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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重生》深度专访:有新的技术尝试,创作团队近500人

 光影新天地 2021-03-25

《新神榜:哪吒重生》上映后口碑不错,追光动画超过4年的精细打磨,为电影注入新视角、新人物、新故事,以及国潮和朋克等元素,我们采访了制片人路晞和追光动画创始人于洲,解读电影背后的秘密。

《哪吒重生》深度专访:有新的技术尝试,创作团队近500人

哪吒的故事观众耳熟能详,为什么我们会用如此颠覆创作方式?

路晞:2016年我们就开始讨论新项目的创作,当时定下的大方向是年轻向、强类型和强情感,我们核心团队也非常年轻,很多90后、95后的年轻人,大家讨论之后首选的角色就是哪吒。

我们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不同年代的人对哪吒的认知不是同一个版本,我和导演两个人是80后,我们两个印象最深的是美影厂的《哪吒闹海》,这个角色应该算是所有人印象中最根深蒂固的一个角色,是最最源头的一个形象。但很多90后、95后他们看的第一版哪吒其实是央视的那个小哪吒。再往后00后,新入职的同事或者跟周围小朋友一起交流的时候,发现他们没有看过之前的两个版本,他们看的就是《哪吒之魔童降世》。

之所以哪吒的故事有这么多版本,就是因为它有一个非常强的精神内核,我们小的时候都有被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过。那么用年轻一代的情感、技术、技巧创作它,是很让人兴奋的事情。

但是此前有这么多版本,落实到创作的时候问题就来了,从什么样的角度切入呢?有一天导演很兴奋的说想做一个现代的哪吒,所有人先是沉默,然后立刻就转变成一种兴奋,觉得这是可以尝试的,因为中国神话里的角色是不会死,会一直存在,如果他们就生活在我们周围它会是什么样?我们这代人习惯了超级英雄就是美国式的,中国是不是也可以有我们自己的超级英雄?在现代的这个社会中它能跟我们一起共存。于是慢慢就有了这个现在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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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这个概念之前大家是不是也会陷入一个比较困难的境地,思维如果固化在传统设定中,其实很难想到一个比较有新意的故事,毕竟此前有很多版本了。

路晞:不瞒你说,我们其实探讨过古装版的哪吒,甚至写了一版,但最终还是决定做一些突破和尝试。

这次叫新神榜,就是要跳出的传统的,有一个“新”,我理解的“新”是从故事、角色塑造到整个视觉包装,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新”的方面?

于洲:一个就是角色,它是一个新人,既是哪吒的传承,也是全新的李云祥的,完全是创作出来的。

还有世界观,影片中的东海市有一点老上海的感觉。在这个城市里有神仙也有普通人,当年老版《哪吒闹海》陈塘关也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个故事和上一版有一些呼应,但是它又在一些新的背景下,特别有一个封神榜的重排,这是一个大的背景。我觉得还有一点,我们中国的英雄是从无到有,是一个新的事。原来的《封神榜》,《西游记》也是一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新的时代创作出一个当下的英雄,所以有了新神榜这样一个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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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应该创作了很久吧?有多少公司、多少人参与了创作?

路晞:对,动画电影其实周期蛮长的,我们每一部电影都是3—4年,这3—4年包括包括前期的开发,中期的制作大概一年半左右,还会有后期的制作,像配音、试音、音乐、混音等一系列环节。追光动画的团队保持在200—240人左右,我们的制作团队非常稳定,当然像哪吒这部非常大体量,庞大的制作,我们在制作高峰期其实也和行业内很多动画公司以及影视公司建立很密切的合作,这个片子大概有20多个外部的合作团队参与进来,还有很多个人职业者也参与其中,所以在片尾的字幕,我们要感谢的创作人员估计多达400—500人,名单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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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不是追光第一次尝试现代元素?跳出了熟悉的创作风格,这个过程是不是很困难?

于洲:其实不算困难,我们团队基本都是年轻人,不乏喜欢玩机车的同事,平常也是这种风格,电影接近当下的生活,包括音乐、机车,还有朋克风的东西,都是当下的年轻人非常喜欢的,团队里年轻人们的喜好也代表了广大年轻观众的喜好。

这等于说团队中年轻人的审美和主流观众的审美是一致的?

于洲:大方向是一致的,毕竟我们的同事都是很好的艺术家。之前观众说你们四年前就设计了国潮,当年还没有这个概念,但是中国风提了很多年。其实我们每一部电影都会做一些探索,我们在立项的时候就要去分析观众的喜好,从故事到美术设定都要去做相应设定,这也是一个既有趣又蛮痛苦的工作,很有挑战性的工作,当然我们也是乐在其中。

路晞:追光片子每一个片子都在创新,《小门神》也是非常新的,是神仙在现代的生活,那是我加入追光参与的第一部电影。这个故事特别打动我,就是因为有很多新的东西,《白蛇:缘起》虽然是古风片,它讲的情感也是能勾起现代年轻人对爱情表达很新式的理念和解读,它可能是在服装上是古风的,哪吒可能会颠覆更强一些,更全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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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美学上的表达风格非常独特,也很有意思,甚至配乐都有很多风格,在画面又有魔幻都市的气息,这样的风格是有一些借鉴吗?

