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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春分日，天地开合，峻岭奇峰盛春光，野田幽苑吐芬芳。 前几日，办公室窗前的垂丝海棠迫不及待地要盛开，阴冷的天一过，稍微一点阳光就已是火红粉黛，春分日时更是一片红火。那柔柔嫩嫩的绿叶点在繁花中，可爱地衬托些许绿意，倒让人觉得可怜。隔着窗，洁净的廊道上，花瓣儿片片零零星星散开，像是春风着意侍弄，好闹一闹这春姑娘的羞涩。我拾了几瓣花骨朵，折身返回夹在书中，好藏那淡淡的清香弥久。从前总想着远去异邦他处，好找寻不同，近来，却仍似在故乡庭院迎这春光。友人呈出故乡沟塬风景，现在正是山花烂漫。与这海棠的炽情，迷人，活泼大方相比，山杏桃梨簇拥的荒原，更显吞纳天地盛光，装点江山的意气，一树树远近相呼，一颗颗楚楚动人。松蒿猎猎的北方，似乎唯有那些花儿盛开，才扯出了春绸，米黄淡灰的世界突现一簇簇鲜花的洁白冷艳，着实有一番不同。 诗人徐铉有《七绝》：“时令北方偏向晚，可知早有绿腰肥。”我细细揣摩一通，臆想真是极好，在北方生活的那些日子，我从未真真切切去体味沟坎梁塬的美景有这番起劲，甚至花花草草的名儿也不知几个，只记得墙角的牵牛花，院中的梧桐花，杏花，桃花，沟埝和墓冢上的迎春花，果园里的苹果花。山中有没有梅花，稍小时还真未曾邂逅。“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在江南的烟雨中，花纷繁，白玉兰、紫玉兰、樱花和这海棠，杨柳清扬的堤岸上全是花。但就这春日的花，我竟江南江北地畅想了一番，有那么多不知名的娇艳的花，时时刻刻都盛开在生活中，我竟然忽略了甚觉可惜。于是，趁着春风日丽，踏步出门，衔草阶，拾花趣。鸡鸣寺的游人最多，樱花繁盛，空天的白，沿街遮蔽了天空。前几日的小雨衔着冬日的湿冷，也不能阻挡鲜花盛开，花是最柔的，却从不失生命的顽强。 此刻，渭北高原，倘若有可能，我会真切沿着山道去体会绿野徘徊，云淡风轻，春色正中分的那种情怀。但，此刻，我想更多的是农事。早有宋琬描绘的《春日田家》：“野田黄雀自为群，山叟相过话旧闻。夜半饭牛呼妇起，明朝种树是春分。”拉回了我的思绪，让我细细回味在农田劳作的场景。每日，村子里早早就有人下田，不管什么花开，瞥一眼就已是很眷顾的盛情了，院落的柴堆，门前的柴堆，高耸的杨树、密密匝匝的洋槐树，秃秃的枝杈间，定会落满麻雀，叽叽喳喳，自成一群，稍有打扰就呼呼地腾起，远远地又落在另一堆柴垛里，叽叽喳喳不停。下田的人或扛锄头走路，或牵牛赶羊，碰到了就闲话几句，又各自匆匆而去。最是疼人的情景，当是半夜时分，起床喂牛的妇人，耕牛白天要拼尽全力配合农人耕田种地，夜晚才好补充体力。人和牛一样，都融为了一体，牛也是家庭成员之一了。农人都是这样，像照顾婴孩一般，在夜半时分起来添加草料，牛儿最知晨日的活儿繁重，且不容耽搁，春分就争分夺秒，也豁开了肠胃饱食一番好奋蹄耕种。 吾非女子，赏花有些矫情，可那些花似诉衷肠，似美人撩拨人的意志。我起先以为是深陷《红楼梦》的那种情愫，拈花细语吟唱诗颂。不然呢，或是看见花的斗志，定要在春寒料峭的时节绽放，这段时间，我骑车出门，都是冷飕飕的，显然气温还没有上升到一定的程度。这才感悟到花君子的可爱，赤诚，夜笼寒气自酝酿，晨吐芬芳为他人。