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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杨黎(2014-04-2414:11:48) 彭先春的博客

 丹枫亭 2021-03-25

  有关杨黎(2014-04-2414:11:48)   彭先春的博客

  
  杨黎影响我最深,但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写过他。
  我跟很多人都说起过杨黎。许多人想写诗,问起我,我就向他们推荐杨黎。我说,去看看杨黎怎么说诗。
  一件事,引发了我想写写杨黎的念头。
  李龙刚十分想见杨黎。这之前,他对杨黎几乎一无所知,也对杨黎所在的江湖(我所谓江湖,特指对立于官方文学而存在的文学场)知之甚少。他是我从前的学生,热爱文学,也喜欢写作。一次偶然机会,他在网上看见我的名字,也发现我在写作。他加我好友。他没想到,由此,他的文学人生彻底改变,因为我向他推荐了文学江湖,这个江湖上最大的“坏蛋”(何三坡语)杨黎进入了他的世界。
  我不知道,对他而言,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我知道杨黎对我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从1985年那个夏天开始,杨黎改变了我的文学人生。现在,我相信,从2013年夏天开始,杨黎也改变了李龙刚的文学人生。
  自从我推荐杨黎,推荐何小竹,推荐非非给这个90后,他很快就变成江湖文学铁杆拥趸,变成杨黎的超级粉丝。这是革命性的改变。不经历这种改变,是难以理解江湖文学的。
  我满足了李龙刚的一个愿望,带他见杨黎,见何小竹,见更多的江湖豪杰。于是,2014年4月19日,小李在黄龙溪凤岛小雅,见到了他的偶像杨黎。
  那天午后,我们坐在凤岛小雅竹林下乘凉,等杨黎。其时,他和朋友们还在喝酒。他邀我见面,就在此地。我们有20年没见面。何小竹陪着我们喝茶聊天。我对何小竹说,你们这帮人很神奇,可以叫完全不会写诗的人,很快就写出好诗来。小竹很谦逊的说,那是杨黎的功劳。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1985年,何小竹初读《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时,跟我一样的感受:原来诗还可以这么写。这是个茅塞顿开的感觉,而带来这种感觉的人,就是杨黎。
  1985年春天,我在报纸上看见一则小广告,出售《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我被吸引的原因,就是“现代诗”和“内部交流”。看看价钱,不算低:五块。要知道,当时,我的月薪只有40来块钱。那时,一本正规出版文学书籍,也就一两块钱。我很想看看这是什么诗集,就试着寄去钱。这事后来我就忘却,因为我觉得可能没有后续。有一天,邮递员来学校了,要我签收东西。我看到了这本诗集。老实说,这本刊物对我的影响是震撼性的,颠覆我所有关于文学的幼稚体验,而里面最令我着迷的诗,来自杨黎。《怪客》、《正午》,这个奇怪的诗人。杨黎和他的诗,深刻烙印在我心里。这种感觉,跟何小竹第一次读杨黎一样。那时,还是写信交流,我跟杨黎长时间通信,向他请教一些诗学问题(这些信件后来因为多次搬家遗失,很可惜,照杨黎现在的态势,它们应该很值钱哈)。那个瘦高个黑风衣的怪客形象,经常浮现脑海。我有一种强烈愿望,想见见这个神秘的诗人。那年夏天,在成都新二村,我见到杨黎。后来,杨黎来绵竹耍。在汉旺,我们和太阳风文学社的一帮朋友玩,深夜喝酒、唱歌,搞得对面的住户抗议。我还记得一件事情,第二天,我们去了一个叫马尾(现在更名为武都)的小镇子,那里有我的同事兼朋友朱玉玺。马尾是一个很小的场镇,一条街,懒坡,两分钟不到就可走完。这里很安静,平日里不会见到几个外来人。背后就是大山。我们在场镇上转悠,阳光很好,老母鸡在地上刨食。在朱玉玺家,他妈妈为我们炒回锅肉吃。这后来,《非非》面世,我在上面读到《小镇》,接在他著名的《街景》后面。我想到这首诗跟马尾有关,跟那条小街有关,跟上午的阳光有关,跟老母鸡有关。
