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梅家八十四---彭玉麟》文/梅园水仙（初稿）            （小引）“雪帅”彭玉麟： 大清帝国最后一抹斜阳，大清三百年极品男人。 他与曾国藩、左宗棠并称为大清三杰；与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并称为中兴四大名臣。他是湘军水师的创建者，中国近代海军的奠基人。 他是梅痴、情圣，抗法英雄、兵部尚书；他是诗人、画家、国朝重臣。 他是晚清最强势的“国防部长”，曾国藩最优秀的学生，李鸿章最危险的对手，左宗棠的政治盟友。 最为怪异的是，雪帅彭玉麟拼命辞官，淮帅李鸿章却拼命做官。彭玉麟笔下的“梅花”是他人格的“化身”，是家庭与时代“苦闷的象征”。雪帅“墨梅”，是与传统文人画家分庭抗礼的“铁血梅花”；雪帅“梅花”也被曾国藩戏称为“兵家梅花”。 （一）千古两梅妻，公几为多情死；西湖三少保，此独以功名终。（曾国藩语）彭玉麟（1816---1890），字雪琴，号退省庵主人、吟香外史，祖籍衡永郴桂道衡州府人，生于安徽安庆府。清朝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书画家；大清三杰，中兴四大名臣；湘军水师创建者，中国海军奠基人。官至两江总督兼洋通商大臣、兵部尚书；封一等轻车都尉，加赏太子太保，谥号刚直，并建专祠。有《彭刚直诗集》八卷500余首，其中梅花诗160首；另有梅花绘画万余，有“十万梅花”之誉。 道光十二（1832）年，16岁彭玉麟随父彭呜九回籍，其父气死，族人夺其田，遂避居衡州府，就学石鼓书院，得衡州知府高人鉴赏识。 道光二十三年（1843），其舅病故，彭玉麟遣人去安徽，将外祖母及祖母养女“梅姑”接来衡阳奉养。两年后，外祖母病故，彭母王氏极力反对彭玉麟与“梅姑”的“姑侄恋”，并以八不合为由，逼迫操持“梅姑”出嫁。传统礼教下之彭玉麟遵从母命与邹氏完婚，从此埋下了“梅痴”与“情圣”的种子。 道光三十（1850）年，李沅发起义，彭玉麟从衡州协标兵随往镇压，并在战斗中崭露头角，被授蓝翎顶戴。然彭玉麟辞官不就，辗转耒阳为当铺管帐先生。 咸丰三年（1853）冬，彭玉麟受曾国藩之邀加入湘军，创办水师，卖炮造船，并初具十营五仟人。曾国藩曾亲率水陆兵团挥师北伐，被太平军大败，羞愤之下，投水自杀，幸被随从救起。而彭玉麟、杨载福所率湘军，在湘潭则完胜太平军水营，并顺风发起火攻，将太平军船只焚烧殆尽。 彭玉麟在与太平军水师交战中，屡建奇功。他曾将太平军水营四千多艘战船全部烧毁，并率领湘军水师攻进九江府，破湖北要塞田家镇，劳苦功高，荣膺清庭赏赐“巴图鲁”名号。 在湘军水师十年中，彭玉麟一路高歌猛进，连战连捷。拔九江，战太平天国陈玉成；克黄州，夺江宁；下九洑洲，水陆并进智取潥水；彻底切断太平军补给线，完成对太平军的合围。 同治四（1864）年，清军占领“天京”（南京）。彭玉麟居功至伟，被授一等轻骑都尉世职，达到他军旅生涯的颠峰。 同治十二（1874）年5日7日，日军在台湾琅峤强行登陆，被高山族人据险击败，长江水师严阵以待，高度备战。其间，彭玉麟多次上奏，呼吁朝廷清吏治、严军政、瑞士气、苏民困，加强巡务，严防外患。 1883年，彭玉麟擢升兵部尚书。其后，湘军水师并入北洋水师主力，彭玉麟为中国近代海军创史人。 光绪十（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十万火急，彭玉麟赴任广东办理防务。