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 情 记 文／马琨 盛夏时节，接天莲叶无穷碧，趁着假日，去郊外散心聚会是好多年轻人的选择。秀色可餐的风景和绿色天然的美食是郊外这座荷塘月色庄园的杀手锏，每到节假日总被激增的游客挤爆，是一家网红庄园，好多人慕名前来拍照留影、品尝佳肴，还有人拍婚纱照，举办婚礼，把一生中最幸福的场景留在了这座中式庄园。说是庄园，和大型农家乐差不多，因为附近都是以开私家菜馆为生的农户，种莲挖藕采莲子，都是农户的日常，莲下的大鲤鱼是餐桌必点，再配上农户现采的新鲜蔬果，简直宾客盈门，供不应求。 怡兰是最欢喜的一个，虽然心里激动，表面却显得云淡风轻，好似见惯了浮华，她今年二十二岁，在城市里一家教育机构工作，每年暑假都会和父母来这里小住几天，因为这里有她儿时的记忆，她的童年，父母的青春，她和发小的嬉闹，都在这里留下足迹。现在变成大庄园后，天南海北的游客络绎不绝，在这里，即使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孤单，这是一个重精神轻物质的精灵，梦想着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扬鞭策马，一起躬耕采摘，哪怕茅檐低小，也自甘之如饴。 她在一众美女中并不太显眼，却自带一段天然韵态，粉面霞腮，五官精巧的摆布于脸庞上，身着中式香云纱暗花旗袍，乌木般黑润的头发被卷成波浪，慵懒地落于双肩，手中托着写生的画板，随处找一台阶，便欣赏起眼前的荷塘来。 要说这荷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仿似苏州园林式雅致的布局，岸边被大大小小的太湖石堆砌包裹着，里面的荷花密密匝匝，好似密不透风，荷花也各展风韵，有露角的，有含苞的，有盛放的，有微调的，以粉色居多，一派绿意盎然中星罗棋布着些许粉红，花和叶的清香盈满空气，怡兰想，这一切是多么和谐而美妙，真想就此长睡，一梦不醒，醉在这藕花深处。 其实她是不谙世事的一个，读过很多书，却不擅长交际，人不言她亦无语，她只喜欢聆听，生怕自己开口要被别人洞察深浅似的，而她周围的女子却不这样，总是事无巨细，要把锅碗瓢盆都数给别人听，她很想像人家一样，敞开心扉，敞开嘴巴，奈何语言表达欠佳，只有慢慢裁剪成文字方可获得一些认可。 于是她生性孤傲，善良又正直，骨子里满满的坚毅，为剧情歌曲不动声色的流泪，也为一些趣事嗤笑不已，当然这两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家里，公司里又不是看剧听歌讲笑话的地方，公司，沉默是大多数的语言。 正在沉醉遐思，忽听得湖面一片窸窸窣窣，人群也有些骚动，抬眼一望，但见远处湖面上好多鱼儿浮上来，翻起了鱼肚白，还有好多鱼好似受惊乱窜乱跳，跃起在水面，听人们议论，湖里有一种水草有什么菌之类，引得鱼儿像刺扎似的乱跳，于是有些人赶快开始打捞水草，怡兰只是呆愣在那儿，看着这喧嚣的景象，跃起的鱼儿越来越多，有些向岸上甩来，倏忽间，最大的一条鱼朝怡兰扑来，怡兰本能的抱住它，但她能怎么办，鱼离不开水，于是又将它丢回了水面，场面乱作一团，有捡鱼的，有捞草的，有躲避鱼砸击的，怡兰想还是不凑热闹的好，于是赶快走人，忽然发现那条她放回水里的最大的鱼竟化身人形，追赶着人群，人群四处逃窜，好似受到了猛兽的威胁，旁边是一座图书馆式的建筑，地面上太显眼，人们赶忙逃进楼宇中，怡兰也跟着进去，在这迷宫似的建筑里东躲西藏，她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两道门之间的夹隙，两端都能逃脱，她开了一条缝屏气观察着，她远远的看见了那个人，相貌一般，她也不知道他在找谁，看他寻的很急切，她有一种预感，直觉告诉她一定要躲起来，她听到有人在描述衣物、发型，貌似在找她，她只恨再没有拿别的衣物替换，看他从其他门进去了，她赶快逃之夭夭，那人前呼后拥了一大群人，好似为虎作伥一般地在帮着找，要揪出她，献给他，他们开着车一路狂追，朝旁的地方追去。 