  那年冬天,我和太阳风文学社的王英等人上成都找杨黎。其时,杨黎正在开青年书屋。他说是骆耕野出资,他来管理。晚上,我们去万夏他们开的Y咖啡耍。杨黎很搞怪,找我们要了眼镜,围巾,还把我的上衣穿在他身上。他说,我们去,看看万夏认不认得出我。Y咖啡那时搞得很欧式,黯淡的灯光,低矮的装饰,各异的色彩,显示万夏的艺术品味。我们进去,找个位子坐下。杨黎窝在沙发上,不开腔。王英和我要咖啡。长发艺术家万夏端过来咖啡,放下,准备走时,我们问他有没有认识的人。万夏很纳闷,他看着窝在沙发上的杨黎,盯了一阵子,猛然反应过来。万夏似乎属于那种不太声张自己感受的人,我看他淡然一笑,说,杨黎,你搞怪啊。杨黎给万夏介绍我们,说是绵竹来的。万夏说,哦,我去过德阳,分配的时候。关于万夏跟德阳的故事,我早听杨黎说起过。万夏毕业分配至德阳,那时,德阳刚刚建市。据说,万夏到了德阳火车站,找个三轮把他拉进城。他在城里转了几圈,然后,要三轮拉他回车站,将行李送给三轮师傅,就上车赶回成都。从此,万夏待在成都,跟杨黎们干诗歌。
  那几年,我上成都的唯一目的,就是找杨黎。该是86年夏天吧,放暑假,我去新二村。杨黎问我,去不去重庆?我说干什么。他说他女朋友,一个叫小安的在那边读书。我们就去重庆,是晚上九点过的火车。第二天清晨,车到重庆。在重庆,我第一次体验大热天吃火锅。重庆街边就是一串串的火锅店,那时叫路边火锅。头上是太阳,吃着火锅,那个热,没多久,浑身尽湿。入夜,我们在小安的军医大学宿舍找住的地方。暑假,很多学生回家去了,有很多空床。小安为我找了一间空宿舍。杨黎要跟小安去。
  第二天早上,杨黎跟小安过来。我们出去吃饭。我问杨黎办成事了没有?他有些失望的说,这女子好球怪,要结婚,才可以。我笑起来,觉得杨黎很前卫,小安却这么传统。然后是我们逛解放碑,看朝天门码头吧。接下来,杨黎要小安跟我们回成都。原本说好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怄气起来,杨黎自个走了,小安也要回学校。我觉得不好,就劝小安。我那时,还真的有点佩服自己,劝说半天,小安还就听我的了。我们赶车回到成都。不过,我有些担心了,觉得他俩要是经常怄气、吵架,可不好。
  等我再一次去成都的时候,小安已经算是杨黎的正式女朋友了。那时,他们同居。周伦佑、蓝马也经常跑成都。他们在做一件日后成为诗歌史标杆的事:非非。小安,也就在那段时间,发现自己原来是天才诗人。
  非非,我最喜欢的诗歌,就是杨黎的“冷风景”系列,再就是何小竹的《鬼城》。我很惊讶于这帮家伙的诗歌才华。后来,我细细想想,明白过来,什么样的生活,决定什么样的诗歌,什么样的诗观,决定什么样的诗歌。
  杨黎后来发表的一篇文章《激情止步》,可以代表他和朋友们的诗观。在那个抒情诗、意象诗大行其道的年代,杨黎的诗显得十分另类。其实,现在回过头去看看,杨黎的好诗如《高处》、《撒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等等,都是他诗观的证明。远离、退出所谓主流诗歌领域,尤其是拒绝官方刊物诗歌意识。事实上,我个人觉得,杨黎诗歌在那个时代所呈现的价值,就是它们充分证明了杨黎信奉的一句话:在艺术中,异端便是正统。
  杨黎在等待自己获得正统的地位。
  我还清楚记得一件事,那是我第三次跑成都吧。在新二村杨黎家。他们家住二楼,杨黎的寝室外面是阳台,当做了书房。书房外就是丁字形的道路,两边的梧桐树长得茂盛。杨黎在书房看书,也时常会站在窗户边看外面的风景,尤其是夜晚,远处的灯光,传来的声响,都会引起他的遐想。我们坐在他的书房里,他给我讲诗歌心得,向我推荐书籍。老实说,以我当时所接受的教育以及自己对文学的认识,要想短时间内领悟杨黎达到的高度,实在有些困难。
  我得到一本书,奥班恩的《艺术的涵义》。我知道了创造乃艺术的真谛。以前不能理解的杨黎和他朋友们的诗作,现在,我明白了。
  只是,在我彻底明白艺术真谛后,我却放弃了写诗十来年。这期间,杨黎赠送我非非系列的好几本刊物。
  2004年,等我开始用键盘写作,在网上发表文字时,我才偶然了解诗江湖,也才发现,这十来年间,杨黎何小竹吉木狼格们依然在做他们喜欢做的文学,写他们喜欢写的诗歌。从橡皮网到橡皮文化公司,先锋文学,一直是杨黎的旗帜。这个国度,将先锋进行到底的人,就是60年代的杨黎们和后来成为他至交的那些70后甚至80后的年轻人。杨黎的一切创造性文学行为,我都能明白过来。他的第三代立场,他的语感说,他的诗言之无物,他的废话说。关于这些,我不赘述,研究第三代诗歌运动的人说得很多,研究非非和废话的诗歌理论家说得很多。前几天看见何小竹所言:先锋,就是走在前面的人;先锋是要冒风险的。此话很对。我发现何小竹常常将人家说起来很复杂的意思轻易简化,也更明白。这让我想起杨黎曾经说过的一件事,1993年起,他和何小竹吉木狼格,在成都南门,开始了新的写作。什么样的新写作?