次年，法军进犯谅山，窥视广西，彭玉麟率老将冯子才于镇南关、谅山一战，大败法军，并获全胜。其后，彭玉麟多次上疏朝廷力主备战，反对议和，并提出“五可战，五不可和”的抗法主张。 光绪十二（1886）年，彭玉麟捐俸银一万二千两，建船山书院。1890年，彭玉麟将为官四十年，上百万两俸银捐作军费，献身海军。 是年3月，彭玉麟病逝于衡州湘江东岸退省庵，追赐太子太保，谥号刚直，并建专祠。如出己言“臣以寒士始，愿以寒士归”。 （二）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彭玉麟语）彭玉麟一生痴梅、咏梅、画梅，借以寄托对“梅姑”的爱恋、愧疚和悔恨。 据罗尔纲考证：“梅姑”乃彭玉麟外祖母之养女竹宾，其年稍长，少年彭玉麟以“梅姑”相称。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年纪相约，暗生情愫，并私许终身。外祖母去逝后，彭母王氏以“八字”与“辈份”不和为由，逼迫操弄“梅姑”别嫁姚氏，四年后“梅姑”死于难产。彭玉麟闻讯，悲恸欲绝，哭吟狂歌“一生知己是梅花”、“乱写梅花十万枝”。他发毒誓，他要用尽余生，绘写梅花十万枝，以纪念自己与“梅姑”的“旷世情缘”。 此后，他每画成一幅梅花，其必钤有“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之印。 彭玉麟有《挽竹宾姨氏》诗云： 月冷璇闺惨俗帷，无端生死理难窥。伤心怕读桃花句，谶语空留梧叶诗。恩意旧时承密勿，音容此日恸长辞。酒浆和泪营斋奠，滴下泉台知未知。余生四十年，彭玉麟以“万幅梅花”践行自己对“梅姑”的承诺。“梅姑”难产去世后，他再无妻室之欢，他抛妻别子，从军征战；邹妻亡后，他终生未娶，孤独一生。彭玉麟画梅花“干如铁，枝如钢，花如泪”。他一生六次辞官隐退，情系梅花。在湖口昭忠祠旁馆舍，他遍栽梅花，其号“梅花坞”（现石钟山景点梅花坞）。后又在杭州西湖及家乡衡阳筑“退省庵”，植梅吟咏，诗画梅花。 我家小苑梅花树，岁岁相看雪蕊鲜。频向小窗供苦读，此情难忘二十年。五十知天命，彭玉麟每忆故乡寒梅，始终难忘“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儿时玩伴“梅姑”。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冰清玉洁雪生香，不爱繁荣只素妆。俏立凌波娇不语，珠檐半卷月黄昏。又有：兰宾竹友皆零落，惟有寒梅是主人。冰雪心肠尘不染，自然淡雅得天真。“我自梅花梅似火，一癖共聊玉兰宾”。诗里行间，充满了对“竹”、“宾”、的情思与怀念。 一生知己是梅花，魂梦相依萼绿华。别有闲情遗韵在，水窗烟月影横斜。又有：太平鼓角静无哗，直北旌旗霓望赊。无补时艰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彭玉麟戎马倥偬，南征北战，他魂牵梦绕，心系知己，一腔心事寄托梅花。战事纷飞，他不忘江上看梅；登高望远，听楼中玉笛；追问西去仙人，何日归来。彭玉麟《题武汉黄鹤楼》： 我从千里而来，看江上梅花，直开到红羊刧后；谁云一去不返，听楼中玉笛，又唤回黄鹤飞高。心远天地宽，把酒凭栏，听玉笛梅花，此时落否？我辞江汉去，推窗寄慨，问仙人黄鹤，何日归来。彭玉麟军旅生涯，乘风破浪济苍海，屡建奇功。然岁暮天寒，寂寥孤独，梅雪交融，互诉衷肠。 天寒岁暮客魂销，梦绕西湖第六桥。我似梅花梅似我，一般孤癖共无聊。又有：英雄气概美人风，铁骨冰心有孰同。