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相见

他常独自夜间来坐。先电话：在家吗？在家。我来坐坐。好呀。交往年深，删除客套。客套是人之间的形式，就像握手，真兄弟，不用握；手指搭上去拉拉，是客套。不拉一下，见面不完整。他在外面敲门，我把门打开，他在玄关低头换鞋，念着：好久未见老兄哒。这是他给我的见面礼：思念。我回复他：你是忙人，最近还好吗？这是我塞予他怀里的温暖：理解并挂念。

进屋，坐在客厅的沙发一角，这是他固定的位置或习惯，如果我的居室永远不变化，他就会永远在原地方落坐。我去跟他沏茶。坐几个钟头，他只需一杯水。喝浓茶，茶叶在杯中慢慢地苏醒舒展身子活过来，杯中就水少茶叶多，他俯身捧着杯，欣喜地盯着茶色境界，笑眯眯地，可爱得越发亲近。

老兄，最近写了什么？

我惭愧，做“作家”似乎日久，作品愈少见了，可能才尽，更是愈懒，日子在挑着轻松的地方走。

没写什么，写也是些雕虫小技，上不了桌面。

喜欢老兄的文字，轻松随意，有些意思。

我想着要读书，常作计划，常自我打破，有些顽劣不化了，这是成不了材的顽劣。

最近去到某老兄家里看他，看见他在抄自己的作品，不可理喻。

没事做，就算是练练字吧。

可能，不过我觉得无聊。

日子是无聊的堆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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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还那样忙？

是呀。

也好，不空虚。大概也没有去抄自己东西的冲动吧。

我们都笑了。

有时候，自己问自己，忙忙碌碌，做了些什么啊？

你一直是这样，大概是停不了的陀螺，你自己在抽着自己转。

可能。也是。

东拉西扯。善于扯谈，是遇到话题催化剂。我们大概是互为催化，把自己催化为对平凡与琐碎感触良多敏感，一言难尽。

想想好久没有与他见面了，拉起电话准备打过去，忽想着是疫情期——我们是不方便见面的。早些天，他用微信告诉我，夜里去外面走了走，一条大马路，空空无人，这是一辈子没见过的情景，有点害怕。我回答他，疫情给我们都增加了人生非常的体验，这是悲事，何不也是人生欣然之处！又嘱，小心为好，呆在家里，疫情严峻，不是妖魔挡道，而是魔鬼在道。

唉，我们何时可以见面呢？

2020年2月20日于益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