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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名家评诗】(36)

 杏坛归客 2021-03-22

【名家评大风歌诗友会2021第四期作品】

感事

宋善岭(徐州)

人前扇耳光,竟是在官场。

朗朗乾坤下,岂容山大王!

  郎晓梅:激愤于现实事件之前,含蓄蕴藉用不上,直率宣泄通常更易为诗人所用。周振甫先生所谓“奔迸的表情法”,忽然奔迸一泻无余。屈原用之,陶潜用之,李白用之,奔迸之法因人而艺术表现各有不同。《诗经》用之云:“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其实何异泼妇骂街?然而回看前文“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作为诗歌的原始生态样貌,其用比体,则又不同。或修为不到,今人奔迸之作多有滑于非诗之列者。之于此诗,纵饶我并未十分欢喜其过度直白,但不得不说,宋老师奔迸之作通常胜在以俯瞰的创作视角,提炼升华出常人想到写不到的痛点,即如此诗痛点语词投射于“山大王”。或斯法可借。

画梅

徐晓萍(徐州)

洗砚池头有我思,归来暮岁做花痴。

信回王冕拍书案,呼尔风流共一枝。

  郎晓梅:诗化王冕《墨梅》意,牵《墨梅》以解《画梅》,亦颇有余味可玩。然倘苛求以期精进,可拈来《墨梅》诗:“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较之其以明白文字写流畅情绪以及不俗人格,其境界卓然至今堪仰,《画梅》则略嫌拘泥,凝滞盘桓于前人话语气场之内,未能拓开樊篱以出自我之新境。

夜书

王绪强(徐州)

抱独涵濡墨,窗寒锁夜沉。

笔牵风自去,香诱月来寻。

一帖归清赏,三更怀素襟。

为身长久坐,抒意字如心。

  郎晓梅:主题集中工稳端庄之作。但我未能为之所动,细细想来,或可言一家之言两点:一为诗中虚象多而实象少,重虚轻实以至形象性弱,以至读者入境困难,时语所谓“代入感”乏力。二为诗思保守打不开,所有诗句紧紧吸附于标题所限,不敢有些微出离,但恐所谓主题不集中。于斯两点,唐代有周如锡所作《月波亭观书》或可一较:“痴儿事未了,山照已衔西。数曲寻江路,层空步石梯。栖高得月早,壁峭与天齐。往矣初寮躅,摩挲旧碣题。”一则曰,其间意象多实,描摹其境如画,引读者入,代入力极强,而尤以尾联后五字之形象感令读者意绪萦绕不去。一则曰,题为“观书”,但只尾联五字涉及,其他与书全无瓜葛,或谓主题不集中。而其迟去缘由、所行时间路途、书题环境,一一开怀入诗,更见了诗人情味意兴,因之颇为动人。诗须性情,性情多在叛逆出离之际。端严拘谨诗人或可再放开些。

腊八

王怀君(徐州)

腊日瘟君肆,宅家惟盼春。

何妨烹佛粥,但愿绝饥民。

枣豆盈盈靓,原粮颗颗醇。

梅香喜融入,先赠扫街人。

  郎晓梅:不拘于腊八煮粥,借腊八煮粥录当下之事,书忧患之心,且尾联赠粥之义举更见诗人真性情,或应老杜风怀。我以为欠在“盈盈靓”“颗颗醇”有文字捉襟见肘之窘,锤炼不足;又“梅香喜融入”句,见未思章法,或可跳离粥本身重新谋得。李白《赠孟浩然》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首联出诗之思想即“爱”,所爱何在?在风流天下闻,天下所闻之风流何在?在中两联用举四事,尾联复为中两联作结,给出论断——“高山”,而后再表仰慕之情。此一首即今作文模式总分总之典范。《腊八》第七句总结升华中两联四句,而非继续拘泥于如何做粥,或更佳。“瘟君”所用不宜,“君”为敬称,今人何故敬“瘟”?

