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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何曾遗忘紫玉萧

 燕山诗文 2021-03-30

若兰:《 何曾遗忘紫玉箫》

很久,沉溺于宋词的长短句中,那姹紫嫣红,摇曳生姿的汉字组合于我简直就是一种诱惑,更为惊艳的是或妩媚或端庄的文字填入某种曲调的谱子中,竟形成了让人怦然心动的词牌:《烛影摇红》的朦胧,《霜天晓角》的清泠,《念奴娇》的无奈,《何满子》的朴厚——某个静夜吧,忽然于宋词的某个角落,又邂逅了一个美且空灵的名字《紫玉箫》,它让我神魂牵绕,爱不释手。当晚,梦回唐宋,在一段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里,恍然,我变成了一管箫,一管紫玉箫。

我是箫,一管用九嶷山的湘妃竹制成的紫玉箫。我的身上布满了殷红的花纹,那是娥皇女英的泪斑。我就背负着一身血泪来到京城,注定,我要还一生的血泪于人间。

箫匠极喜欢我。我是他精选最好的竹精心制成的两管紫玉箫之一,色之艳,纹之美,音之佳,前所未有。他珍藏了一管然后将我背在身上,他说,若有识箫之人,定将双手奉上。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见有识之人,依着他的体温,我知道我终将离去。我憧憬,我能在对的时间遇见一个对的人,能在他的手中尽显我的窈窕,能在他的唇间尽释我的圆润。等啊,等,寒来暑往,春旦秋暮,终于,他出现了,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无咎归来子。

偷偷望,我看见了他眉间的一抹忧郁,眼底的一泓深潭,我的心,一动,没来由的,我想随了他,水瘦山寒,月白风清,不离不弃,相依相伴。

我本不言,他亦不语,只是接过箫吹奏起来。当他肺腑的气息穿过我的身体汩汩而流的时候,有极具魅力的箫音行云流水般飘荡。刹那,我忘了,忘记自己只是一管箫。只觉,我成了他的一根骨头,一块肉,一根发丝,一缕柔魂……曲罢,泪落纷纷,我知道,断送我一生的人,来了。

如愿,我来到晁府,无咎将我挂在了墙上,他珍爱我如同眼目。多少个夜晚,我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看他伏案读书,看他浅吟低唱,看他眉宇间那一抹永远抹不掉的忧郁,我心欲碎。我怎么不能化为人,化为纤纤女子,红袖添香,抚琴弄箫,相知相亲?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一管箫,箫啊!

他虽早负盛名,但因官场不顺,生活一直困窘。在我眼里,他却有情有致,有理有趣。暑日酷热难耐,恩师东坡来访,无咎命人以大盆汲泉,盆中渍白芙蓉,顿时,暗香盈盈,热气顿消,师徒促膝,谈笑悠然。含笑而对,听着师徒谈诗论道,我忽生忧戚,为什么我只能远远相望,为什么我不能侍候左右,如影随形?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是一管箫!

夜深,三两点星,一钩新月。无咎早已沉沉入梦,我却不能安睡。白芙蓉苍白的面庞在我眼中如梦似幻。我向隅而泣,这世上有谁知道一管紫玉箫的悲伤与心愿?我决心说出我的心事,再不说我会死掉,我要让能理解我的人知道,我深爱的人是晁补之,那个能诗善文精通音律,重情重义的才子。可是,谁能听懂我的心语?

忽然,盆中白芙蓉幽幽地说:“箫儿莫哭,我是一株千年的古莲,可知前生今世的。孩子,和我说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它的神奇,因为自从它来,无咎的居室就清凉舒爽,我不管它是仙、是魔、是神,我告诉她:“我要变成人,和无咎真正的在一起。”

白芙蓉拼命地摇头,“傻孩子,你是箫,你身上满是泪痕,注定,你和他有缘无分。你要想好了,即使相守也不过百日,你要为其流尽最后一滴泪。”

“我愿意,哪怕我哑了,碎了,死了,只要能服侍他左右!一天也可!我心意已定,告诉我,怎么做?