她于是悄悄一人折返，选择了一条幽僻的小路跑往荷塘，她想寻回自己遗失的画册画夹，要去荷塘，先要经过一片农家，她已又吓又累，又渴又饿，她走近一户人家，只见低矮的篱笆围着整洁的小院，房子是砖木结构的，窗明几净，院落却是最自然的泥土，大地泥土的芬芳在这里升腾，她怯怯地但又鼓足勇气在门外喊：“有人吗？”门里一位老妇人答：“有呢！”进门，她又说：“老婆婆，可不可以给我一杯水，一点吃的，我又饿又渴，如果可能，我想借宿一晚，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个人在追什么人，大家都逃难一样的四处跑，请你让我在这儿呆一晚，我不敢出去。”不料，那慈祥的老妇人却说：“那是我的儿子，他在找一个名叫怡兰的姑娘，因为她曾救过他，在他还是鱼身的时候，有一次他贪玩，差点丢了性命，是怡兰救了他放回水里，现在他长成了鱼王，有能力来报答她了，他要娶她。” 怡兰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降到了冰点，倍感绝望，她若无其事地假装出房门帮老人洗菜做晚饭，透过低矮稀疏的篱笆，远远看到他往这边来，现在已是一个人，但她还是感到深深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她赶紧进门，急忙躲在木门后，请老妇人不要声张，看能否不被发觉，乘机再逃出去，老妇人已心知她就是怡兰，不解的问:“他找到你不是皆大欢喜吗？”怡兰强挤出笑容却只说，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郁郁地推门而入，一下子就发现了门后的她，兴奋异常，她却麻木地怔怔地看着他，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如果找不到她，他准备GPS定位，全球追踪，早晚要找到她，现在她却自己来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说完，他就变成了一位英俊的王子，农舍也顷刻间变为华丽的宫殿。 原来，在她还是个五岁小姑娘的时候，有一次和父母去郊外玩耍，看见一个渔民捕上来一条不大的金色鲤鱼，鱼嘴开合着，鱼身翻腾着，看着小姑娘，似乎有眼泪流出，怡兰跑去向母亲要了点钱，从渔民手中救下了这条可怜的鲤鱼，她捧着不大的鲤鱼，把它放归河里。王子说，从那时起，他再也不敢贪玩了，如果没有遇到怡兰，他早已经是别人的盘中餐，也是从那时起，他决心好好修炼，化身人形，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像鲤鱼跃龙门一样，历尽九九八十一难，跳过龙门，成为鱼王才有资格化身人形，他这一路历尽了千难万险，可是每次想到小姑娘从眼里流出的怜惜和那双温热的小手，就信心倍增。每到夏天，便是金鲤最盼望的日子，因为她会来，无论她行止坐立，他都在最近的水域注视着她，看她托腮遐想，他就猜她在想什么，看她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他也跟着夜不能寐，看她的一颦一笑，万种风情，他如沐春风，她拿起画笔，画荷花，画荷叶，偶尔也试着画蜻蜓、翠鸟和藏身在荷叶下的金色鲤鱼，看着怡兰目不转睛，温柔地盯着自己时，他感到这是最幸福的时光，他不禁想在水面雀跃几下，终于怕发觉而忍下去。 她曾告诉他，要好好活着，现在他可以骄傲地告诉她，嫁给我吧，我想护你一世周全。她放弃了麻木的神情，在他一字一句说着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慢慢融化。 她，是他心念的全部，他，看着她一年年的变化，从天真烂漫到如花似玉，就像每一段不可言喻的感情，止于唇齿。 他的心事，老母亲知晓，但母亲从没见过怡兰，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暗替儿子着急，母亲看着儿子日复一日超负荷的练习，时常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心疼地哭过几回劝他放弃，但倔强的金鲤只有一个信念，跃过龙门化身成人，站在她面前。 