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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镇消逝的风景之八:明代七十二连窑

 国学守望者 2021-03-31


  

  

淮镇消逝的风景之八

 明代七十二连窑

赵志忠

在滹沱河的故道淮镇段行走,寻访前厂、后厂、尚元子、安庄、李口、中街、西街......这些滹沱河故道岸边的村落,这都是当年明代窖厂的遗址区域,追忆着曾经辉煌过的明代七十二连窑。在滹沱河故道、白龙江岸边的赵家码头,搬运城砖的人流、车流,等待运砖的官船、货船......不经意间就绘制成了一幅跨越时空的画卷。
在淮镇有一条河,叫白龙江,这条河发源于现在后厂村东面,此河位于现在滹沱河故道淮镇段,专为向北京运输砖瓦而挖的,现遗留在淮镇的河床有孙庄、前丁、后丁段,被307国道、石黄高速拦腰截断。或许,在故道和白龙江的河床之下有古代沉船,如有沉船就必有澄浆砖。这是淮镇明代窑厂的特产,或许还有瓷片、瓦、古钱币等物,这些都能佐证淮镇明代窑厂的过去。
淮镇明代窑厂仅是修建北京城烧制城砖的诸多窑厂之一,今天的人们,谁也不想不到淮镇却和当初的明王朝的帝都北京城有了关联。一个是华北平原、沧海之滨的默默无闻的千年小镇,另一个却是明帝国的都城。
打开尘封的历史,我们翻到明成祖朱棣为“震动北方”而迁都北京那一页,1399年,明成祖发动靖难之役,夺得帝位后,于1403年改北平为北京。永乐四年(1406年)明成祖开始筹划迁都北京,并开始营建北京宫殿。1420年,建成紫禁城宫殿、太庙、五府六部衙门、钟鼓楼等,同时将南城墙南移0.8千米,以修建皇城。永乐十九年(1421年)正式迁都北京。


明北京城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建成的,从形状来看,呈“凸”字形,是以一条纵贯南北,长达8千米的中轴线进行布置的。外城南部正中的永定门是这条中轴线的起点,北部的钟鼓楼则是中轴线的终点。明时的北京城分内城、外城,皇城和紫禁城位于内城之中。
据《明史》记载,修建故宫时征集了全国著名工匠10多万名,役使民夫达100万之多,整个工程历时15年,直到1421年才最后完成。宫殿里砌墙用的砖叫澄浆砖,铺地用的方砖叫做金砖,仅整个紫禁城用砖超过了1亿块。


这只是修建故宫的,更何况修建北京城的,可见其工程是浩大的,因城市建设需要,于是大量山西陕西的工匠涌入,这在淮镇也有村落可以佐证。
澄浆砖是淮镇明代窑厂烧好的建北京城的砖,其砖所用的泥,先把泥土放入池水中,用水冲洗,再经过沉淀,然后取出过滤后的细泥,把细泥晾干做成砖坯,再经烧制成砖,这种砖非常坚固,且也很光滑洁亮。
烧制完成的澄浆砖,经逐个验收后,用黄纸包裹通过赵家码头,经滹沱河支流白龙江,入黑龙港河,再入京杭大运河运至北京。另有旱路运输,自淮镇出发,经献县郭庄镇等地,出献县境入河间直抵北京。从永乐四年至永乐十九年,共计十五年时间。永乐二十一年赵姓官吏去世,明朝廷拨款建庙,御赐四通石碑、石人、石兽等。一通为墓碑,三通石碑为功德碑,立于庙前。
明代的淮镇就这样有幸与北京城联系在一起,而此时的淮镇被称为淮镇店。

修“窑”建厂,淮镇迎来了一个发展的契机,明王朝专设官吏督办,创建窖厂,修建了大量的砖窑,专为北京城烧制建城之砖瓦。一时间砖窑鳞次栉比,达到了近百之多,当地人又称此地为七十二连窑。

东李口村是滹沱河故道边上的一个古村落,其建村历史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原名为李家摆渡口,摆渡过河烧制城砖的工匠及过往滹沱河的农商官宦各色人等,而此村因此逐渐而形成了村落。
尚元子,当时,一个赵姓督办窑厂的官吏来到这个地方,此处还没有形成村庄,只是作为窑厂办公机构设立的筹备处,经过占卜定在上元节这一天奠基。同时,码头也在这天开始建立,因为督陶最高官员是姓赵,又同时监管着码头,所以此码头称为赵家码头。
这个码头的遗址,位于滹沱河故道淮镇段上元子桥南的一大片区域。因年代久远,河床变窄,已经找不到当时码头的影子了,河岸两侧都盖满了农房,其遗址层也在离地面数米之下,这个古老的码头遗址的地面上多植树木杂草。


