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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不是天生的 女人是后天形成的  存在主义视野下的田小娥 文‖窦娟霞·重庆 陈忠实老先生的长篇巨著《白鹿原》中的田小娥,面对荒谬的社会和时代,在完全的无意识中以自己的一己之力和整个时代、整个世界对抗,最后注定只能以悲惨死亡而收场。本文试图以以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哲学的观点来分析一下田小娥短暂而惊艳的一生，以及她的存在和死亡留给后人的极大痛楚和思考。 关键词：存在 本质 抗争 自由意识 存在主义，是以让-保罗·萨特、阿尔贝·加缪和德·博瓦尔为代表的无神论的存在主义，它又称为萨特的存在主义，或简称为存在主义。 存在主义一词的拉丁文existentia，意为存在、生存、实存。存在主义哲学论述的不是抽象的意识、概念、本质的传统哲学，而是注重存在，注重人生。但也不是指人的现实存在，而是指精神的存在，把那种人的心理意识，往往是焦虑、绝望、恐惧等低觉的，病态的心理意识，同社会存在与个人的现实存在对立起来，把它当作唯一的真实的存在。 存在主义哲学提出了三个基本原则： 其一：“存在先于本质”，就是说人的“存在”在先，“本质”在后。“首先是人的存在、露面、出场，后来才说明自身。”所谓存在，首先是“自我”存在，是“自我感觉到的存在”，我不存在，则一切都不存在。所谓“存在先于本质”，即是“自我”先于本质，也就是说，人的“自我”决定自己的本质。 其二是“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认为在这个“主观性林立”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必然是冲突、抗争与残酷，充满了丑恶和罪行，一切都是荒谬的。而人只是这个荒谬、冷酷处境中的一个痛苦的人，世界给人的只能是无尽的苦闷、失望、悲观消极，人生是痛苦的。穷人是如此，富人也如此。 其三是“自由选择”。这是存在主义的精义。存在主义的核心是自由，即人在选择自己的行动时是绝对自由的。它认为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自由，面对各种环境，采取何种行动，如何采取行动，都可以做出“自由选择”。 我们回到白鹿原，回到田小娥上来。 一 田小娥之存在先于本质 没有人能抗拒出生，也就是说，任何人是没有权利选择，我来还是不来这个世界，我们是被生出来的。 田小娥也是，她被生到了这个世界，她出生的家庭，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可是，还是被卖了，并且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给了一个在年龄上可以做爷爷的郭举人做小妾。 被卖，是她心理上的第一道划痕，于是，带着无可奈何的痛楚，她进了郭举人家的门。然而，美则美矣，因为郭举人年龄太大，作为小妾的田小娥，除了泡枣，也就没有其他太实际的用途，彻彻底底沦为郭举人的一个玩物。 正如她亲口给黑娃说的：“兄弟呀，姐在这屋里连只狗都不如！” 一个荒芜的女人的一生就此拉开了序幕，也是从此时此刻开始，《白鹿原》将一个女性存在，痛楚，选择，挣扎，幻想，最后惨死的命运悲剧发人深省的展示到了我们面前。 被卖以及被郭举人玩弄时候的田小娥，多半还是蒙昧无知的，我想到此为止，田小娥只是意识到“我”活着，“我”在这个世界上，却并不知道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也就是说，她为什么要活着，她想要什么，她是不清楚的，她的自我意识是一个逐渐苏醒的过程。 而黑娃的出现，像一根稻草，一束光，让田小娥压抑的身体和精神同时出现了一个裂缝。 于是，这个年轻的女子，基于自己的性别，生命本能中对于性，对于爱情，这两样至关重要却又被长期压抑的东西就像火山一样被激腾起来。 也就是说，直到此时此刻，田小娥才知道，她要的是性，要的是爱情，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一个能和她过平淡而正常的柴米油盐的生活的男人，和一个正常的家。 于是，因着本能，她开始勾引黑娃。 纵观她的一生，她的短暂的生命中的短暂的幸福是由此始，而她的地狱一般黑暗的人生也由此始，命运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二 田小娥的追求和幸福 痛楚和挣扎 1 对性和爱情的大胆追求 与黑娃偷情，田小娥是真的喜欢，绝对不是自轻自贱，也不只是为了性。她说了：“我看咱俩偷空跑了，跑到远远的地方，哪怕讨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兄弟日夜跟我在一搭”。而黑娃也真是喜欢她，他最后跑到她家里，把她带回家里，说明了他们感情的不容怀疑。 田小娥骨子里是一个有情有爱的人，一个有尊严的女子。 小说第九章关于黑娃与田小娥初涉爱河的描写，真是回肠荡气，才情四溢，作家基于重大题材的幽深的思考和沉重不见了，整段整段的文字，显得那么摇曳生动，让我们发现了作者内心蓬勃的生命冲动原是如此之强。 