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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近邻,正渐行渐远

 冬歌文苑 2021-03-26

近邻,正渐行渐远

 袁福成||江苏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说的是处得好的近邻大大胜于远亲,因为远水解不了近渴。当然,邻居也分三六九等,也有好、赖之分。碰上好邻居,那真是前世行善积德修来的缘分、福分,一旦分开,时常想念。碰上恶邻居的概率虽低,一旦缠上,似乎也是上辈子作孽得来的惩罚、报应,常有扯不断、理还乱的是非、纠纷不说,仅整天生活在恶邻的阴影之下,就让人心有不爽,避之唯恐不及。整天盼着要么早日送走瘟神,要么早日逃离苦海。

在当下,还有一种状况也令人担忧,近邻不近且渐行渐远。住邻居容易处邻居难,正在成为一种普遍现象,能否遇上好邻居,既要看努力,更要看运气。

乡下人住进城里高楼大厦,依然怀念农村曾经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清朗岁月。进城后,白天也要随手关门,叩门声响起,先得从防盗门上的猫眼里向外窥视,甄别一下来人的生熟,防生人如同防贼。

曾经住过平房或大杂院的城里人,大多已住上了宽敞的楼房,部分人还住上联体或独栋别墅。和过去相比,居住条件已有较大幅度的改善和提升,但邻里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孤寂感越来越强。一扇防盗门、几片防盗窗、多个摄像头,生生把室内与室外的正常联系以及邻里间的亲密关系撕成了碎片,室内之人亦如同笼中之鸟。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城里人,特别怀念一排平房或一个大杂院,共用一个公厕、一个水龙头、一条晾衣绳,在同一个凉棚或同一棵老树古藤下共同纳凉、吃饭、饮酒、品茶、侃大山的往日时光。岁月在悄然改变人居环境的同时,也在无声改变和切割着邻里间的亲密关系,住房的确越搬越好,但邻里间的关系却越搬越远,尤其在商品房小区,近邻胜于远亲的胜景已成凤毛麟角,更多的却是,近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想当年,我在乡下“修地球”、当农民。左邻右舍大都沾亲带故,邻里关系非常融洽。农民嘛,虽极少具备建立世界大同的胸怀和抱负,但却普遍具有与人为善的传统和情怀。邻里之间,偶而也会因为一两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过别扭,但总的看来,说过便了,很少记仇,更不会成为冤家对头。理缺的一方,只要主动一低头、一欠身、一声道歉或对不起,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占理的一方,也宽宏大度,见好就收,很少得寸进尺、咄咄逼人。风雨之后依然是彩虹一片,邻里之间又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一家人出远门走亲访友,家中钥匙不用随身携带,随意寄放在左邻或者右舍。完事归来,不用说贵重物品一件不少(虽说农民家中本来就没有多少贵重物品,但也常有一两件祖传之物或镇宅之宝),连家中的筷子也不差一根。短时间外出,婴儿不便携带,只要和邻居大爷、大妈或爷爷、奶奶们招呼一声,尽管放心外出,不必担心孩子的冷暖安危,邻家的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会帮你照应得妥妥贴贴。只要邻居的家中有人值守,即便暴风雨突然降临,晒在外面的衣被也很少被淋湿,好邻居们率先抢收的也是你家的衣被。人都懂得感恩,你敬我一寸,我敬你一尺,邻里间的关系就在你来我往之中不断加深。可以想见,当这样的农民购房住进了城里,与素不相识之人住进同一小区中的同一幢楼宇,或住在同一楼道乃至对门,再要建立融洽如初的邻里关系谈何容易?从不相识到相识,从不相知到相知,长路漫漫,前景渺渺,甚至直至终老,邻居间的关系仍寡淡如水。

大学毕业后,我也进城当上了老师。成家之初,学校分得平房一间。从此与同排的另外三位老师成了邻居。加入这个“命运共同体”之后,感觉几乎和农村老家无异。我这个“外来户”,很快成了另外三户老师们主动关照的对象。隔壁住着在高中部任教数学的梁老师一家,梁老师的丈母娘张奶奶,是一位豪爽、热心、忠厚、善良的长者,看着我们成家之初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笨拙,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般,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给煤炉生火,如何洗衣做饭,如何带孩子、换尿布。下班回家闻到远处飘来的油香,推开门一看,一盘韮菜煎饺早已提前放在了我家的餐桌上。知道张奶奶很少外出,我们上班时家门从不上锁。偶尔上午第四节课后下班碰上煤炉熄火,张奶奶立即用火钳夹起自家煤炉中烧得正旺的煤球送给我们应急。当然,在得到悉心关照的同时,我们也时时寻找机会,去回报我的邻居们。我曾经在学校边缘的空地上开辟了一块菜地,一年四季长出的时鲜蔬菜,自然也和左邻右舍们分享,早上提着菜篮子采满归来,在每户门前都留下一份,家中人口多的,还要多放一些。我们年轻力壮,遇上谁家提水、买米、拉煤等力气活,不用招呼都主动上前帮上一把。一来二去,大家都把邻居当成了自家人。偶尔我们夫妻俩闹点小矛盾,义务“调解员”马上组团前来,连说带哄,受委屈的一方便很快破涕为笑。这样的近邻真的胜于远亲。