  我想引用杨黎的一些话,来证明他们实践的新写作其实是十分好理解的——
  所以,要超越语言。超越语言的语言,就是废话。
  我认为,废话首先应该具备以下三个条件:A、老老实实,准确、具体、简单。B、能够准确写出的可以写,能够具体写出的可以写,能够简单写出的也可以写;相反,不准确、不具体、不简单的,我们必须遵守写作的原则,就是放弃。C、它的事件可以被替换,但它的结果却不能被替换;它的对象可以被替换,但它的目的却不能被替换;它的行为可以被替换,但它的方式却不能被替换。
  除了第三点有些费脑子,前面两点,简直就是说明书,照着做就行了。写诗如此,读诗亦如此。比起那些动辄吓死人不偿命的诗歌理论,废话说,是我所见最简单易行的诗歌指导理论了。就我而言,甚至对那些至今无法走进杨黎们的诗歌世界的人来说,我想,最简单的一点,就是你把杨黎当成一个创造性的艺术家,就像20世纪巴黎街头那些后来影响世界的艺术家们,就行了。现在,我们都承认,印象派是高端艺术,我们都承认毕加索是大艺术家,我们都承认达利是大艺术家。那么,我们也会承认,杨黎何小竹们是大诗人。很简单不是?
  就诗而言,杨黎的废话理论(《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我所见最具创造性的,也最具指导性、可操作性的诗歌写作意见。它简便易行,直达诗感。事实上,读诗多了,我们就知道,史上那些大诗人的作品,都朝着简单易懂,但绝对很有味的线路前进。杨黎隔着千年时光,在当代,提出了暗合古人诗论的诗歌写作意见,却在很多场合,不被人理解,甚至误解,这真是令我费解的事。
  何三坡有一句话揭示了杨黎在这个国度、这个时代的伟大价值:我一直以为,即便诺贝尔那帮傻逼不给杨黎发奖,我们政府也应该给杨黎发奖,因为他对这个国家的青少年教育做出了最杰出的贡献,他把整整一代网吧少年,变成了文学爱好者。
  还需要说什么呢?仅此一点,对诗歌的贡献,有谁可以超越杨黎?
  何三坡说杨黎是酒鬼,这点,我是在凤岛诗歌节那天才明白的。在我记忆中,杨黎要喝酒,只是没见他喝得多。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仿佛记得谁说过,杨黎其实是一个腼腆的家伙。这话很对。在二十年前,杨黎给我印象,除了自信的霸气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就是遇见生人时的些许腼腆,不注意观察,是不易看出来的。我跟杨黎跑的时间里,就常常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后面,藏着一种腼腆,很可爱。一个腼腆的酒鬼。这有些不靠谱。事实上,二十年后,我在黄龙溪见到杨黎,他依然是原来那个杨黎,我是说样子几乎没变,就是下巴颏的胡须显白了,也没有以前胖了。
  原本,凤岛诗歌节跟我没任何关系。我为什么去了呢?说来话长。我说过,我放弃写诗十多年,直到2004年才重拾诗歌。某天,我在网上搜东西,看见一长串关于杨黎的消息。我找到他的博客,默默的看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家伙惊人的能量,令我叹为观止。此时的杨黎,可以用一个词形容,霸气。四川话就叫洋盘。我相对而言也是一个腼腆的人,在很多场合。我习惯于当朋友成功的时候,喜欢站得离他远些,看着他作为。那时,我对杨黎就是这样心理。杨黎并不知道有一个老朋友一直暗暗跟踪他的成就。
