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猬 青蚨传说 大唐贞观年间,在凤翔府下辖麟州,曾发生过一桩蹊跷公案。 蹊跷到叫人怀疑财富与人生~ 01 彼时,麟州城东有一年轻书生,姓林名兴,因父母早亡,家境困顿不堪。 不过,林兴颇有志向,哪怕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也要考取功名,以慰泉下爹娘。 但说这日午后,林兴从舅舅赵某家走出,边走边叹气。 行至半路,无意中一抬眼,突然发现路旁杂草丛中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还是个女子。 不会是……死倒吧? 林兴硬着头皮走上前,蹲下身,胆突突将那女子翻过来试了试鼻息。 没死,还有一丝热气儿! 事态急迫,救人要紧。林兴顾不上男女有别,抱起女子撒丫子就往家跑。 这次去舅家,是借钱来着。 近几日缸中米尽,早已揭不开锅。谁想话未出口,舅母吴氏便桃花眼一瞟,好一通冷嘲热讽: “外甥,你都考多少年了?我这个妗子这辈子还能看到你出人头地么?去去去,你舅没在家。” 唐代仕女彩陶 唐代仕女彩陶 不是没在家,是躲在里屋呢。林兴分明听到一阵窸窣声响隐约入耳。 唉,说好的娘亲舅大呢? 钱没借着,还痛遭贬损,又捡个陌生女子回来,吃啥喝啥?看女子病得不轻,要请郎中要抓药,钱呢? 兜里无分文,寸步也难行。 02 就在林兴愁得头大饿得肚疼之时,只听嘤咛一声,女子醒了。 “是你救了我?”女子问。 林兴嘎巴嘎巴嘴,欲言又止。 方才他正琢磨,是不是等天黑再把人偷偷送出去呢。 无米下炊,无钱医病,万一死在家里,被人撞见告官,那可真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女子似瞧破了林兴的窘境,吃力地从身上寻出一个饼钱,递进了他手里。 饼钱,也称祥符钱,一枚能抵上五枚价值一文的小平钱。 有了这一个饼钱,足够两人搓一顿的了。 女子自称叫月娥,年方十七。因家乡瘟人,父母罹难,她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来此。 至于昏厥,是心疾老毛病,歇息歇息就好,不碍事的。 “不碍事就好。你躺着,我买粮去。” 林兴乐颠颠出门,称了米,给月娥买了两颗鸡蛋,又乐颠颠往回赶。 一天的生计解决了,那第二天呢?第三天呢?总不能吃一顿,挺一年吧? 甭操心,有月娥姑娘呢。 03 次日饭时临近,林兴从余光里瞥见,月娥再度取出了一枚饼钱。 第三天清晨,于外屋打地铺的林兴一睁眼,恍惚瞅到月娥又拿出一枚铜钱,出门而去。 短短半个时辰,月娥回来了。手里拎着米袋,还有几棵青菜。 第四天,照旧。 第五天,外甥打灯笼… 一转眼,半月过去,林兴瞧出了不对劲: 月娥姑娘身上,到底藏着多少钱?咋取之不绝,用之不竭? 一枚钱,不显山不露水,那十五枚,五十枚,一百枚呢?拧腰走路,咋不闻稀里哗啦叮当响? 林兴有心想问,又觉不妥,好像惦记人家钱似的。但越琢磨越好奇,遂暗中盯着,想查出个端倪来。 别说,经数日观察,还真让林兴窥到一个天大秘密—— 月娥身上就两枚钱,一枚饼钱,一枚小平钱。 每天,她都会出门买米买菜,把那枚饼钱花出去。 时至夜晚,月娥便取出小平钱,放置床头。片刻光景,被花出去的饼钱居然无声飞回,与小平钱落到一起。 这也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吧?! 暗惊之下,没少读杂书的林兴很快想到一桩神异传说: 青蚨还钱。 04 青蚨,据考证,即古书中的害人虫,也叫蜮、短狐,形状像鳖,三只脚,也就是偷摸含沙射影的那厮。 今俗名“水知了”,乃半翅目的大型昆虫田鳖、桂花蝉。 早在春秋时,鬼谷子便发现了“青蚨”的奇异之处: 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释意为征兆、痕迹)。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东汉杨孚也在《异物志》中说: 青蚨形如蝉而长。