后来学校建了首栋住宅楼,我们三口之家分得了一室半的小套。总务处催促再三,我们迟迟不愿搬离。恋恋不舍的,恰恰是温暖如春的邻里氛围。

首次住上楼房,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却有几分和老邻居们分离后的不舍。下课回家,常常习惯性地向平房所在的方向奔去。好在住在同一幢楼内的住户都是本单位的同事,抬头所见的都还是熟人。和我住在同一楼道内的另外七户人家,有两位老师和我是同一年分配进校的大学不同专业的同届同学,还在同一年级甚至同一班级执教,我们三家的孩子年龄也相差无几。另有四位年长的老师,有的正在和我搭班,有的老师的孩子是我的学生,还有一户也是经常打交道的现金会计,领工资、发奖金和报销发票时经常见面。不长时间,楼道内的八户人家,很快又结成了新的“命运共同体”。大家虽都是首次住上楼房,又是新邻居,但相互间知根知底,家家都还保留着住平房时白天不关门的习惯。我们住在顶楼,每次出入行踪,几乎家家可见,邻里关系的亲密程度和住平房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1992年,因工作调动后住进了局机关家属楼。住房的面积几乎翻了一番,但邻里间的亲密关系却开始缩水。并非是机关干部难以相处,而是和他们之间缺少了共同工作、生活的经历,缺少相互往来的基础。入住后,不得不一一敲开原住户的家门先作自我介绍。虽慢慢开始熟悉,但大多仅是点头之交。有些退休早、年纪大、记性差的老人,看到我们下班归来,不止一次在门缝中探出半个脑袋,用怀疑的目光监视着我们的进进出出,偶尔还索性出门拦着我们的去路,要问个明白才肯放行。从居住的位置上看,我们这个新来的"移民户”,的确是他们的新邻居,但在他们既有的邻里关系中,我们依然被排除在外,在我们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在此居住了五年,我也尽了努力,但相互间始终末能融进彼此的生活。

1997年,又一次获得改善住房的机会。新房子是本机关和报社两家合建的,25套住房中,本机关仅有4套,我们自然成为住户中的少数。同楼道内的十户人家,有七户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好在和我住对门的报社新来户,男主人和我同姓,他的夫人在市妇幼保健院工作,待人也很热情,两家有过有限的互动,其它六户,一直不知姓甚名谁。邻里关系的亲密度再一次面临大幅度缩水。

2005年,在机关附近的小区,买了一套一百三十余平、四室两厅的商品房,除了相约将住房买在一道的内弟一家,其余的住户姓甚名谁、家有几口、来自何方、从事何种职业均一概不知。刚住进新房时,彼此见面只能点头示意,好不容易从小区物管处打听到同楼道另外几户的姓氏,才避免了无法称呼对方的尴尬。正因为大家来自天南海北,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上无任何交集,对各自的品行、脾气也无从了解,索性“躲进小楼成一统”,住得最近的邻居已无亲密感可言。

我相信,和我年龄、阅历相仿的人,大多都会有基本相同或相似的经历和感受。谁也没有刻意去得罪或疏远过谁,但原来亲密无间的邻里关系就在一次次搬家之后,逐步消失殆尽。早年的那些亲密邻居们,除了极少数还有联系外,大多数人家也各奔前程不知所踪。“城里无近邻”,成了心中的伤感和隐痛。

原来,邻里间的亲密关系,首先必须建立在共同的工作和生活经历基础之上。失去了这个共同基础,亲密的邻里关系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咫尺千里、近邻不亲就成了不争的现实。其次,邻里间亲密关系的建立,又必须是双向的。要使近邻胜于远亲,也得好好去经营和维护。“剃头挑子一头热”,即便是近邻,也很难迈过从陌生走向热络的高高门坎。

由此可见,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在大力推进旧城改造,城镇化建设步伐不断加快的新背景下,如何去构建新型的邻里关系,不仅仅是社会学家,更是每一个家庭都要面临的全新课题。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袁福成,江苏建湖人,中共党员,公务人员(现已退休),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江苏省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追溯过往,怡情养性,格物致知。已有超百篇文学作品(散文、小说、随笔、杂文等)在各类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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