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美文选粹】孟昭民丨在三亚邂逅赵鼎

谭文峰sdqtneyj 2021-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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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民，山西省垣曲县历山镇人。一九四六年生，中共党员，曾任县委副书记，市政协党组成员秘书长。省作协会员，书协会员，市楹联名誉会长。散文集《黑与白》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

在三亚邂逅赵鼎

作者：孟昭民

“天涯海角”的名字太诱人了，这是来海南省三亚市的游客必去的地方。未进景区，远远望见一组栩栩如生的汉白玉群雕屹立在蓝天与碧海之间。

走近一看，每尊雕塑前都镶着一块镌有人物简介文字的小石碑，宋朝的苏轼，明代的海瑞……这位头戴便帽，身着粗布长衫，双目炯炯凝视远方的老者何许人也？一看碑文，原来是南宋两度担任宰相之职的抗金英雄，我们的乡亲，山西运城闻喜人赵鼎。我从小就敬仰崇拜抵御外侮，抗击外敌的民族英雄，如宋代的宗泽、岳飞、赵鼎，明代的戚继光以及近代的抗日英雄张自忠、赵登禹等，想不到今天在四千里之外的南海之滨见到了千年前的乡亲赵鼎（雕像）！让我真切地体味到“他乡遇故知”的亲切与甜蜜！

面对雕像，我想，赵鼎身为南宋首辅宰臣，理应蟒袍玉带、峨冠高冕、足蹬朝靴的文官形象，怎么会是布衣草鞋的平民装束？转念一想，赵鼎被流放海南，已被尽削官职，与囚徒无异，眼前雕塑的形象正是当时的真实写照。

有宋一代，我们河东出了两大功勋昭著，名垂青史的宰相，一是北宋宰相夏县人司马光，他因童年“砸缸救友”和晚年编纂《资治通鉴》而名满天下，妇孺皆知；另一位是南宋宰相闻喜县人赵鼎，他却因坚持抗金反对议和，受投降派奸相秦桧打击迫害，最后被贬到远恶军州，身死异乡，以致“湮没”英名而鲜为一般民众所知晓。

其实，司马光、赵鼎同饮一河水，他们的郡望都在涑水之滨。那么，赵鼎的塑像何以树立在海南的“天涯海角”呢？

这个故事还需从头说起。

赵鼎，字元镇，公元1085年生于解州闻喜县礼元镇阜底村的一个书香之家。四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樊氏一手将他抚养成人，亲自教他经史百家之学。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他31岁时登进士第，被任命为洛阳县令，宰相吴敏非常赏识他的才干，提拔他为开封士曹。这时金兵已攻陷太原府，朝廷议论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以求和，鼎激愤地大声疾呼：“祖宗之地不可以与人，何庸议？”开封沦陷后，金人扶持下的原北宋宰相张邦昌建立了大楚傀儡政权，不少官吏纷纷倒戈向其俯首称臣，赵鼎却逃入太学，坚决不作“贰臣逆子”，体现了一位忠君爱国志士的凛然不可侵犯的英雄气概。

高宗赵构登基后，任命赵鼎为代理户部员外郎。一次他下诏让臣下提出执政的过失。赵鼎上疏说，几年来朝廷一直执行王安石、蔡京的政策，以致民生凋敝、国库空虚、金人南侵，当务之急是改弦更张改行元祐之政，取消王安石在神宗庙廷的配享，代之以贤相司马光。同时建议重修《哲宗实录》，高宗接受了他的谏言，亲授他为殿中侍御史。

赵鼎善于处理抗金将领间的内部纠葛与矛盾。高级将领刘光世的部属王德擅杀同样职衔的韩世忠的部属，赵鼎奉旨审讯王德的同时，请求高宗下诏切责韩世忠，也将韩的不法下属依律治罪。这件事在朝内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使得“诸将肃然”，高宗也很满意，赞曰：“肃宗兴灵武得一李勉，今朕得卿，无愧昔人矣”。又说，“鼎尽职尽责，谋思万全，所提四十项事，朕已施行三十六。”因此，将谏官赵鼎破格提拔为御史中丞，使之进入了核心决策层。赵构说，我经常听到前朝忠谏之臣的故事，恨不能亲见，现在在赵鼎身上一切都看到了。

