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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敬鸾:儿时的“玩伴”

 修篱种菊 2021-03-18

儿时的“玩伴”

陆敬鸾

       我七岁那年,邻近村子突然闹起狂犬病,疯狗咬伤孩子,袭击大人的事频频发生。

       于是,整个村子都陷入恐慌之中——在大场里耍惯了的孩子们,突然硬生生被大人揪回了家;在家待着的老人,大白天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下地干活的壮劳力,手里都紧紧攥根棍子,生怕走着走着,蹿出一只疯狗来。

       那天,天还没透亮,静寂的村子还沉在梦乡……

     “咚咚咚”,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父亲打开大门,迁民庄儿村的表叔,急匆匆地进了院子,把那辆大水管车子刚往墙边一靠,就见一只黄色的大狗从右垮筐里急头急脑地蹿出来。

      “喃们村现在打狗呢……是狗就得打死……这狗跟了好几年了……主要是怀上小狗了……糟蹋了怪可惜了儿滴,在咱这避避风头儿吧……”

        就这样,大黄狗开始了在我家的生活。

       母亲在一个向阳的角落,给它砌了一个窝儿,然后找来一些滑秸铺在地上,最后从衣柜里找来一些旧棉絮铺在最上面,既暖和又舒适。

       时隔不久,黎明我们还在甜甜的睡梦中,早早起床的母亲突然异常兴奋地惊呼:“诶,快看——大黄狗下小狗了……”

        我们赶紧穿上衣服蹿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狗窝前,就见大黄狗怀里依偎着四五只粉色的、肉嘟嘟的、还未睁眼的小家伙儿,那呆萌的样子,着实让人稀罕。

        每天放学,我跟二哥来不及放下书包,就会奔向狗窝,抚摸抚摸这只,摆弄摆弄那只。

       在轰轰烈烈的“打狗风”过后,表叔要领回大黄狗了。

       临走,表叔留下了最漂亮的那只小黑狗,给我们当玩伴。

       小黑越长越精神。浑身毛色锃亮,似黑色的缎子摸上去滑滑的,黑宝石似的眼睛熠熠生辉,两只耳朵总是机灵地竖着。

       小黑是家里忠实的看守。一听到陌生的脚步声、说话声,会马上冲出去,冲着来人汪汪叫起来,要是那人还不停下脚步,它就不客气地咆哮起来,冲过去咬住人家的裤管,直到我们出来喝住它。

       小黑更是我们开心的玩伴。 和煦的春日,我们去屋后那宽阔的田野放风筝,它寸步不离地跟在我们身后。随着风筝的起落,我们笑着、闹着,它也尽情地追着、跳着……

        凉爽的秋天,我们带它去草地逮蚂蚱。只见它在草丛中歪着头,认真地瞅,发现了哪里有蚂蚱,就灵巧地一扑,嘴巴一张,就把蚂蚱吞了下去。只要我们逮住蚂蚱,就立刻把它唤来,把蚂蚱朝上一抛,它的身体就极其敏锐地往上一跃,一张嘴就稳稳地接住了那只肥胖胖的蚂蚱。吃完尾巴摇得更欢了。

       那天黄昏,我们手里提着两大串用狗尾草串好的蚂蚱,带着小黑往家走,刚进村口,它突然铆足了劲往家狂奔……

       我跟二哥拼命在后面追,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到家门口,才发现那只大黄狗——脖子上有半截儿被扯断的绳子,浑身湿漉漉的大黄狗,正在“小黑”身上这闻闻,那嗅嗅,这瞅瞅,那瞧瞧,眼神里,满满的爱……

       我不知道这只大黄狗经过多长时间的挣扎才跑出来,也不知道它是怎样准确无误地找到我家,更不知道它内心经历了多少的煎熬,只知道刚过第二天,表叔就牵着它离开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那只大黄狗,趁表叔家不留意,就会偷偷跑来跟小黑欢聚。

        夏日的午后,午休过后的人们,拿起锄头,背起筐,纷纷下地干活了。我们也跟着大人奔向村南的地里,小黑照例一蹦一跳地跟在我们身后……

       干活休息的间隙,突然发现没了小黑的踪影,听到我们的惊呼,父母也扔下手里的活儿慌慌地四处寻找。

       我们从地里到家里,从村外到村里,转过每条街,穿过每条巷,“小黑——小黑——”一遍遍地喊着,一声声地叫着,村里的大喇叭也不停地广播着……

        我总觉得机灵的小黑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带着那种满满的期盼急切地寻找着,甚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错失它的身影……