北京城建城所需砖瓦用量极大,烧窑需使用粘土,窑厂开设后,往往就地取土,作为原材料,黏土资源是有限的,一旦周边的黏土被挖光了,窑厂就会被废弃,其负责官吏与窑主只能另寻更好的地方开窑。随开随弃,于是他们来到淮镇,在这里开了砖窑瓦厂,这里属古黄河入海的故道,沙质土壤烧制的砖有韧性、有绵性、不易断裂,优良的土质符合朝廷制砖要求,又有滹沱河直入运河,水陆便捷。取土、用工相对便宜,周边又有丰富水源,于是淮镇就成了他们的首选之地。据传,淮镇的前厂、后厂、尚元子、安庄、李口及郭庄镇的古里庄等村庄有窖厂的工匠落户于此。
前厂和后厂原为一个村,纪晓岚称此地为厂里、宋厂村,现在一分为二,称为前厂村和后厂村。走进前厂、后厂村,在村民的老宅院墙、或猪圈等旧建筑物上,还到能见到又宽又厚的特大型号的未入选北京城的青砖。


明北京城建成之后,大量的窑工并入上元子,并逐渐形成村庄。现在的村民,并不是明朝初年从山西洪洞县迁来。另一部分窑工,留在窑厂周围形成村落称为厂里,在清代成为纪晓岚家的佃户村,他的书房名瑞杏轩就得名于此,纪晓岚在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一书中有记载。现在此村分为两个村庄,分别叫做前厂、后厂,另有部分窑工建庄为古里庄、郭庄等。御窑厂至成化年间还有生产,应该是做为扩建或维修之用。
三通碑是一个地名,在石黄高速上元子桥洞北边,离现在淮镇清真寺不远,此地现为淮镇回民公墓。
赵家码头,经过数百年的雨水和自然条件影响及滹沱河多次泛滥,导致码头被全部掩埋于地下。但是赵家码头却见证了淮镇的一段历史,让滹沱河岸上的淮镇,烙印上皇家帝王之气,增加了淮镇的文化内涵。淮镇在明代是南通北达的水陆码头,南通山东诸省,北达京师重地,商船西达西安太行,东入沧海、运河,直抵北京城、天津卫,可下江南鱼米之乡。其漕运兴盛一时,是滹沱河较有名气的水陆码头和物资的集散地。
在四十多年前,我常常经过滹沱河故道与白龙江交汇之处的河堤,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滹沱河北岸上的官窖遗址,它们都是明代官窑的遗址。在明代时期,两岸的官窑总数近百座,数万窑工一起烧窑,场面蔚为壮观。
据了解,明代澄浆砖采用传统技艺制作,包括选土、碎土、澄泥、熟土、制坯、晾坯、验坯、装窑、焙烧、洇窑、出窑等20多道工序。每道工序极其讲究,是现代机器无法代替,全靠技艺精湛的匠人掌握。


明代北京城有淮镇贡砖——澄浆砖的影子,如今在淮镇依然流传七十二连窖的传说,淮镇烧制贡砖——澄浆砖这一种古老烧制工艺流程在淮镇却失传了。
从现存的淮镇官窑遗址看,其大部分分布在滹沱河故道两岸,窑窑相连,其窑工以万计。因手中资料有限,不妄评和描述,仅从村中老人、地名、河流、遗址层、民间传闻,去寻找当年明代窑厂的踪迹。


根据临清的贡砖资料得之,贡砖制砖人员有窑户、作头和匠人三类,这是明代中期以后和整个清代砖块印记所共同表现出来的。此外,每处窑上还必须有挖土、推土、筛土、滤泥、踩泥、制砖坯、装窑、出窑、搬柴、烧窑、担水、洇窑和在成品砖块上包黄表纸以及运砖到运河船上的工人。
关于贡砖澄浆砖的工艺流程,我根据其他区域的贡砖流程,拟整理了一下,不知是否正确,请各位方家给予指正,因为砖要成为贡砖,其烧制工艺是十分复杂的,必须完成以下工序才有可能成为贡砖。包括选土、碎土、澄泥、熟泥、醒泥、制坯、晾坯、验坯、装窑、焙烧、洇窑、出窑等。

选土

因修建北京城的命令是明成祖朱棣下达的,举全国之力而为之,各属地官吏不敢违命,城砖的质量必质是最好的,澄浆砖的选材就被提上日程,沙土、红土、黏土都不是最佳,古黄河流域的土质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经过考查论证淮镇成了最佳选择之地。提取烧砖所用之土,是澄浆砖的第一道工序,为后面的制砖打下了奠定的基础。