赵鼎竭尽全力辅佐高宗，对内褒忠抑奸激浊扬清使得上下和谐，百姓温饱，对外协助各路将领调兵遣将，布兵摆阵，移军布防，屡胜金人及伪楚、齐之兵，以致高宗高兴地说“赵鼎真宰相，天使佐朕中兴，可谓宗社之幸也。”

赵鼎知人善任，高风亮节，不居功不自傲。收复襄阳一战，鼎力排众议选岳飞为帅，果然获胜而归，赋闲已久的张浚，经鼎力荐，拜副相之职，后因与浚在与伪帝刘豫一战中产生分歧，忤逆了帝意被罢相。不久，张浚因事被贬岭南，鼎多次上疏，言张浚母年逾八十不宜居岭表，后改为条件较好的永州。

这时，已窃居相位的议和派秦桧看到赵鼎被罢相，暗地唆使其党羽御史中丞王次翁诬陷鼎曾接受伪帝张邦昌的任命，又诬他受贿银钱十七万缗，骨子里始终坚持屈辱投降，偏安一隅的南宋昏君赵构自此和秦桧沆瀣一气，对外屈膝求饶，对内镇压主战派。从绍兴八年始，赵鼎先后被贬到绍兴、泉州、潮州。

潮州的五年，赵鼎住在低矮阴暗潮湿的茅屋之中，如蹲囹囵，虽有虚职在身，仍闭口不谈国事，即便如此，秦党仍不放过，指使一个名叫詹大方的羽翼诬陷他受贿，因此又要把他移置更加僻远的茫茫南海中人称“死亡之地”吉阳军（今三亚市乐东县）。年逾六十的赵鼎得此凶信，愤然上表赵皇帝：“白首何归，恨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奸相秦桧看到后竟然恶恨恨地说：“这个老家伙还是像过去一样倔强（此老倔强犹昔）！”

在荒蛮僻远，人烟稀少，狼虫肆虐山贼海盗猖獗，飓风暴雨无日无之，几乎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吉阳军，赵鼎深居简出，孤苦凄冷。以前的同僚部属和朋友摄于秦桧的淫威，大多不敢与他来往，只有广西帅张宗元给他送来酒米和药石、书籍、秦桧得知后立马将其调离广西，降职降衔，还在赵鼎迁往吉阳军途经雷州时，知州王惕“假肩舆以送”，秦桧将他免官发配到金州，秦桧还下令吉阳军方面每月向他报告一次赵鼎的来往与生死状况。这样非人的日子又捱过了三年，他的身体日渐衰弱，料定秦桧必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他派人给儿子赵洋说，“桧必杀我，我若迟死，必将祸及全家。”因之萌生了自尽的念头。没过多久就一病不起，他以衰朽之身挣扎着为自己写了“墓中石”，记载了家乡的风物人情写下了官场沉浮的详细情况，最后自题“铭旌”（铭旌是逝者灵柩前的牌子，本应是生者为逝者题写）。“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他生前唯一的遗言是让儿子请求皇上将其遗体归葬老家闻喜的祖茔。

处理完这些事，赵鼎满怀悲愤绝食三日，于绍兴十七年八月寂然离世，享年六十有三。

赵鼎逝世的次年八月，朝廷批准了其子的请求，准予归葬。由于金宋处于交战状态，黄河以北的半壁江山仍在金人手中，一时灵柩不得北归，只好暂厝于吉阳军昌化县的旧县村。

我想，赵鼎的屍骨虽未安放祖茔，但朝廷的这道圣旨，应该让九泉之下曾为宋室江山操劳、奔波勤勉一生的逝者瞑目安寝，魂归故里了。

赵鼎逝世后的第八年，奸相秦桧病亡，次年正月，朝廷追复赵鼎的旧职。孝宗赵昚继位，拨乱反正，正本清源，谥鼎“忠简”，赠太傅，追封丰国公，配享高宗庙庭，被划为“鼎党”的岳飞、张宪、张戒、张九成、解潜、石恮等一大批文臣武将及受牵连者皆平反昭雪，录其子孙入仕。赵鼎被宋史赞为“中兴贤相之首”。沧海桑田，历史终于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

作为赵鼎的后世乡党，我们十分感谢海南的艺术家，他们用智慧和丰富的想象力雕塑了为民族国家作出重要贡献的英雄群像，使来到“天涯海角”的人们有以瞻仰和凭吊！

（责任编辑：杨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