       一直到深夜,依然杳无音讯,身心疲惫的我们,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了。

       梦中依稀看到小黑回到了它妈妈身边,它们依偎在一起,诉说着别后的种种思念……

       第二天,天还没透亮,二哥就拉起我的手,开始挨家挨户地找寻,每次都是满怀希望地叩开人家的门,又失望满满地离开,一次又一次……

       对小黑的离开,我们产生了种种猜测:被卖狗肉的人抓去宰了?被爱狗的毛头小子圈养了?被大黄狗带走了?……

       直到那只大黄狗,又出现在我家门口,看到它急切地趴着门,嘴里嗷嗷地叫着,眼神急切地往院子里望着……我们断定小黑不是被它妈妈带走的,最好的猜测落空了,心理不禁万分失落!

       看到我们茶饭不香的样子,母亲从邻家抱来一只小猫,它披一件黑白相间的毛衣,脸上嵌着一对璀璨的黑宝石,晚上会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黑色的鼻子,长长的胡须,玲珑的小嘴儿,模样十分可爱。

        它刚来没几天,就在屋子里这走走,那瞧瞧。看见母亲针线簸箩里的线团,它就不停地用爪子捯着捯着,直到把线团捯饬成瞎疙瘩才罢休;看到父亲晾晒在窗台上的那一簸箕旱烟沫儿,它会蹦进去打几个滚儿;看见我摊在柜上的书本,它会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看着那逼真的彩色插图,就伸出锋利的爪子,狠狠一抓……

       没几日,它的顽劣更是展露无遗,每次饱餐后,它就会用锋利的爪子chi leng leng地挠人的裤腿,被我们一呵斥,它就哧溜一声蹿出屋子,一溜烟儿跑到院子里的树上,在树枝间蹦来蹦去,蹦累了就抱住一根树叉晃晃悠悠地荡起秋千,活生生一只顽劣的猴子。

      “看你能的,孩子们都没你能闹腾……”每次母亲都边笑边嗔怪着。

        我们也一脸宠溺地望着如此顽劣的它,久违的笑声又开始慢慢在小院儿响起……

       朝来暮往,春去秋来,它的可爱顽皮,着实俘虏了我们每个人的心,它已然成为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员。

        那个秋日的黄昏,劳作了一天的父亲,牵着牛走进院子,径直奔向牛棚前的那口水缸。

        发现水缸的水落满尘土,父亲便把牛牵进牛棚,转身拎起水桶从堂屋舀了满满一桶清清亮亮的水,去清洗水缸,清洗完,父亲用力把水缸倾斜成与地面九十度角的样子,左手扶着水缸,右手用着小笤帚把里面的水一点点往外扫……

       被父亲掀起的水缸底部,满是各种潮虫,突然没有了遮拦的它们,似乎也没了安全感,开始方寸大乱地四处爬着……

        这一切,自然把家里那只视觉极其敏锐的小猫吸引来了。

        它跑到水缸后面,异常兴奋地抬起爪子,一会儿捯捯这只“卖盐的”,一会儿又挠挠那只“钱串子”,玩得不亦乐乎……

        弯着腰正吃力地刷水缸的父亲,全然不知水缸底下的热闹场景,他依然投入地用小笤帚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扫水,一下,两下……

        父亲手里的水缸,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放下了——

     “爹,猫……缸底下有猫……”

       话音未落,水缸下传来一声惨叫!

       小猫最后那凄惨的叫声,像刀子般直入心脏。我闭紧眼,扭过身,不敢看那血腥的一幕,泪,夺眶而出!

       从那以后,我开始排斥接触猫狗,远远地望着可以,但我再不会去接近它们,甚至不愿意多看它们一眼,生怕再滋生出任何情感。

        因为我害怕失去,怕当我全身心地去爱它,去呵护它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回到家,发现它是冰冷的或者没了踪迹。

       痛失玩伴的那一幕幕,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进我心,成了我至今都过不去的心结。

    作者陆敬鸾,咱大肃宁师素镇曲吕村人,毕业于沧州师范学校。曾在后堤中学和第二实验小学任教,2018年随二小孩子们被分流到五小任教。

  陆敬鸾:每天领着孩子们在语文课堂上吟诵美文,引导孩子们润色文笔,那是我最充实而快乐的事。如果说人生最大的幸福,是爱好和职业合二为一的话,那我是幸福的——当用爱敲开孩子的心门,被他们纯净的心灵所接纳,并融入他们的世界时,会感觉所有的累和琐碎都值得;如有来生,我一定还做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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