其子如虾子,着草叶上。得其子则母飞来。煎食甚辛而美。 这虫非常神奇,不仅母子相从,不离不分,而且还能煎食。 味道嘛,微微有点辣,美极了。 而东晋干宝《搜神记》中所记更牛掰: 南方有虫……人得之以归,则母飞来就之,不以远近,虽潜取必知处。杀其母以涂钱,以其子涂贯,用钱货市,旋即自还。 搜神记古本 搜神记古本 月娥只有两枚,花出去飞回来,就轻松解决了温饱问题,那要有一百枚全涂过青蚨子母血的,会咋样? 妥妥的小康啊。 那…一千枚呢? 还用说吗?大唐富豪榜上见。还读啥书考啥功名,天天在家数钱数到手抽筋,该有多美! 所以,必须留住月娥姑娘这位财神爷,不,财神奶奶,尽快讨她欢心娶了她,然后一同捉青蚨去。 捉了青蚨就涂钱,然后就花钱玩。 哗啦啦花出去,呼啦啦飞回来,简直爽死了! 当夜,林兴愈想愈兴奋,翻来覆去折腾到天亮才迷糊睡去。 次日日上三竿,这厢正做美梦呢,便听“咣当”声响,有人破门而入。 是官差。 三拳两脚打翻林兴,随之上枷落锁,将其押去了县衙。 月娥姑娘死了。 遭人袭击,挟持出麟州城,勒毙于荒郊野外。幸有乡民遇见尸首,赶紧报了官。 05 数度过堂,林兴却只承认起过贪占青蚨子母钱、纳娶月娥之私念,拒不招供害人性命。与此同时,麟州百姓则倾巢出动,忙乱了套。 知道忙啥不? 当然是全民一心捉青蚨啊。 这下,水知了,田鳖,但凡长得像传说中青蚨模样的虫虫们,一个个全倒了大霉: 捉来,掐脖,涂钱;不往一块凑,则入锅烹煎做了下酒小菜。 短短数日,城内尽光;接着出城,河沟山洼,恨不得挖地三尺… 就这样,寻着捉着,意外陡生,一乡民在野外枯井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拽上来一瞧,竟是林兴的舅舅赵某! 经勘验,赵某与月娥的死状如出一辙,是被人用布带活活勒死的。手中,还紧攥着一缕布条。 显然,是在遇害时拼命挣扎,撕扯入手的。 这个命案,破的那叫一个轻松—— 官差前去赵某家,找吴氏了解情况。一进门,一搭眼,便瞄见吴氏的裙带隐有缝合痕印,似被扯脱一绺儿。 拘回公堂,连唬带蒙一吓,这女人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全撂了: 勒死男人并藏尸荒野的,是远房表哥兼相好田民朱! 06 原来,吴氏与田民朱早便勾搭成奸。只要林兴舅舅赵某出外做生意,田民朱便偷摸登门扯淡。 就林兴去找舅舅借钱那日,于内室弄出声响的,便是田民朱。 说来也巧,次日,田民朱又于集市瞄见了林兴。 见他有了钱,心下纳闷,便悄然尾随,瞄上了梳洗过后、眉清目秀的月娥。 原本,田民朱是奔着谋色去的。可鬼鬼祟祟几番偷窥,竟也看破青蚨秘密,顿起了劫取之念。 瞅准时机,田民朱挟持月娥出城,强取青蚨母子钱后又逼索青蚨血,以涂千钱万钱! 青蚨子母钱图案 青蚨子母钱图案 月娥挣扎反抗,几欲逃走,终遭毒手。 当晚,田民朱想让吴氏也瞧个新鲜,等待青蚨母钱飞回。 哪料,母钱回来了,林兴舅舅赵某也打道回府,恰将光溜溜的两人摁在了被窝里。 厮打缠斗,田民朱二度行凶,以同样手法勒杀赵某后连夜弃尸枯井。 吴氏则对外佯做愤愤然宣称,男人半夜回又半夜走,又去了远地做生意。 哼,说不准外地有了相好。这一走,猴年马月才能回! 但,让这对奸夫淫妇怎么也没想到,尽管弃尸地点非常隐秘,可还是被捉青蚨者翻腾出来! 歪打正着,两桩命案竟为连案,一并告破。书生林兴被训斥后释放,责令好生安葬月娥; 可怜异乡女子月娥,终未能逃脱死劫; 田民朱与吴氏则行奸害命,被判斩立决,弃市示众。 至于此桩公案中的重要物证,那一双青蚨母子钱的来龙去脉,月娥又是如何得到的,官差声称并未觅得,从此下落成谜。 留于后世的,也只一句老话: 欲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贪念一生,必万劫不复。 不过,小编还是想去找青蚨,把它的血涂到100元人民币上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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