自打上一次看到怡兰愁眉不展，心事重重，金鲤担心自己节奏太慢跟不上她的脚步而失去她，在怡兰走后他开始疯狂的训练，强大的信念鼓舞着他，他必须成为那个守护她的人，他每天只休息三四个小时，在第一声鸡鸣时就会满血复活，每天多一分钟的庸碌都会让他懊悔和自责，他不知道这稀松平常的一分钟里怡兰会做什么选择，但他只能保证自己奔跑在完成梦想的道路上，靠着数倍于同伴的付出，他也终于在怡兰二十二岁这年第一支荷花怒放时跃过了龙门。 他无数次的设计过和她的重逢：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地来到她面前，借故看她作画；身着飘逸的汉服在近处凉亭吹箫，等候她的回眸；扮个魔术师围拢一大群观众，吸引她的注意；模仿杰克逊，踏着太空步跳着街舞帅帅地路过她身边；还是只化身一位素衣少年，穿梭在荷塘里采莲。 这一切想象都被现实击碎，因为每十年举办一次的龙门盛会只产生一位鱼王，和他要好的黑鲤这几年也一直积极备战，对金鲤的梦想也略知一二，比赛尘埃落定，失意的黑鲤由怨生恨，联合一些小虾蟹，向水巫求来落鳞散，这种毒药威力巨大，鱼儿吃了沾染这种毒药的水草，先是感觉周身似触电，刺痛异常，奇痒无比，十二个时辰后鳞片会慢慢掉落，失去了鳞片的鱼儿，就失去了保护屏障，周围的病原体微生物就可大肆攻击，不出三天痛苦死去。 黑鲤掐准怡兰到来的时机，将荷塘里鲤鱼喜食的水草都撒上了这种毒药，妄图毒害新晋鱼王，所以鱼儿们才纷纷中招，恐惧地跃出水面，而鱼王因为正在为这神圣的一天提前斋戒才躲过一劫，但他看到自己的子民如此悲惨，于是将计就计假装中毒追查元凶，出乎意料的是，发现黑鲤和几个小罗罗阴谋得逞躲在石头后暗暗发笑。 这边水族被戕害家仇未报，那边心上人惊惧躲藏可能永世无缘，悲愤交加的鱼王安排手下抓捕了黑鲤，又命人四处觅求解药，处理危机后，就发疯似的找寻怡兰，他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十七年寒暑易节，十七年磨砥刻厉，十七年痴情等待，所幸怡兰从天而降，日夜想念的人儿终于站在面前，在最美好的年华，不负相遇，时常也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女子走过，但曾经沧海难为水，他的心一直封存在遇见她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只为她灿烂。 怡兰默默听着的时候，泪水悄然弥漫了眼睛，每年盛夏，她来这里不就是来看看荷花，来看看自己放归的那条金鲤是否安然无恙吗？看着它慢慢健硕，看着它出游从容，不是她最开心的吗？自己的画作里不是有好多金鲤的影子吗？五岁时金鲤流泪的那一刻，放归时他回头凝视的那一刻，这些年他躲在荷花下时而害羞躲闪，时而徜徉游弋，时而口叼莲花的每一刻，都像放电影一样翻涌过她的脑海，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每次看到他就是最快乐的事。 老母亲早已泣不成声，她感动于儿子用情如此之深，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悲戚可以告慰老鱼王在天之灵，儿子终于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贪玩惹祸的毛小子了。 像很多童话的结局一样，鱼王也和怡兰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黑鲤？黑鲤被做成了一道叫作”鲤鱼跳龙门“”的菜。 后记：2018年9月27日因梦成纪，梦里有千百种可能，人生却只有现场直播。一念起，风生水起；一梦醒，繁华落尽！ 作者简介： 冷月无声，本名马琨，甘肃天水张家川人，80后，现居张家川，一名普通机关干部。崇尚自由，钟爱田园，粗通文墨，追求人生永恒的爱和美好，个人微信号MKLYW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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