大雁塔怀古

蒋继辉 (徐州)

巡栏恰似雁盘空,八水长安气象雄。

百二秦关收眼底,三千汉阙敛云中。

醉人仍数曲江宴,解惑何须天竺风。

欲问当年盛唐事,灞河滚滚自流东。

  郎晓梅:首句用塔名自喻借无形之笔墨将“我”加于诗境。二句总括于一“雄”字为诗眼,引发中两联“百二秦关”“三千汉阙”之目所及、“曲江宴”“天竺风”之史所在,尾结以盛唐之思于灞河之流,真得传统端严诗法三昧。炼字自然合势,整体古气雄浑,或不知何朝人作。《沧浪诗话》云:“试以己诗置之古人诗中,与识者观之而不能辨者,则真古人矣。”此诗近之。梅尝赠此语给一喜作老干体的高中学生,期冀他向文向雅,汲取古典精华而后新。在其风向跑偏的状态下不妨矫枉过正。读至此诗,古气纵横之间,梅又觉若有所失。或关乎“而后新”罢。


偶得

宋善岭(徐州)

一从归棹古彭城,白发渐稀心渐平。

偶向山中听百鸟,常于笔下忘三更。

种花半是田园趣,掌勺全因儿女情。

唯有诗魔降不得,诗魔降得又何营?

  郎晓梅:妙用顶真反复,尾联叠乎文字、境界双重美感,令不绝啧啧,不舍把玩。窃以为可商榷者一在“白发渐稀”有歧义:至此怡然而生黑发因之白发稀?抑或头已白而至此渐渐稀疏?一在后有“诗魔”,颔联“笔”字换用非诗书笔墨类意象或更相宜。梅窃以为,除修辞要求产生诸如重复叠沓回环之类的效果所用表现文字之外,律诗象事选相关不相近者,打开思路,令诗气自各向辐辏而来,较比辐条相撞相近令语意产生非艺术类重复者更佳。举一例说,李白《赠郭将军》:“将军少年出武威,入掌银台护紫微。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爱子临风吹玉笛,美人向月舞罗衣。畴昔雄豪如梦里,相逢且欲醉春晖。”首联言其职,中两联用“仗剑朝天”“垂鞭醉酒”“爱子吹笛”“美人舞衣”,从不重叠的四个方向而来,辐辏于尾联“雄豪”二字,读来舒适。当然,白诗最后一句“醉”字与第四句“醉酒”重,可知白也纵横捭阖,率性天真,在我看来,虽其风犹令崇尚,亦是诗有其瑕。

眼儿媚·秋霜

王庆元(徐州) 

    霜雪茫茫出宫门,飘渺跡无痕。姿容如玉,随风旷野,惬意耕耘。    晚秋启幕重阳九,何畏月黄昏。情缘未了,琼楼披素,菊绽缤紛。

    郎晓梅:或为初学者。不知到底想表达什么,上下片逻辑混乱纠缠。注意下面几个问题:1.题为“霜”,文又“霜雪”,欲说“霜如雪”,此非譬喻。2.“跡无痕”,如何“琼楼披素”。3.似欲写霜之情怀,先“惬意耕耘”,复“情缘未了”,皆没头没尾,不知从何而来,又因何瓜葛于一词之内。4.“菊绽缤紛”兀然出现,不知想表达霜的什么特质。于新晋词人,咏物词有当代伟人《卜算子·咏梅》可仿。词曰:“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咏梅,正文中不用“梅”字而读者读之亦知所咏为梅,此一可仿者。上片写其他物所无之特性,下片升华写其情怀,似也喻人,层次清晰谨严,全不杂沓,此又可仿者。上下片用“俏”字顶真,令语势顺流而来,上下片浑然一体无割裂之感,是积极修辞之妙,仿之亦当有所裨益。

西江月·赏梅

魏新建(徐州)

    雪里嫣红养眼,窗前粉白怡人。仙姿傲骨脱凡尘,冰蕊霜枝飞吻。    花俏不争春色,高标独立芳群。淡香逸韵最提神,撩我文心思忖。

  郎晓梅:语词自然,词意明确稳重,上下片分工妥帖。倘再苛求,则有:1.“花俏不争春色”化用今人熟透前人词义,便觉俗了。2.梅早咏滥,难能出新,此词读来庸常,未见新奇,未出性情。今人熊盛元有《雪花飞·己丑元日雪中赏梅》可参照:“香冷幽苔径底,春藏绿萼枝头。笼袖霜阶小立,心自悠悠。 飞雪轻如梦,韶华未可留。携得残寒去也,却又回眸。”下片感岁华不可留,因之结尾出词人流连回眸之状,怀之残寒,摇之淡愁,读者疑入其境,是为赏梅词出新出性情者。3.“淡香逸韵最提神,撩我文心思忖”,虚结寡味。若如李清照《多丽·咏白菊》“何须更忆,泽畔东篱”;《殢人娇·后庭梅花开有感》“莫待西楼,数声羌管”,即便虚想,也以具体可感之形象画境作结,乃可留不绝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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