路晞:艺术从来没有完全的创新,肯定是受到很多影响,我们也有很多自己喜欢的影片,其实就像刚才我提到的美漫、日漫,包括过去老的港片,时下各种各样的音乐形式,电子乐、摇滚、重金属,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喜欢的,创作过程中哪些东西能符合哪吒的角色特质,硬核、反叛的,朋克等等,凡是适合的我们都愿意拿过来尝试,最后在各种各样的探索和糅合中我们找到一个最平衡、最适合或者最能体现这个影片表达的,就把它放到电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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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有一种说法,做动画最难的是毛发。电影中的爆炸头,包括哪吒的头发都做得很逼真,这个是不是整个创作过程中最难的?

于洲:其实有很多,毛发肯定是难,但是这个问题我们在《猫与桃花源》中已经解决了,因为动画电影的一个特点和优势就是逐步积累,我们在每一部电影中都会解决几个技术上的难题,这个问题一旦解决,后面的就是我们已有的资产的能力建立起来了。《哪吒重生》有机甲、机械的质感,同时又是人的肉体,这是它的一个新的特点,也是很有难度的。还有一点还有这个项目比《白蛇:缘起》资产的量要大很多,你想那个赛车、机车,那个车一开几秒钟的画面,这个跟传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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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晞:量级没有办法相比较,毛发应该是CG表现中的一个环节,它算是蛮有难度的,工作量蛮大的,但它也只是一个环节,追光整个工作流程大概有14个左右的环节,每一个环节都有难点,我们现在选的这17段虽然精彩,但还有一些没有选的,有大量的水中戏份,这些都是非常有难度的,应该说它的难度是一个全方位的,不是某一个技术难点。

于洲:我们有十几分钟水下的戏,你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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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所有的困难对于创作来说,面对的壁垒不是技术上能不能实现,而是你愿不愿意投入那么的金钱和时间把它完成?

于洲:对,你说得很有道理,现在很多人讲中国和好莱坞的差距,实际上就是要不要投入那么多的制作预算,另外就是有没有一些比较巧妙的做法,也就是性价比,我们做很多研发,很多时候都是希望能够有一些比较巧妙的方法,通过技术手段来实现。我刚才提到,好比说电影中大量的街道、管道,实际上是可以用程序来生成的,这也是我们在《哪吒重生》上一些新的尝试,或者说用程序来自动生成一些资产,而不是纯的由艺术家手工来做,不然你的预算成本又会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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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没有想过怎样把封神宇宙延续下去,我觉得做得最好的是《熊出没》,这个系列把形象固定下来之后可以不断的去衍生新的故事,一年一部,每年大年初一上映票房表现都不错。

路晞:其实宇宙这个概念我们追光内部从来都不提,我觉得得到观众认可才是真正的宇宙。因为宇宙的定义是非常大的,它一定要有非常宏大的世界体系,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我们内部有很多个项目都同时在开发,新神榜系列是我们在重点推进的一个系列,同时还有其他的系列,比如《白蛇:缘起》的“新神话”这个系列,下面孕育着很多的故事。

《魔童降世》、《姜子牙》这都是源自《封神榜》的故事,我们肯定不是跟风,但也不完全是巧合吧?

路晞: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新神榜只是我们新开发的系列一个,还有新神话系列,还有尚未对外公开的系列,中国的文化上下五千年源远流长,有很多的瑰宝,过去传统的东西很多有待开发,当下年轻人在讨论的话题其实也有很多人在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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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蛇:缘起》、《猫与桃花源》一直到今天,追光动画在行业里面属于走在最前面的制作公司,有没有一个什么经验可以分享,在行业内真的沉下心来专注动画的公司很少。

于洲:我们始终专注做一件事情,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我们的目标从来没有变过,也会时常回顾总结,未来的方向更加明确、更加具体。

最近我们内部也在做一些讨论,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讲中国团队,中国观众,中国故事,从我们电影就能非常清楚看到这一点。

中国观众,我们现在更加清楚,是以年轻观众为主要的目标故事;中国故事,这个就更多更大了,对故事和类型的选择,《白蛇:缘起》就是一个验证,基于传统去创造性地讲故事,大家既熟悉,又带着一些惊喜,这是中国故事往前迈出的一步。

从团队到技术,后面我们会有持续的投入,我们的团队其实是非常稳定的,在公司有一大批人从《小门神》的时候就在,因为团队的磨合非常重要,非常强调团队的协作,这是动画电影和真人电影有所不同的地方,现在还没到总结经验的时候,不过我们每一部电影既有一个大目标,同时又有一些在艺术、技术、管理各个方面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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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他们有皮克斯、梦工厂等制作公司,他们有非常成熟的工业化流程,可以持续不断输出作品。我们有追光、彩条屋等,相比之下好莱坞有哪些可以让我们学习借鉴的地方?