守素耐寒知己少，一生惟与雪交融。彭玉麟孤独寂寞是常态，也有凌雪绽放时。在小孤山之战中，当湘军旗帜插上小孤山顶时，他欣赋诗，比小孤山为日思夜想之“梅姑”，春梦重归，把酒凌风，慷慨狂歌： 书生笑率战船来，江上旌旗耀日开。十万貔貅齐拍手，彭郎夺得小姑回。“情牵梦绕四十年，画梅万幅忆君颜”。英雄暮年，彭玉麟任“长江巡阅使”钦差，他特将“梅姑”冰魂迁至杭州西湖，筑“退省庵”，遍植梅花，咏诗作画。垂暮彭玉麟，他甚至不惜突破几十年不画“红梅”之禁忌，“一腔热血托梅花”： 前身许我是林逋，输与梅花作丈夫。莫笑花容太清瘦，仙人风骨本清癯。…… （三）“兵家梅花”。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活人心。（曾国藩语）l 与画史上所有的梅家不同，雪帅彭玉麒乃铁血将军。他疾恶如仇，杀人如麻，以至他几十来不画红梅，禁忌“血色”。 彭玉麟笔下梅花，“老干繁枝，鳞鳞万玉，其劲挺处似童钰”，与史上文人梅花大相径庭。其铁骨虬姿，古拙苍劲，剑拔弩张之势，被老师曾国藩戏称为“兵家梅花”，似有一种“儿女心肠，英雄肝胆”的超凡神韵。 挚友知己王柏心，他评价雪帅梅花最为经典、通透： 老干总期扶日月，端然天柱壮撑持。彭玉麟曾致书王柏心，透漏心隐：“然墨梅巨帧，麟多醉后作，非籍酒以助兴，实因酒而发狂。信手纵横，无盐忘丑，亦以时际艰难，杞忧恒抱，郁郁不平之气，特假作梅老干以舒之，可谓无聊，复无赖矣。” 彭玉麟以梅自比，忧国忧军亦忧己：“廿四番风甘寂寞，年年芳蕊带愁开”。他自恃清高，唯有幽兰堪比： 独抱孤芳冰雪姿，千红万紫漫相欺。百花亦任争娇媚，除却幽兰品自尽。雪帅画梅： 画成尺幅冰颜小，姑射天然出世姿。仙骨姗姗清绝俗，一生孤洁少人知……雪帅墨梅，多繁花瑞枝，少有文人墨客的哀怨与寂寥；即便艰难伤感岁月，他也能笑对春风，纵论苍桑。 落梅风起足魂消，恼乱心情感寂寥。回首旧时春梦醒，一江冷月透征袍。又有：扶起春风十万株，别花能有此情无。问渠哪得清如许，历尽冰霜似老夫。曾国藩弟子，雪帅同门师兄俞樾，他在《春在堂随笔》中记载：彭玉麟当时的“墨梅”画名极盛，一画难求，其市值高达二十金一幅，远超当世所有的文人画家。以至彭玉麟借居余樾雅室，临别时仅留“墨梅”一幅，并题《梅花诗》云： 鹊巢底事让鸠居，高踞楼台笑我粗。寄语苕溪贤台史，梅花一幅当房租。我以为： 雪帅梅花乃“山阴派”刘世儒《雪湖梅谱》一路。有山阴“学者梅花”童钰之固执，又兼有扬州八怪金农墨梅之“冷艳空香”。其鳞鳞万玉，百梅竟放，如千军奔腾，乘风破浪；其繁蕊朵朵，乃寄托自己家国情怀，“梅姑”情殇；其“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之印章，无一不是自身不幸与家国屈辱的情感抒发。 雪帅“兵家梅花”，骨自伤感屈辱来，香自笔墨和泪出。雪帅喜作巨帧，皆酒后狂野，“无盐忘丑”，特以老梅繁花，挥写孤愤郁忧，故有老师曾国藩之评语： 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活人心。…… （四）无忝史书，无惭庙食，千秋功在，余事犹能诗画传。（李鸿章语）大清名臣陈宝箴曾任湖北布政使（相当现今省部级），他曾悼挽雪帅彭玉麟： 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是公生平得力语，万古节气功名，都从此出；癖于诗，癖于画，癖于游，他日茫茫堕泪处，绝好湖山亭榭，更待谁来。彭玉麟一生“六辞高官”。 1861年，安徽布政使任内，辞官巡抚一把手，心系军营，改任兵部侍郎。 