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少华，名伶也，丙戌岁（1946）生于京华。 三岁，丧父，十四岁，入评剧院，学青衣，彩旦，花旦，艺能精，然名不扬，尝与名伶赵丽蓉同台，丽荣闻名久矣，而少华默默。 少年时，天下好刚强之戏，少华无刚强气象，故不得志。 四十七岁，有电视剧曰“武夷仙凡界”，邀少华，为一老巫，始登荧屏。 而使少华名闻者，“丑娘”也。 其剧曰： 有王大春者，父死母丑。及长成，入城市，娶娇妻，然忌母丑，乃贻妻曰：“吾无父母”。 大婚日，丑娘闻，乃售屋得金万钱，汲汲至城中，隔帘见儿娶新人，恍若神仙，喜而泣。大春见之，大惊，问曰：“阿娘何以来？” 丑娘雀跃曰：“儿今新娶，娘焉得不来，此有金万钱，可助儿与新妇用”。 新妇见丑娘，问：“郎君，此何人？” 大春惶然，曰：“路人也”。 丑娘大悲，泪落涟涟，然不忍去，乃谋为大户之佣，居儿宅之侧，日夜望儿与妇，殷殷盼盼，却不能认，呜呼，人世间之大悲也。 后，大春被诬，陷囹圄，家中无主，其妻抱婴朝暮号泣，无有生计， 一夕，忽有丑妪叩户，问：“娘子何泣？” 儿妇告以家难，丑妪曰：“闻汝之言，老身心肝皆碎，若无嫌弃，愿为助。” 儿妇惊曰：“素与阿婆不识，何以来助？” 丑妪忍泪，不言。 丑妪者，丑娘也，少华所为角色也。 大春妻既得丑娘助，家中少缓。虽囊中将罄，然餐餐有肉，馄饨不绝，儿妇大异，问：“家中艰难，手中无阿堵，阿婆何以得美食食我？且阿婆所食又为何物？” 丑娘曰：“莫问，老身食米饭粉条，大好。”言毕，食糟糠于户外。 久之，方知丑妪捡他人之弃余于市，乞钱则以养儿妇，儿妇大哭：“所谓阿婆，有若吾母”。 大春冤既雪，乃告妻曰：“日夜伴汝与儿者，实为吾母也”。儿妇大怒，掴夫曰：“有夫不孝如此，禽兽也”，乃抱丑母曰：“孰谓吾母丑，吾母天下大美”。 “丑娘”既出，天下皆哭，所谓虐戏也。少华演丑母，眉目间有戏，见逆子不认母，且怒，俄而，又不忍，且慈。瞬息万态，不能一一言之。又拾残菜余羹于市墟，苍发枯颜，风吹可倒，然兢兢不休，有若老松，见之令人泣。 少华久登戏台，长在戏中，投手之功，皆有以也。 后乃知名天下，尝为“大宅门”、“娘道”、“家有一老”，不赘述。 其所居甚逼仄，不过容膝，与其名甚不匹也。有夫，亦为评剧伶人，一子。 少华以“丑娘”闻，然行于天下之言，则曰“秀儿”。 辛丑岁仲春，张先生卒，年七十五，天下惜之。 斯日也，有西域棉花事，神州慨而慷，吾辈当自强。 太史刘曰： 张少华所为丑娘，大有功于天伦，明孝心之可贵，慈母之可爱，子不可嫌母，更不可嫌国，中华者，吾辈之慈母也，河山壮丽，四海浩荡，爱之敬之孝之不暇，何来可嫌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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