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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小手空空 2021-03-20

  邓乃刚

  日常生活中,我发现一些人会把“去”读成“弃”(轻声),而且多用在命令式的祈使句中。上大学时,在学生食堂用二两粮票花五分钱可以买一个白面馒头,有时候,特别是夏季,大师傅怕头几天卖不掉的馒头坏了,就裹在好馒头中多给你一个半个;他不会给女生,一般会给我们这些穷男生:“吃去!”“咣”的一声就扔过来了。这一声“吃去”,就好像我们是讨吃鬼,没吃过白面馒头似的。

  普列姆昌德说:“对人来说,最最重要的东西是尊严。”可是我们这些穷学生尚不理解、不懂得“尊严”为何物。肚子里常年没有一丁点儿油水,十六七岁时吃完晚饭和同学们一起去逛街,每人买五个大焙子,一气儿就吃下去了,上大学时虽然年已三十,再吃两个馒头,肚子里还是绰绰有余。

  室友都是“夜猫子”,不到半夜不回来,回来了还要议论白天的事。王同学说大师傅扔过来的馒头叫“嗟来之食”,老德实说不对,这与齐人黔敖的施舍完全是两码事:黔敖是因齐国遭了天灾,好心救济穷人;咱这是用自己的粮票和钱同他公平交换——好馒头一毛钱两个,快坏了的馒头一毛钱就买三个或者更多……争论不出个结果,就都进入梦乡了。那年夏天,有一个系的同学和大师傅打起来了,别的系的同学也赶来声援,事情闹大,学校最终向着学生,那几个大师傅的态度变得好多了。

  这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糗事了。1978年春我们入学两个月后,北京市又进行了一次扩招,我们小组变成十四个人。忘记是谁出的主意,大家在女生宿舍聚了一回餐。有人拿来电炉子、花卷、油条、熟食,有人拿来北冰洋汽水和散装啤酒,不知哪个同学从郊区搞来两只煺好毛的母鸡,这可把大家给愁坏了:哪儿有炖肉的锅呀?老德实抄起我给孩子擦澡的搪瓷盆(当时我的女儿就在教工幼儿园入托)。我忙说这哪儿行啊!他说“以水为净”,用碱面加热水将搪瓷盆烫了两遍,就用它炖出一锅鸡。直到一个女同学来男生宿舍喊我,我才赶了过去,发现到处都码着吃的,班副陈大姐放话:“各位前生有缘,今天聚到一起不容易,大家放开吃吧!”“放开吃吧”四个字,让我忘掉了因大师傅一句“吃去”而感受到的一丝不快。

  在我的记忆中,小组聚餐就有过这一次。后来老德实还带我们几个室友到三里河附近的峨嵋酒家撮了两次,去没去过“老莫”,不记得了。老德实是从焦化厂考来的带薪生,重工企业工资高,当时他又未婚娶,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我们常跟着蹭“嗟来之食”;不过与吃大师傅扔过来的馒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人再喊“吃去”,也没了“嗟来之食”,人们的生活水平不知提高了多少倍。令人痛惜的是,浪费粮食的现象随处可见,虽然如今能“放开吃了”,但也不能忘记原来那些艰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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