那个夜晚,是我最凄美的一夜,只见白芙蓉花瓣尽展,一道寒光中心而起,我被协裹出了窗外,向天边女娲的五彩石撞去。然后,我粉碎无骨,变灰成尘,七七四十九天过去,女娲抟土造人,我,箫儿,一个婷婷女子诞生了。

京城繁华落尽,踟蹰街头,我整日思索,如何才能到达晁府,转来转去,又来到箫匠门前,我欲求得另一枝紫玉萧。软磨硬泡,箫匠以我在他家门前卖艺三天为交换,为了无咎,我答应了。

三天,我不吃不喝,只是坐在门前吹奏,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露出我纯净绝美的脸庞,楚楚可人。一管箫,吹尽万种风情,演绎着情到深处人孤独的痴情。三天,从早到晚,我一刻不停地演奏,箫声如人语,箫有情,人更有情。最后一日,我终于心力憔悴,神思恍惚,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醒来,我惊讶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无咎正笑吟吟站在床前。老天有眼,让无咎街头遇见了我,连同那箫,将我带回府。幸福来得如此快捷,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咎,我终于来到你身边了,我终于看见你了,我可以真切地读你眉间忧郁的浅淡,我可以细数你鬓角光阴一丝丝老去,我深爱的人,我深爱的,我终于可以守着你,爱着你,跟着你,真好,真好!我的泪扑簌簌落下,放声哭泣。

面对我的泪水,无咎有些手足无措,他再三说自己的箫丢了想再求才遇见我。如果我有家人,他就送我回去。怎么会呢,我忍了粉身碎骨的痛,受了焚心炙肉的苦,我寻寻觅觅,冷冷凄凄,化为人形,就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说谎,说自己孤苦伶仃只剩一人,求他收留我,我有精湛的箫艺。于是,我成了他的一名家妓,赐名荣奴。

宋时风行蓄养家妓,无咎清寒,没有一个。每逢宴饮,他便让我出来唱词侑觞助饮。秋月清风,长箫婉转,我一身白衣,迎风而立,飘飘欲仙,在他眼里,我是那样的卓然不群,在我眼中,他也是那样的玉树临风。爱,就是彼此落进眼睛里,不疼,不痒,只是滋润和舒服。常常,在互相凝望的那一刻,我想,就是马上死去,此生足矣。我的声色自然是赢得众人喝彩称赞,久了,晁补之有一美色擅箫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顿时,无咎府上热闹起来,来来往往,大小官员,带着自己出色的家妓,为的是和我一比,有得一拼。可惜,我是最好的,我骨子里的清风洁气是那一般歌女所不能及的。常常,笙歌艳舞之后,无咎拥我在怀:修得几世福气,得此佳丽?我心却是战栗,幸福何其短暂,不能天长地久,又怎争朝夕?我怕,怕白芙蓉的话一下子验证;我也奇,我不知这百日缘分,老天将如何让我和他别离!

第一百天的晨,有雾迷迷蒙蒙。我早早醒来,有一种预感,会在今天离开,但是我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我穿上我最漂亮的衣服,然后坐在床边等。不一会,有婢女说新到任的留守大人来访,老爷要我去唱词。我还是想不出这与我的离去有什么关系。我一身紫衣,穿堂而入,无语浅笑,长箫轻送,幽幽瑟瑟……似千谷齐鸣,若万壑同音……一曲吹过,竟是拨云见日,花开蝶舞。

留守大人惊呆了,他当堂就说愿意高价买我,不知无咎是否割爱。我的心一悸,老天用了这种方式!我知道,留守大人一句话,不能不从。我哀怨地看着他难言的样子,纵然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得拱手相让,那是他的上司。强颜欢笑,无咎自言自语:“荣奴,能到留守大人处,好比璞玉有人琢,荣幸之至,当拱手相送。还不谢过大人。”款款一拜,无咎啊,我的心已被碎剪,不再复原,为你生,到如今,真要为你而死了吗?

转身,离去,收拾东西,枕边,留下紫玉箫,心,本是葬心的好去处,我将我心葬箫笛!

一顶蓝花小轿,将我抬出晁府。隔帘,我见无咎一脸难忍和留守满面春风。命,这都是命!

离去,“哭怕人猜,笑又无滋味。”无咎,你为我写下这诗句吗?你又可知,我的心情?“据我心里,不肯相抛弃。”我知你不肯,可是你却眼睁睁地看我离去。

走了,一百天,我该知足了,我已经陪你一百天,白芙蓉早就这样警告我,只能相守一百天,我怎么能不知足呢?走了,有你送我的词,此生足矣。

朱门深掩,摆荡春风,无情镇欲轻飞。

断肠如雪,撩乱去点人衣。

朝来半和细雨,向谁家、东馆西池。

算未肯、似桃含红蕊,留待郎归。

还记章台往事,别后纵青青,依旧时垂。

 灞岸行人多少,竟折柔枝。而今恨啼露叶,镇香街、抛掷因谁。又争可、妒郎夸春草,步步相随。

既知无法相谐相好,倒不如不惹情丝,落得个两厢干净。如今,我的心,该如何寄放?

数日后,我郁郁而终。那一日,你来送我。箫声咽,声声梦断清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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