  2006年,世界杯开战。杨黎是个狂热的世界杯迷。那时,我也还是世界杯拥趸。我看见杨黎跟朋友们谈论世界杯,他是阿根廷超级粉丝,坚信那届世界杯该是阿根廷的天下。很多人都看出来,那届世界杯看上去的确该是阿根廷的冠军,因为他们太具有冠军相了。以梅西为首的一帮天才球员,亮相世界,有理由证明自己是王者。但是,我那段时间窝在家里,仔细研究了各大冠军球队。我觉得该夺冠的队伍,一是巴西,二是意大利。我预测巴西和意大利将会师决赛。为此我专门写了一篇小说似的的足球文字。有一天,我实在觉得杨黎仅仅是因为太爱阿根廷那些天才激情的球员而认定他们夺冠,但缺乏理性分析,便在他的言论后面跟帖,说是夺冠者非巴西和意大利莫属。我知道,在足球功利时代,阿根廷这些天才球员,就像杨黎一样,会被打压,尽管我们都知道,他们的球技出神入化,正如杨黎的诗卓尔不群。杨黎见后很诧异,问我是谁。我告诉他我是彭先春。就这样,二十年后,我和杨黎在网上重逢。只是,我很少跟他谈诗。我只读他的诗,读他的《灿烂》,我知道他在这本书里专门写到一个叫绵竹的地方,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也叫绵竹的地方,还有一个待在绵竹的朋友。我也读他的诗歌理论,自己琢磨,不问他。
  在凤岛,杨黎说,2008年地震,他正好回成都。他和小安都想起我在绵竹,很关心我,但是没法联系我。杨黎说,我都觉得你死球了。他那时觉得遗憾,朋友的死,常是令人叹惋的事情。
  地震以后,我的生活陷入忙乱,我们在银杏林里住了很久的帐篷。等我度过艰难日子以后,我在网上告诉杨黎我的电话。
  记得是2010年吧,有一天,我在上班,杨黎电话我,说是回成都了,想来绵竹耍。我说,我要是不上课,就陪他耍。第二天,他有事,匆匆赶回北京去了。其时,我觉得杨黎跟我的距离很遥远。
  2012年,绵竹作家协会想搞一个诗歌节。我想到杨黎,我觉得任何一个地方办诗歌节,都该请如杨黎这些诗人过来耍。但是,这边的诗人们似乎对杨黎的认识没那么深刻,我也就罢了这种想法。2013年,绵竹依然要搞诗歌节。我跟李炬说,这边要是能请到何小竹、翟永明、小安这些诗人过来耍,那这个诗歌节的档次就上去了。我就这么一说,但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一厢情愿,像何小竹这样的大诗人,来的可能性小得很。这之前,我试着问杨黎来不来这边耍。我知他在北京,来的可能性很小。杨黎说很忙,还有就是太远,就不过来了。我把这事放下了。10月,我们的金秋诗会召开了。我没想到的是,机缘巧合,色波竟然真的把何小竹请来了。那天晚上,作协请他们吃火锅。在火锅店外,我第一次看见何小竹。我做了自我介绍,何小竹立时想起来,说,我知道你,杨黎说起过你。那时,我拥抱了一下何小竹,想以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热爱。何小竹是我佩服的诗人。接着,何小竹给我介绍后面的一个人,说他是覃贤茂(笔名闲梦)。我也立时想起,说杨黎早年多次提起闲梦,一个好朋友。看看这些人吧,我们都是杨黎的朋友,也都通过杨黎彼此早就耳闻,而我们真正见面,却是多年以后。
  杨黎,的确是个神奇的家伙。
  那天晚上,我们在紫岩书院外面的坝子里喝茶聊天。何小竹说起杨黎。他说,杨黎有很大的气场,任何接触他的人都会被吸附。这个,我深有体会。我是相对很了解杨黎的人,仅仅跟他接触几次,我就知道他对我的影响之深。多年来,我跟他不即不离的原因,就是怕他的气场。杨黎是这样一个人,他像个武林顶尖高手,你很想接近他,却又怕被他剑气所伤。
  多年来,我一直对杨黎怀有一种景仰心态。他的诗,他的诗歌理论,尤其是他和朋友们搞的第三代诗歌运动,非非主义。用一个高大上的词语形容,那就是高山仰止。在金秋诗会上,我将对杨黎的认识理解,以“致敬杨黎”的话题讲述出来。我站在讲台边说,我身后的大屏上,身着红色体恤的杨黎,支着下巴,凝视一个方向,旁边就是他的作品简介。其时,杨黎已在北京十多年。诗会后,我发给杨黎一些照片,向他介绍诗会情况。他说,可能我们要见面的话,得等机会。
  有一天,沉默多时的杨黎在QQ上说话了。他告诉我,4月12日回成都,要参加一个诗会。后来,他说日期变动,要16日回成都,并且邀请我去黄龙溪见面。我说,除开特殊意外,我一定去。原本,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去见见杨黎。我没想到的是,杨黎要我参加诗歌活动。