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黑娃与田小娥依然同居到一起，不管村人的非议，不理族规的蔑视。他们这样勇敢的举动，就连见过世面的现任白鹿初级学校的校长鹿兆鹏都非常佩服：“你敢自己给自己找媳妇。你比我强啊！”并激动地说：“你——黑娃，是白鹿村头一个冲破封建枷锁实行婚姻自主的人。你不管封建礼教那一套，顶住了宗族族法的压迫，实现了婚姻自由，太了不起太伟大了！” 不过，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田小娥、黑娃对于爱情、自由的追求还停留在原始的朴素阶段，并没有自觉的理性认识。他们的可贵就在这里，局限也在这里。白灵、鹿兆鹏都受过教育，比较有理性了，对爱情、自由有一种自觉的追求，但时代的洪流还是吞噬了他们。社会在大转型，大动荡，大巨变，任何人都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但他们不管自觉，或朴素地追求自由、爱情的行为，无疑都值得肯定。 2 对身份认同的渴求 个人觉得，《白鹿原》里出现的人物为数众多，其实从内心里作家最喜欢，最无法忘却的还是田小娥。而塑造得最成功的也是田小娥，作家无意识中倾注感情最多的也是这个人物。 但是，田小娥和黑娃的所作所为太超前了，在那个封建礼教如铁桶一般的社会，他们的行为是颠覆性的，像一颗炸雷，对千百年来在白鹿原这块土地上早就形成的宗法和男权社会是一次极大的惊动和破坏，人们像疯了一样开始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甚至恨不能马上将田小娥除之而后快。 这种森严而刻板的思想和态度就集中体现在族长白嘉轩，以及他所掌管着的负责祖宗祭祀以及商议重大事情的祠堂上。 在暂时获得了爱情和性的安稳与满足之后，田小娥和黑娃一起，就开始认真对待进祠堂这件事上了，能进祠堂，即意味着身份被接纳，被认同，也就意味着灵魂的归家。 然而，在这件事上，田小娥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挠，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说：“丧失了名誉的女人想象它自己堕落到了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地位，至于重新获得她以前所拥有的地位，那是不可能的；任何努力都无法将这个污点洗刷干净。因而，她失掉了所有的鞭策力量。”① 白嘉轩的绝不允许田小娥进祠堂，族里的绝大多数人也绝不允许她进祠堂，使得进祠堂这件事成了一个田小娥一个沉重的心病。 祠堂没有进成，黑娃却为了逃命跑了，于是，对于田小娥来说，冷漠的白鹿原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到此刻，爱情的绝望，生存的艰难，一起向她袭来。 田小娥的身体无疑是美丽的，《白鹿原》第九章田小娥一出场，作家就明白无误的告诉了我们。 但是，正是这个美丽的肉体给了腐朽的男权社会一个很大的视觉和想象力的冲击，白鹿原上的男人们接受不了这个诱惑，他们必须除之而后快。从古以来美丽的女人总是祸水。 正如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说的，当社会不给一个女人一点生存的空间，一点人的尊严，她有怎能坚守住“底线”？② 鹿子霖来找田小娥了，之后又是被鹿子霖设计下的白孝文。从此，本来善良美丽的田小娥作为一个女人的品质迅速地堕落下去，而这个可怜而又不幸的人对这种环境几乎是没有丝毫力量的。 千方百计想进的祠堂没有进成，经过许多无可奈何的命运之后，孤苦无依而又美丽异常的田小娥却被白嘉轩以“弘扬正义”的名义推上了罪恶的绞刑架，这就是中国儒家的必然结局。想当年，孟子要休箕踞的妻子时，还有一个开明的母亲，可到汉儒，原始儒家的那一点开明宽容就不见了。而到宋明理学这里，女性不但没有一点的自由、权力，而且更是有了原罪，作为女性的原罪。女性只是作为生殖工具而存在，作为男人的性工具而存在，没有丝毫的人的尊严，有的只是家族的尊严，男人的尊严。 在我看来，对于整个家族和白鹿原的发展，铁汉形象的白嘉轩是值得歌颂和被认可的，但是，在对待田小娥这件事上，白嘉轩显得过于冷酷无情了，他俨然成了一个变态的家族尊严的维护者和一个已经死去的儒家文明的守墓人，而田小娥，就是一个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发出的最彻底的牺牲者。 三 田小娥的自由选择 中国传统文化，尤其宋明理学下的中国男人，都希望女人成为贞妇，这一点历来如此，千百年来也从未改变。 其实，田小娥也是可以选择的，首先，如果她受封建礼教影响足够深远，那么，她可以像《红高粱》里面的大嫂一样，她可以和中国历史上无数个贞节烈女一样守下去，不管日子有多煎熬，哪怕是数豆子，也可以活下去，结局最差，就算是没有性生活，没有孩子，没有爱情，但是有富足的物质生活，最起码不会那么早就那么惨死。 