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人”和“民”本来是对立的

 吕俐敏 2021-03-18

在春秋之前,“人”和“民”是对立的概念。先从字形看,“人”在甲骨文中是个侧立的人的形象;“民”是用锥子刺瞎眼睛的形象。字形如下:

    从“人”的字,伯、位、仁等,首先部内字多,其次有很多体面的字。而从“民”的字,只有一个“氓”。民,《说文解字》“众萌也”,段玉裁注释:“萌犹懵懵无知貌也。”而“人”是“天地之性最善者也(《说文解字》)”。

      从构词来看,民居、民宅、民夫、民户、小民、草民、贫民、贱民、乱民、游民、刁民;人杰、人才、人瑞、能人、善人、官人、高人、贵人、大人。这些词义的不平衡就能够看出二者在使用过程中的位置和发展方向。

    从用法看,《论语·学而》:“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人”是用来爱的,“民”是用来使的;《论语·子路》:“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人”是教化“民”的,“民”是被教化的,界限分明。《论语·公冶长》:“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被儒家极端称颂的子产,也是“养民”“使民”,不过是比别人更宽容更讲道义而已。“化民”“养民”“亲民”等都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在教化、豢养、表达亲善等意思。

    所以,历史上“国人暴动”,由于周厉王治理下的国人,言论受到极端管控,“使卫巫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周厉王派巫师监视那些公开批评国政的人,只要被发现,就会上报给周厉王,然后把这些批评者杀掉。国人不敢再说话了,只能在道路上以目示意,不敢交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终于,国人暴动,周厉王被流放,周公和召公共和执政,其中暴动的国人就是贵族们。

    统治者又把人内部分为君子和小人。小人也是人的范畴,只是各种修养比君子要低一些而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民”从字形就可以看出是被刺瞎眼睛的奴隶,有一段时间,应该是人类历史比较黑暗的时候,抢来的男人或者战争的俘虏被刺瞎一只眼睛作为奴隶的标记,所以,奴隶是“民”。类似于这样残害身体的做法,还有割掉战俘耳朵的“取”字,给人脸上刺字的“黥”,都是通过给人做标记来奴役、驱使和践踏尊严的方式。

    民和氓,“土著者曰民,外来者曰氓(《广雅》)”。“民”是安土重迁被固定在一块土地上的奴隶,“氓”脱离土地,或者流亡在外的流民。现代汉语中的“流氓”指行为不端的人,但是在古代汉语中,“流氓”只是流浪的、无业游民。再想想《诗经·国风·卫风·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这里的“氓”便是一个流浪者,能够做一些用布换丝的小贸易。

(这幅图太……提醒女子,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人和民的界限混淆应该是进入战国之后,“人”的地位下降为庶民,“民”也在社会变迁中,获得土地,成为独立的生产者,二者的对立才取消。“人”“民”就经常连用了。但是,回溯其字形、构词、历史用法,都可以看到当初的区别。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