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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登上“长良”号那一刻起，鱼雷战专家南云就一直积极做着进行水面对决的各种努力。即使亲眼目睹了自己最后一艘航母的最终覆灭，南云打夜战的期望依然丝毫未减，他甚至准备抽调救助受伤航母的驱逐舰参与夜战的侦察和攻击。但是17时33分，“筑摩”号2号侦察机发回了一条令人沮丧的消息：“敌军东撤，航向70度，航速20节。”这说明之前打得顺风顺水的美国人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诡异地调头返航了。不管敌人意图何在，南云精心策划的夜战计划很可能因此落空。首席参谋大石保建议，派出“长良”号上唯一那架夜视侦察机继续搜寻美军舰队的行踪。区区一架侦察机在暗夜里捕捉茫茫大海上的一支舰队——美军实施灯火管制是毫无疑问的——其成功的概率和朝黑暗中开枪毫无二致。但求战心切的南云毅然下达了侦察机出击的命令，他对于诱敌夜战简直已经急不可耐。 草鹿后来将机动部队的行动形象地形容成“追踪天空的彩虹”。“坦率地讲，我们的处境非常困难。但为了帝国海军的荣誉，我们绝不能轻易后退，只有一往无前。现在看来，我们当时只是盲目地乱跑一气，一厢情愿地想打一场夜战。” 正快速驰援战场的近藤也同样进行着夜战的各种准备，他于17时50分电令所部： 一、利用月色，以密集战斗队形与敌作战。 二、第五巡洋舰战队（高木武雄中将）、第二驱逐舰战队（田中赖三少将）、第四驱逐舰战队（西村祥志少将）可相机单独行动。 三、攻敌鱼雷深度定为4米。 “筑摩”号的2号机很快又来添乱。18时30分，“筑摩”号向南云发灯光信号说：“我2号机于14时13分发现敌军航空母舰4艘，巡洋舰6艘、驱逐舰15艘，在燃烧倾斜的那艘敌航空母舰以东30海里，敌部队正在向西运动。我机发现它们之后不久遭敌舰载机追击，后失去目标。” 18时36分，山本和宇垣收到了那份“敌军东撤”的电报。在海图上简单测算之后，宇垣认为撤退中的美军舰队与近藤的距离仅185公里。于是19时15分，他以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名义再次下达了第158号作战命令： 一、敌舰队实际上已被击溃，正在向东退却。 二、附近所属各部立即全速追歼残敌，同时占领中途岛。 三、南云机动部队、近藤攻略部队(缺栗田部)及潜艇部队应立即接敌并攻击之。 20时30分，山本再次发出补充电令：“炮击摧毁中途岛航空基地的任务23时之前由'伊-168’号潜艇承担，23时之后由第七巡洋舰战队（栗田部）承担。” 接到电令的南云认为，司令部发出上述电令源于对敌情的错误估计。之前“筑摩”号2号机提供的信息表明，美军在航空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自己的大部分驱逐舰正守护在几艘受伤航母身边，无法抽身。南云据此判断，如果贸然在夜间向敌军靠近，一旦夜战无法进行，第二天白昼来临时，自己只能像蹲在海面上的鸭子那样任对方宰割了。意识到这种危险的南云最终决定放弃夜战，而是选择了暂时撤退以图来日再战的明智方针，同时尽力挽救尚能依靠自身动力航行的“飞龙”号。南云将自己的意图电告山本，“敌军总兵力为航空母舰5艘、巡洋舰6艘及驱逐舰15艘，正向西航行。我们正保护'飞龙’号以18节航速向西北撤退。” 南云相对明智的判断和作法彻底激怒了山本。宇垣认为，这位第一机动部队的司令官已经被眼前的失败吓昏了头，如此公开违抗司令部的命令说明他“根本不想进行夜间战斗”。宇垣清楚，美国人在太平洋上无论如何也凑不出5艘航母，他估计最多只有两艘。当前挽救危局的唯一办法，“是由最高司令部立即发出严厉斥责命令”。山本当即发出命令，除“赤城”号和“飞龙”号及少许护卫舰只之外，第一机动部队其余兵力统统交由近藤中将指挥。半年以来叱咤风云的南云中将被战场就地免去职务。 此时近藤攻略部队正从西南方向疾驰而来，急于追上美军航母予以歼灭。近藤身边有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4艘、轻巡洋舰1艘和驱逐舰7艘，还有轻型航母“瑞凤”号。在近藤的南面，田中少将已抛下了登陆船队，率1艘轻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匆忙北上与他汇合。同时以4艘重巡洋舰、2艘驱逐舰组成的栗田炮击分队正星夜兼程冲向中途岛。近藤还指望南云的2艘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能够与自己合兵一处，为晚上可能发生的夜战助阵。接到山本电令的近藤立即致电各部：在中途岛西北325公里处汇合，“积极东进寻敌，自午夜起发起攻击”。 此时在上午发生激战的海域，日军三艘主力航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中弹仅仅几分钟后，“苍龙”号的主机已经停车，舵轮系统无法操纵导致动力全失，消防管路悉数炸毁。到10时40分，“苍龙”号已侧倾在海水之中，舰首到舰尾一片火海。虽然10时43分启用了备用船舵装置，但在失去动力的情况下上述努力均无济于事。白色浓烟从船体左舷不断喷涌而出，机库被大火完全包围。漂亮而神气的“苍龙”号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变成了一座可怕的焚尸炉。 舰桥上的柳本大佐很快得出了显而易见的结论，他的航母已经无可救药。10时45分，绝望的柳本下达了“弃舰”命令，同时扯着嗓子大喊，“所有的人全部撤下去，一个都不许留下！”舰桥下方那条狭窄的通道上早已挤满了人，他们甚至不得不将手臂高高举过头顶以节约空间，但仍有许多人为躲避机库中到处肆虐的大火不断挤进来，有些人只好站在了别人肩膀上。更多的人直接向十几米下的海中跳去。加上那些先前被爆炸掀进大海的人员，一时间“苍龙”号的周围海面上人头攒动，护航的“滨风”号和“矶风”号迅速靠前奋力打捞幸存者。 之前被爆炸气浪掀入大海的金尾中佐仍然死死抓着那根救命绳子，悬在半空进退不得。看到长官如此窘境，他的一名下属奋力游了过来，帮他将绳子寄在了腰间。这样虽然可以保证不被淹死，但金尾的行动因此完全受制于船体。航母仍在剧烈晃动，绳子不断将他从海里拉出来然后猛烈撞向船体，金尾只好借助伤腿来缓冲撞击。 忽然金尾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是航海员浅海大尉：“长官，弃舰命令已经下达，你必须尽快游走，离船远点。” “我不会游泳，”金尾答道，“请你继续前进。” “我会继续，”浅海说道，“请竭尽全力，不要放弃。” 金尾想浅海可能是自己生命中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他的内心充满了孤独。现在他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既不能游走也不能再爬回船上。唯一能做的事儿就是死死抓住绳子，任由身体无休止地和航母的船壳相撞。
（“苍龙”号舰长柳本柳作大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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