而我也早早忘记了“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温馨的美。我堂屋的那些燕子，是不是已经筑起了新巢，黄喙呀呀的雏燕是不是已经可以起飞了，是否潇洒地从庭门一个俯冲，盘旋，轻轻掠影而过屋脊树梢，飞去空天呢。 春分多的是花，大自然打开了调色板，肆意浸染了花瓣儿，到处播洒，阳光泛在花上，亮晶晶明灿灿的，风拂在叶瓣儿上有吟吟的细微之声。我跟着花草，跟着这光，算是跟着春的脚步，欣欣然感受欣悦的大自然的乐音。生命在每一刻午夜绽放，在每一刻白天绽放，我遇见的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蕾，每一片冲破时空的嫩芽，每一节春笋撩拨紫箨的春情，都在这春光里等我，待我。呵，真美！ 白水，沟是豁达的，宽阔的，许道沟大河坡的山巅上那座土城，或许深藏历史的厚重，或许只是盛纳时光的函。路的对岸有一排古老的窑洞，镶嵌在山前的高埝上，森森地松柏挺在城墙上，挺立在沟坎的高埝上，像哨兵，像骑士，用笔挺的绿装拱托整个荒原最最绿意的妆扮。沟里的杏花、桃花、梨花远远地如伏牛一般游弋在云和山的仙境之中，倘若我有一面能够照耀古今的镜子，我定要看看这千年的变化和胜景流转，到如今是不是分毫不差。有哪些人在这辽阔的高原上，弹过一曲古调，唱过一段秦腔。好让我再回过身来，细看“镜前飘落粉”与这自然的情趣、细听“琴上响余声。”与这荒原的融合。 花是自然的侍者，不愿千里万里，如圆月明烛一样，给予人思念和畅想。房前屋后的花簇拥着人生，春日盛光照耀，我想起了耕牛，想起了燕雀，忽然想起了人生是否似这春光一般苦短。院子里有一树花前几日还繁花似锦，整个天空里怒放，今早我经过时，忽然发现花都隐匿了，树冠早已葱绿，倒不是这绿意盎然的自然之美逊色，只是让我体味到了别样的景致。昨天，我给孩子说，我送你树一棵，种下千年花。孩子不解，其实，我脱口而出，自己也不解。花是自然的，有时候让人喃喃自语，有时候让人情不自禁，我们天天泡在春天里，忘记了另一个春天的期许。或许还是那首“遥想思故园，桃李正酣酣。”的牵绊。 友人的美篇收纳了很多很多沟里盛开的花，花托着整座整座山来收纳春光。人在画中笑，花在人群舞，大自然以其博大的胸怀，给予花草灵性，给予人爱和美。北方的花似乎都是小巧玲珑的，你看看金黄的迎春花，紫色的小喇叭花，灿黄的洋甘菊，果嘟嘟的蓟花，红紫的梧桐花，粉白的杏花、梨花、苹果花，还有盛夏的洋槐花，都是尊贵精致的，真用了心，赐予黄土高原人一种矜持的美，潜藏一种豁达的美。想必油菜花也盛开了吧，塬上一眼望不到头，沟里叠叠荦荦绽开，层层密密相连。铺了一地，锦绣了山河。 我默默地希望，那些花都不要谢，就缠着春风，到处去张扬，好让人们在内心深处，在四季里留一座城池，一片山川，让春光无处不在，拥趸繁花四季。让认识我的人和不认识我的人都能感受到春光，感受花的芬芳，花的妩媚，花的自信，花的赤诚，花的快乐。 作者简介：王文锋，渭南白水人。诗歌，散文，小说累计约40多万字。著有《碌碌河的灵魂》，散文《外滩的雨》，小说《天坑》、《裸塬》、《金菊》、《逆境同屋》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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