出户。 但是，和王涛在一起，永远也改变不了这种局面。离婚，这想法她想了好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一次，等王涛开出租回来，一定要给他提。 杨念念回到家，开了门，没想到王涛已经到家了。 平时，开出租车的王涛回来要比杨念念回来得晚。 王涛见她回来，说：“你去洗一下，饭我做好了。” 这真是百年不遇的事情，杨念念一面应了一声，一面进卫生间洗手，寻思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算了，不想了，管他呢，一会吃完饭就向他开口。 王涛今天很反常，居然炒了两个菜，熬了她最喜欢的玉米糊糊。 但是王涛并没有多吃，看着杨丽吃完，又主动将碗筷收拾起来。 杨念念有些奇怪，这完全不像王涛平时的作风。平日里的王涛像大爷一样，每次回来都是往沙发上一躺，抱着遥控器看电视看个没完，做好饭叫他都得叫三四遍才肯起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王涛收拾完厨房，到了客厅，坐在杨念念跟前，说：“那会爸打电话了，说妞越来越懂事了。” 杨念念“哦”了一声，想到妞，心里不由有点酸楚，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说：“王涛，我有个事想对你说。” 王涛道：“什么事，正好我也有个事要对你说。” 杨念念道：“你想说什么？” 王涛道：“你先说吧。” 杨念念道：“不，你先说。” 王涛犹豫了一下道：“念念，我考虑了很久，我们，我们还是离婚吧。” 杨念念一愣，道：“为什么？” 王涛道：“你别管什么原因，你答应就是了。” 这本来是杨念念要说的话，但现在被王涛说出来，杨念念心里反而不是滋味，道：“不行，你不说原因我决不答应。” 但王涛死活不肯说出原因。 追问不出结果，杨念念拿起王涛扔在沙发扶手上的衣服道：“我去把衣服洗洗，一会出来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念念进了卫生间，一边翻衣服口袋一边想，王涛这到底怎么了？莫非他发现了我和姚有钱的事？不可能啊！ 胡思乱想着，她从王涛的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来，她打开，一张市人民医院的诊断书，上面写着——姓名：王涛，病情：慢性肾功能不全尿毒症期（CKD5期）。 杨念念冲出了卫生间，叫道：“王涛，这……这……这怎么回事？这是你的？” 王涛黯然失色，点了点头。 杨念念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要和我离婚的？” 王涛又点了点头。 杨念念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然后抱住王涛痛哭起来：“你怎么不早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你要是好好的，说不定我巴不得和你离婚，可是你现在有病，我怎么能离开你！” 王涛抱住杨念念道：“念念，这病没希望治的，我都问了，还要去作透析，咱们现在连房贷都还没还清，那里有钱去看病？你还是离开我吧。” 杨念念堵住他的嘴道：“你别瞎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治不好？没钱咱们可以借，可以卖房子，办法多着呢。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不为我考虑，也要为妞考虑考虑。” 王涛摇着头道：“房贷都没还清，能卖出去吗？再说卖了房子咱们住哪？这病我问了初期住院治疗就得二十多万，咱们去哪借去？别说傻话了，你好好带着妞，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杨念念道：“你别胡说八道！天无绝人之路，我就是砸锅卖钱也要帮你把病治好。你还没有给爸妈说吧？” 王涛摇摇头道：“没有。” 杨念念道：“好，先不要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明天我就想办法借钱，等筹到了钱咱们去北京先看看再说，也说不定是误诊呢。” 第二天，杨念念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向姚有钱开口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姚有钱问她借钱做什么？因为王涛说不要告诉别人，所以她也就只说是自己有用。但姚有钱却说手头只有万八块钱，剩下的钱都放在股市里了。 杨念念突然感到一丝悲哀，原来这个世界男人真的是靠不住的。当初愿意为自己一把拿出五十万，现在得手了，却连三十万都不愿意拿出来了。 她没有要姚有钱的一万块钱，笑了笑说其实她是开玩笑逗他的。 没有办法，没办法，没法。 三十万，对于杨念念的家庭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只有，只有…… 终于，有一天，杨念念打听到一个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听说那个事务所的人挺擅长拍照取证的，她加上了他的微信。 于是，故事就这样发生了。 但没想到的姚有钱必须要当面付钱，这可让杨念念无所适从。想来想去，她向王涛坦白了一切。 王涛并没有怪罪她，而且表示愿意去见姚有钱拿钱。 一切似乎还挺顺利。 然而，那夜，王涛走后，她怎么打王涛的电话都打不通了，她看到有姚有钱打进的电话，她知道姚有钱想告诉她是王涛去拿的钱，所以她也就没有回。 王涛一夜未归，第二天也没有回来，整个人连钱都彻底失踪了。 第二天，在新闻图片里看到姚有钱，她惊呆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公司由李梅的弟弟接手，她辞了职。一切好像一场梦，只是王涛一直联系不上。有一天，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找到那张诊断书，拿到市医院询问时，医生告诉她，这是伪造的！ 梦一场，是非恩怨，随风飘。 ——王杰《英雄泪》 尾声 时间：姚有钱死后一个月 警察传唤了杨念念，在拘留所，她看到了王涛。 保险公司在理赔勘察时，发现姚有钱的刹车被人破坏了，报案后，警察在海滨城市里的一个出租屋里抓获了王涛和他的情人小丽。 原来，王涛早就察觉了杨念念和姚有钱的事，跟踪了好多回，那天杨念念开姚有钱车回来时，王涛就在不远处跟着。 半夜，趁杨念念睡着，王涛拿出了钥匙跑出来偷偷破坏了起刹车系统。他的手法很巧妙，暂时感觉不到什么。但过上一会，刹车就会失灵。 在拘留所，王涛看着杨念念道：“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早知道那晚答应我离婚好了？” 杨念念看着王涛道：“你了解我，知道我看到了诊断书肯定不会离开你的。你们男人都太聪明了，利用我的善良。” 王涛道：“是你先背叛我的，就不要怪我利用你。” 杨念念道：“谁背叛谁?你不是也有个小丽吗？可真奇怪，你每天开出租车，怎么还会有时间去泡妞？” 王涛道：“网聊的呗，她还是个小姑娘，要不是为了和她在一起生活，我才不会和你演这出戏弄这笔钱。唉，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动那台车。我以为那车那么好，最多是出个车祸，吓唬吓唬他，给姚有钱点教训罢了，谁知道那天下大雨，阴差阳错的居然死了。” 杨念念道：“事已至此，说那些有什么用呢？” 杨念念离开拘留所，出了大门，感觉太阳好亮，晒得她几乎晕眩过去。 （责任编辑：张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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