于洲:追光动画成立之初曾四次去过好莱坞,我们要知己知彼。我们早期的团队,《小门神》的时候也有从梦工厂来到中国,加入追光动画的设计师和顾问。但是从第二部电影就实现了完全的中国创作团队。

我们非常清楚学习不是模仿,也不能追随好莱坞。你可能也看到有媒体写文章追光会成为中国的皮克斯,这是一个带着善意的认可和鼓励,但我们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很喜欢皮克斯的作品,包括公司的一些文化、创作体系,但我们追光就是中国的追光,我们不会想去模仿他们,成为他们,同时我们有“人无我有”的优势,我们有非常深厚、博大的中国文化的基础,这是我们源源不断的创作流传。同时我们还有中国的观众,他们对于动漫的喜好远远超过西方的观众。好莱坞动画电影主打合家欢,他们也有一些尝试,但是目前还没有形成。

再就是中国过去几十年经济的发展,经济是一个基础,带来了不光是年轻观众,观众对于文化产品的需求,以及文化自信,促成了国潮的诞生,并且我相信会持续下去。这些优势让我们非常有信心,追光接下来会快速发展,比前面8年更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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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提到了自信,二位有没有觉得整个动画行业还是缺乏一种自信,各个公司的创作大多还是通过传统文化来汲取,比如《哪吒重生》,完全原创作品很难保证票房?

于洲:这不一定,追光肯定会有原创的一些作品,现在也有一些故事作品是纯原创的,但是作为商业电影的开发者,我们还是要有一个比较客观、理性的商业策略,就是在追光的品牌还没那么强的时候,我们还是从商业的角度,像《白蛇:缘起》这样的改编,或者基于已有IP的创作相对灵活。

我们前面三部纯原创有点着急了,没人知道你是谁,这个商业代价非常大,其实我刚才讲的并不是我们的创作都要基于传统文化的东西,我们完全会有一些纯原创的,甚至基于当代的故事、未来的故事,像科幻,都是很有可能的。

在您看来,面对市场这个问题是不是原创动画的瓶颈,可能在您看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公司招牌打响,在观众层面有足够的认知度。

于洲:好莱坞不也是一样吗,皮克斯不也一样吗,这是一个路径,这不是一个方法,所有人都这么去想,但是要通过一部部的作品才能抵达这样一个位置。

我们接下来步伐会加快,但是现在来看一个作品的制作周期会很长,会有多家公司,很多人帮助才能做出来,我们怎么样加快步伐?

于洲:我们在有计划地扩张,目前在招兵买马,无论是技术、艺术、制片岗位,都欢迎有志之士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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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人才是很大的难点,这个行业的现状到底是怎样的,是真的缺乏这种动画制作人才,还是说需要一个很长的培养的过程?

于洲:我觉得两方面来说,优秀人才永远是缺乏的,因为行业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但同时又有很多新人进入。这个行业需要实践,今天有朋友说追光为行业输送了很多人才,输送来说有两个含义,一方面是去到其他的公司,另外也有创业的,人才流动也很正常。

其实从整个行业来看,动画行业无论是电影还是番剧,相对收入比游戏行业要低,并且更加辛苦,而且风险很高。追光动画能够保证一年一部电影,而且我们的项目都没有中途夭折、流产,很多很多公司的项目会遇到中途搁置、没有预算等情况,很多项目做了四五年就没了。

另外,人才的成长也要付出很多代价,有一部长片的经验,对个人的成长影响是非常大,所以我们追光团队非常年轻,但是我们的经验非常宝贵,虽然才二十七八岁,但是已经做过四五部长片,我们团队很珍惜人才,他们是公司最宝贵的价值。

对于有志于进入动画行业的年轻人,你们会给出哪些建议?

于洲:首先你喜欢和真正投入去做是两回事,看动画和做动画是两回事。如果有志投身动画电影,创作出优秀、值得骄傲的动画电影,首先就要坚持这个目标,从在学校的时候就扎扎实实学以致用,而且要多一些实践,因为创作不是书本上的东西,和阅片量也没多少关系,喜欢看电影的人很多。

而且眼光要长远一些,你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向,在年轻的时候就要有投入,要能付出辛苦,有可能你的收入比做其他工作要低,但是投身动画行业,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社会价值都非常高,能够留下得以流传的作品,能够影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这能让每一个有志做动画电影的人能获得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带来的价值可以说能让你一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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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晞:其实国外几个大的动画厂他们能做到总监、导演,可能都是45岁往上了,你至少在一家公司做够20年才能进入管理层。但是中国很不一样,这个行业特别年轻,特别新,刚刚说了我们在招兵买马,有志向的年轻人可以来投简历,让我们看到你。

我们团队非常年轻,很多管理岗位的人可能都是92、93年的,我们的节奏是一年一部电影,这意味着在追光工作三年,就能参与三部高质量的动画电影,这样的速度在国外的制作公司是不太可能实现的。当然需要沉下心来让自己保持初心,朝自己最初的动画梦这个方向,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和耐心吧,我觉得加入追光动画是非常好的选择,在这里可以很安稳的实现自己的动画梦,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个人的一些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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