  在黄龙溪,何小竹还是那么帅,那么年轻;覃贤茂还是那么亲和斯文。时隔多年,又一次见到小安,她还是那么直率亲切。通过何小竹,我也握手了吉木狼格,这个我佩服的诗人。在凤岛,杨黎,我们共同的朋友,依然是场上的中心人物。
  深夜,诗歌节酒会还没结束。杨黎跟我说,我们去外面喝点小酒,就我们几个人。其时,杨黎已是喝了三台酒:中午、晚餐、酒会。我们出来,就看见周亚平在外面躲酒,他晕乎乎的,说小安灌醉他了。我们将他送回酒店,就出来找烧烤摊子,遇上一辆车,尚仲敏坐在里面问我们去哪里。杨黎要他跟我们去喝酒。尚仲敏二话没说,就来了。
  我们在一处烧烤摊喝夜啤酒。杨黎、尚仲敏、覃贤茂、文迪、我,还有李龙刚。其时,文迪从酒会上拎了一瓶青梅酒。杨黎要喝啤酒。我先前听他说痛风,就没让他喝啤酒。文迪,那个将杨黎的《寻找王菊花》朗诵得非常好的诗人,给他斟上青梅酒。我们喝啤酒陪他。我悄悄告诉李龙刚,如果我喝醉了,一定要记得去买单。我把皮包交给他。我酒量很浅,知道可能要喝醉。
  杨黎问尚仲敏认识我不,尚仲敏在回忆。我说很熟悉他,我和杨黎还去他宿舍找他。有一次,我们还在街上差点跟人打一架,起因就是尚仲敏。杨黎上去跟人家讲,我是杨黎,似乎对方应该认识他一样。其时,他们正在编非非。那天是蓝马,周伦佑,杨黎,尚仲敏,敬晓东,还有我,我们上街吃饭,就遇上要打架的状况。周伦佑跑一边去了。他跟我说,最怕这种场合。我笑起来,觉得他真斯文。不过,那时,我也觉得尚仲敏真野。
  我们吃龙虾,还有小菜,喝啤酒,杨黎喝青梅酒。尚仲敏仿佛回到80年代,一个劲问杨黎,要不要过去打那帮喝夜酒的人。隔我们不远,坐着一桌也是喝夜啤酒的人。先前,是一个女人在哭骂一个男人,也不知什么惹到她了。那帮人劝说一阵,才停歇下来,他们开始喝酒。这边尚仲敏就想要惹事。杨黎说,我们不是过去的我们了。尚仲敏是河南人,性情耿直。他说,就认杨黎。他可以为了杨黎,坐飞机上北京,去诗歌现场,就朗诵五句诗,然后又坐飞机回成都。非非时代的尚仲敏,依然活在非非时代。我喜欢他。
  后来,不识北和李九如也来了。我们喝酒。
  尚仲敏的司机(尚现在是商人诗人)去付账。我不要他付。我跟他说,你不知道这个夜啤酒是我请杨黎和尚仲敏,他们是我好多年前的偶像。
  不出所料,我喝得发晕。上厕所,出来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踩哪里在,觉得大脚拇指上有刺痛感。我知道是覃贤茂和李龙刚搀扶我坐到椅子上。我趴在那儿,浑身出汗,一会儿,就清醒过来了。
  尚仲敏回去了。半夜一点三十分,我和杨黎们也往回走。我看他们都喝得有些找不着北了。其时,我想,杨黎的酒喝得真好。四台酒,他一直挺着,没事。
  在回去的路上,我和杨黎互相搀扶着。杨黎说,我们都快三十年了。我说是。他说,明年,你就崇拜我三十年了。我说是。杨黎说,那明年,我们要搞一个活动,来纪念一下。我说好,一定。其时,我不以为杨黎说的是酒话。从他邀请我来黄龙溪开始,他就有他的安排了。杨黎有众多的朋友,我只算其中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色,而且我们之间有近二十年的失联。我没想到,在他成为一代宗师(韩东语)以后,依然还关心我这个多年前的朋友。难怪韩东认他,于坚认他;难怪周亚平认他,何小竹认他;难怪尚仲敏只认他,吉木狼格认他;难怪小安认他,他众多的女朋友也认他,还有他众多的男朋友也认他。
  杨黎,是这个国度一个奇特的诗人、小说家。我更愿意将他视为江湖中的任我行。
  我想起何小竹在紫岩书院坝子里喝茶时转述韩东说的话,如果天上掉一块石头要砸中一个天才,那被砸的人一定是杨黎。
  这话,我一点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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