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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特刊 | 溪花忘言:宋人花鸟中的宁神虚照

 禅艺惜霜 2021-03-29

内容提要宋人花鸟,精工大雅,断无一丝人间烟火气息。案牍尺幅,却大气堂堂,闲花野草,皆与天地相通。今日观之,亦可感受到画家平静清澈,抱虚守静的澄澈心态。宋代花鸟画家们在“移情”花鸟的审美过程中可以让自身精神生命采一次“与道同体”的操练和体验,是画家萃炼心性,超脱人生的方法和途径,是他们澄澈身心后对生命无条件接受的坦荡胸襟的体现,是平衡心机,抚慰创痛,释放灵魂的主动行为,并且通过花鸟画的创作来完成我即万物、万物即我的物态化主体对世界作平和却深刻的观照。本文原载于《大众文艺》,2017年第5期,原题为“宋人工笔花鸟画与抱虚守静的道家精神之体验”,注释与参考文献从略。

关键词宋人 花鸟 虚静 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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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花忘言

——宋人花鸟中的宁神虚照



道家美学的审美意态充盈在宋人花鸟画中,无论是审美精神,还是风格样式,就连最基本的勾勒设色等技法语言都盈溢者道家意趣,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代市民文化中“闲逸”的心态和情趣,折射出宋代文人人格独立的意识和人生自由的观念。同时,画家在“移情”花鸟的审美过程中又可以让自身精神生命来一次“与道同体”的操练和体验。如此,文人们以绘画为途径来萃炼心性,超脱人生,在此过程中将对道家精神之体验融入了工笔花鸟画的创作。如此,这种对道家美学的精深体验使宋代花鸟画并没有出现魏晋时期文化的放纵颓丧之态,也没有后世明清时期水墨花鸟画的愤世嫉俗之弊,而是呈现出一种生意盎然的冰洁华滋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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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作画,都以之为职业,或有与绘画有关的事业。古人却不然,除少数画院画家以此为职业领取俸禄外,大多都是贵族官员消遣之乐,或乡野文人业余所为。一般来说,画院职业画家的作品比较容易被画史、画记所载,乡野文人的画作相对容易散佚。但即使如宋代这样有《宣和画谱》等庞大的作品编目的朝代,依然有绝大部分的现存作品无法考据其作者和具体年代。虽然不能说佚名的画作都与职业画家无关,但至少可以侧证宋代在野画家还是很多的。如果说贵族文人作画还有消遣的意思的话,那么乡野文人作画就只有从他们深层的心理动机去分析其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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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隐逸传》记载了南朝宋宗炳的一段话:“善琴书,好山水,西阶荆巫,南登衡岳,因结宇衡山,怀尚平之志。以疾还江陵,叹日:噫,老病俱至,名山恐难遍游。惟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历,皆图之于壁,坐卧向之。”(南朝宋·宗炳《画山水序)这是说:年老多病,不能再到山水间去游历了,也不能再以一支笔去体悟大自然的精神了,不能在悠游山林间、游戏笔墨中体悟自然之美,故以“卧游”的方式,同样可以“畅神”。所以他又说“峰帕尧襄,云林森吵,圣贤映于绝代,万趣融其神思。余复何为哉?畅神而已,孰有先焉?”这是在审美的过程中藻雪心灵的方法。不仅仅是宗炳,邓椿也说过,“虚静”师法造化,这就是道,在吟诗作画中游戏放浪,就像烟云水月,出没太虚一样,是风行水上,自然成理的事情。“放乎诗,游戏乎画”,几乎是文人们师法自然,体悟大道的基本手段。琴棋书画本身就有陶冶性情的功能,“游戏乎画”恐怕就不是消遣那么简单了,所谓“游戏”者,“放逸”也,所以吟诗作画是文人们对空灵和虚静境界的体验过程,是有心无意的萃炼精神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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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宗炳通过卧以游之来观照自然,澄澈心身,还是邓椿所说的通过吟诗作画来师法自然,追求大道,最终目的都是老庄哲学的最高范畴:道。故画家们为艺术而艺术并不是唯一目的,而是将艺术创作或欣赏作品的过程当做一种体悟大道的方式,可以“澄怀”,可以“师造化”以至“观道”。他们希望在观察与描绘对象的过程中物我两忘,从而超脱于世事,能够做到面对功名利禄的诱惑而心止如水,甚至能够无视政治、伦理的束缚而心境超脱。这种心境就类似于庄子说的“槁木死灰”的状态了。这和我们前面谈到的“虚静”心境是同义反复的。《庄子·齐物论》中说“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郭象解释说,死灰槁木的意思,就是说的一种寂静无情心境而已。而欲“虚静”就必须“澄怀”,欲“澄怀”就必须“虚静”。它们都是对话自然,观照万物的必要前提。所以邓椿才说要通过师法自然来追求大道,明李日华也说:“点墨落纸,大非细事,必须胸中廓然无一物,若是营营是念,澡雪未尽,即目对丘壑,日书妙迹。到头只与探采烤坦之工,急巧拙毫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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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宋人花鸟,精工大雅,断无一丝人间烟火气息。案牍尺幅,却大气堂堂,闲花野草,皆与天地相通。今日观之,亦可感受到画家平静清澈,抱虚守静的澄澈心态。所以古人常常在风清月朗的时候,沐浴焚香,于静室中坐定,心不外驰,抱元守一,心神自能神游太虚之境,涤荡红尘污浊。作画时亦持此心境,方得如此清雅宁静的画境。米友仁也说“每静室僧趺,忘怀万虑,与碧虚寥廓同其流”。这就是说,心理层面的虚静需求在绘画创作中也被仪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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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白华认为静穆的观照和飞跃的生命是中国艺术的两元。艺术创作过程中虚静的心态,体现了画家对空灵澄澈心境的追求,对真实自我的渴望和超越。达到象王国维所说的赤子之心的状态,心灵澄澈如“婴儿哭着要捉月亮似的天真,那神秘的惆怅,圣睿的憧憬无边无际的企慕,无崖际的艳羡便使他成为最真实的诗人”。这是置万物外相而不顾,全然不知我与物之区别,最大限度向宇宙的彼岸靠近,以我即万物、万物即我的物态化主体对世界作平和却深刻的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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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花鸟画以闲花野草,鸟兽虫鱼为题材,正是某种程度上的孩提般天真的映射,就象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对自然界的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的新奇与热爱。这也是我们观宋人花鸟作品,画里画外无限虚静空灵,触目之处尽是天真无邪的原因之所在。这当然不是他们思想幼稚,而是他们澄澈身心后对生命无条件接受的坦荡胸襟的体现,是平衡心机,抚慰创痛,释放灵魂的主动行为。故宋人花鸟画能达到形神兼备、气韵生动、华滋溢美的高度,固然是画家体悟万物的结果,同时画家在创作中也升华了的情感,涤荡了灵魂,获得了超越肉体局限的精神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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