1865年，他淡薄名利，两辞漕运总管，薄八省漕政监督，弃天朝皇国之大肉肥缺。 1868年，为母守孝，他请辞已任七年的大清兵部侍郎。 1872年，再请辞兵部侍郎，只受“长江巡阅史”钦差，胸怀水师。 1881年，他请辞两江总督及南洋通商大臣之职，改由曾国藩、李鸿章之后的左宗棠继任。 1885年，中法战争结束后，他前后四次请辞兵部尚书之职，居功至伟，功成身退。 同治三（1864）年，彭玉麟曾自云： 顾十余年来，任知府，擢巡抚；由提督，补侍郎，未尝一日居其功。应领收之俸给银两，从未领纳丝毫。臣亲无声色之好，室家之乐，性犹不耽安逸。治军十余年，未尝营一瓦一覆，一亩之殖以庇妻子。身受重伤，积劳多疾，未尝请一日之假，回籍调治。终年风涛矢石之中，虽甚病，未尝一日移居岸上……雪帅彭玉麟乃朝廷重臣，却自高风亮节，忧国忧军。他曾将自己七年养廉之银二万一千五佰两，分文不取，全数上交国库充作军饷；并恳请曾国藩代其向朝廷说明缘由，以避染“沽名钓誉”之嫌。 雪帅诗云： 平生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唯有玉人心似铁，始终不负岁寒盟。又有：功成不受封侯券，愿向君王乞此身。好访梅花入山区，借他清操励吾真。为报“梅愿”，当辞“官印”，雪帅再有诗云： 力辞斗大黄金印，为爱山中梅树花。金印终归东江去，梅花岁岁发春华。雪帅彭玉麟自比梅花，凌雪傲霜，疾恶如仇。 雪帅彭玉麟严于律己。他去世前曾将为官四十年，上百万两的俸银全部捐出，用作军费。而己之一任知府的外甥，因贻误军机，则被雪帅诛杀。 在兵部尚书及长江巡阅使任上，他不惜得罪恩师曾国藩，三次冒犯弹劾重臣曾国荃，并先斩后奏政治对手李鸿章之侄儿，恶霸李秋升。 大清晚期，民间盛传“彭公一出，江湖肃然”，赢得天下廉明声。 （五）三生石上因缘在，乱写梅花十万枝。（彭玉麟）梅花尚书，英雄绝唱。梅花尚书彭玉麟—— 大清帝国最后一抹斜阳，大清三百年极品男神。 “雪帅梅”堪比“郑燮竹”，水战不输周公瑾；诗词不输苏东坡，爱国不逊范仲淹。 抗法英雄，晚清最强势的“国防部长”，中国近代海军奠基人。曾国藩最优秀的学生，曾国荃的铭骨仇人，李鸿章最危险的对手，左宗棠亲密的政治盟友。 历史人物评价彭玉麟： （老师曾国藩）： 若论天下英雄，当数彭玉麟、李鸿章。千古两梅妻，公几为多情死；西湖三少保，此独以功名终。（政治对手李鸿章）： 不荣官府，不乐室家，百战功高，此身终以江湖老；无忝史书，无渐庙食，千秋功在，余事犹能诗画传。（铭骨仇人曾国荃）： 下为河岳，上应日星，一旅起衡湘，志量不居三代后；身在江湖，心存魏阙，大勋垂宇宙，忠清无愧九重褒。（左宗棠）： 骇治多人，严正之概，谋虑之忠，足式百僚。（张之洞）： 加官不拜，久骑湖上之驴；奉诏即行，誓剪海中之鳄。（郭嵩焘）： 收吴楚六千里，肃清江路之功，水师创立书生手；开国家三百年，驰骋名扬之局，亮节能邀圣主知。（奎斌）： 能让高位，闻危事则不辞，完一世功名，是谓真廉大勇；最爱苍生，遇奸人则必剪，问后身因果，若非菩萨便金刚。（李篁仙）： 长江数千里之间，论荆楚将才，惨淡功名全在水；危岩百十寻以上，对梅花片石，轮囷肝胆尚思。（刘思训、刘思谦）： 起家杀贼，垂老筹边，三十年林下尚书，望扬柳旌旗，留得清风动江渚；冰铁须眉，神仙标格，一万幅人间图画，问梅花消息，顿惊明月冷孤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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