可是，田小娥就是田小娥，她的生命清白，倔强，而又激情燃烧，她耐不住那比漆黑的夜晚更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寂寞和空洞。 所以，当黑娃出现在她的生命当中的时候，她义无反顾了。 她的这个敢爱敢恨的性格从后文对待鹿子霖的事情上可以看到。 第小说第十七章结束的时候，田小娥尿了鹿子霖一脸尿，并大骂：“鹿乡约你记着我也记着，我尿到你脸上咧，我给乡约尿下一脸！”雷达说：“奇举、奇文！田小娥嘲弄的不止是卑鄙的鹿子霖，还有'乡约’——容不下她的礼教。”③可谓的评的贴，评的切。 在郭举人家吃香喝辣的田小娥，跟上黑娃后，连一个象样的住处都没有，只有一个破窑洞。但田小娥并没有嫌弃。她说了：“我不嫌瞎也不嫌烂，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愿。” 她做出了她人生里的一个重大选择，那就是跟着黑娃走进了白鹿原。 如果说之前的田小娥的生活就是个悲剧，那么，从踏入白鹿原开始，她更加惨烈的人生和命运也真正开始了。 她的命运其实还有一个转折的可能，那就是百灵的出现。 白灵劝田小娥进城，但是，思前想后，田小娥放弃了跟着白灵进城。当然，城里相比于白鹿原，确实是一个崭新的世界，那里的思想比封闭传统的白鹿原要进步得多，但是，城里没有祠堂，而祠堂是田小娥的一个信仰，那么，进了城的田小娥，又拿什么来填补她精神信仰和心灵的缺失呢？ 她和所有被长久以来所受的教育和伦理观念约束了手脚的女性一样，她畏惧也逃避外面的世界，本能的只想在这片她认为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她的男人所在的土地上谋求安稳，于是，她选择了不出走，留下来。 虽然社会、时代、家族、命运都不给她机会，但这最终也没有改变田小娥本质上是一个传统女人，她渴望守妇道，守规矩，这样一个铁的事实。 萨特的终身伴侣，法国著名存在主义作家，女权运动的创始人之一的西蒙"波伏娃在她的《第二性》中说：“女人不是天生,而是后天形成的。 田小娥其实不是一个淫荡的女性，任何女性天生就是好女人，只是这个社会让他们堕落。我们看她对白孝文的态度，开始是一种复仇的快感，是一种邪恶的诱惑，而后来她感动于孝文的痴情，她天性中的善良又一次萌芽了。她做起了一个贤妻良母，做得那么幸福， 可是，后来，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以白嘉轩为首的家族已经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他们要把她彻底地毁灭。 当深受礼教捆绑和毒害的公公鹿三把梭镖刺进她的后背的时候，美丽的田小娥，她是饿着肚子的，她是怀着白孝文的孩子的，也还是躶体的，裸体死去的她那回头的一瞥，是多么的惊异而令人心痛，那一声“啊……大呀……”，是何等凄婉。虽然老人鹿三感到了一种无力和恐惧，但是，他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无法说清的快意。他根本不会懂得也不会去思考，曾经也是他的儿媳妇的荡妇田小娥那回首一瞥中有着多么的无辜和痛楚，绝望和惊心。 “杀田小娥的不应是'好人鹿三”，却又偏偏是鹿三，宗法势力往往要借助他这种长满厚茧的手来实施杀人。”③这话说的多好。白嘉轩这样的人是不会亲手去杀田小娥的，他要杀就光明正大的杀，因为他认自己为正义。 当然，鹿三毕竟是一个好人，杀了田小娥后，他经常有听见她的一声“大呀”，“看见水缸里有一双惊诧凄怆的眼睛，分明是小娥在背上遭到戮杀时回过头来的那双眼睛”。 中华民族是一个不懂女性美的民族，中国男性从来没有学会欣赏女人的美，但是他们的占有欲又太强烈。历史总是一再地印证着这个道理。他们在这样无耻地做的时候，还要找一个堂皇的理由，那就是家族利益，那就是礼教，那就是男人的尊严。 但是，却往往是这些忠厚老实的所谓正气和正义的人们，最后却扮演着凶手的角色，这就是儒家文化的可怕所在，小说在此处，在此时，给我们深深地印证了鲁迅先生的小说《狂人日记》里所描写的礼教吃人、杀人的这个千百年没有改变的铁一般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注释： ①②[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著，王瑛译：《女权辩护——关于政治和道德问题的批评》，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年。 ③陈忠实著，雷达评点：《白鹿原》，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年1版，第221页。 （本文系作者原创，转载或者引用请注明出处！图片来自网络，特此说明并向原作者致谢！） 往期精读： 作者简介： 窦娟霞，笔名岸岸，窦小四，甘肃天水张家川马关人，80后，现居重庆，从事教育行业。生性自由闲散，无拘束，钟爱山野乡村，偶有心绪，小结成文，视爱和文字为生命。探索爱与人性的奥秘，深困其中又淡然其外，从流如水！个人微信号：139966984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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