碎土

将挖出的土块,经过人工碎土,再经过筛子过滤为土粉。

澄泥

将的土粉泡到水池里,不断加水过滤,一方面是为了捞出水中轻浮上来的树枝、草叶,沥出重的碎石,另一方面是将土中过多的酸和碱溶解于水流走。一般要经过数天,这样沥出来的土质更加纯净、细腻。

熟泥

熟泥,这道工艺和我们所说的揉面差不多。是通过人或牲畜的反复踩踏,使泥完全软烂熟化,使得泥坯中气孔减少,更加均匀细腻。

醒泥

类似于揉面团时的醒面,用草苦将踩好的泥盖起来,放半个月之后取出,用木棒反复碾打,使之无气孔。


制坯

制坯是最讲究手法和技巧,按照北京城设计的城砖的样式,做砖坯。按照现代人打砖坏的流程,先在砖模下方均匀撒上一层干土,放上模具,经验丰富的工匠,把在醒好的泥中取出泥团,将其用力准确地摔进模具中,扣坯必须四角填满,再铁弓将多余的部分刮下来,但少了就要重新摔,绝对不能补,因为补过之后烧出的砖就会开裂或出现缝痕,敲击的声音不清脆,便会被视为不合格产品。将砖模端到空地上倒出,出来的砖表面光滑棱角分明才算合格。

晾坯

在小心翼翼地打掉模具的横框之后,砖坯还很潮湿柔软,需要熟练的工匠轻轻地将砖坯慢慢地平放在地上,晾晒一会儿后,还要给砖坯翻个儿,使阳光能均匀地晾晒到各个立面。晾干之后抠出来立成排,因为砖上有毛刺儿,所以必须进行整形,即用工具把砖坯打齐。

验坯

干透的砖坯经过严格的检验,合格的被盖上梭子,上面标明烧造年代、督造官员、窑户及作头的姓名等内容才能送入窑中,不合格的干坯重新混入待制坯的泥中。


装窑

关于烧制澄浆砖的窑,因没有见到遗址层,也不是专业考古人员和制砖的专业人士,所以不敢妄自菲薄,根据其他区域的资料说,制作贡砖的窑主要有马蹄窑和罐窑两种,其容量有大有小,从一千块到四千块不等。装窑最重要的就是码窑,窑内砖块的码放错落有致、极其讲究“中间是空的,火从中间往上烧,上面闷死,用泥封住。码窑关键是怎么排砖,不是随便排的,要使火能往一圈跑,使每块砖都受热均匀。烧砖得先学码窑,这是基础。俗话说“三分烧、七分码”,只有该稀疏的地方稀疏,该密集的地方密集,摆成合理的样式,码至适合的高度,才能使每一块砖受热均匀,达到理想的硬度。如果码放得不好,即使烧窑师傅技术再高也烧不出好砖,有时甚至一窑砖都可能被废掉。

焙烧

这一环节是整个烧砖工作的关键,是烧窑工匠十几年来经验与智慧的累积。装窑完成后,封住窑顶,用柴火、豆秸或麦秸进行焙烧。
将砖坯铺满窑室之后,在窑下面盘灶点火,点火之前有一个简单的仪式,即放鞭炮,向窑神烧香上供,在窑工看来,砖窑相当于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掌握火候很重要,给老君上供是想让太上老君保佑烧出一窑好砖。点火之后砖窑一直不能断人,前七天加煤取灰,看着火候烧,烧到最后就要停火加水,用余热让水变成蒸汽,这样贡砖才能呈青色。砖烧没烧好,火候很重要。《天工开物》中记载“凡火候少一两则釉色不光:少三两,则名嫩火砖,本色杂现,他日经霜冒雪,则立成解散,仍还土质。火候多一两则砖面有裂纹。多三两则砖形缩小拆裂,屈曲不伸,击之如碎铁然,不适于用。火候的掌握主要靠把式的眼力,凡观火候,从窑门透视内壁,土受火精,形神摇荡,若金银融化之极然,陶长辨之。”

洇窑


即停止往窑内添加燃料,封上烟道口,在窑顶慢慢注入清水,目的是使每块砖均匀地发生还原反应,经过几天连续的洇灌,砖块就会变成豆青色,是青砖的上品。洇窑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砖瓦百钧,用水四十石”。往窑顶注水完全靠工匠一桶一桶的往上提,而且水要一点一点地往下浸,不能一股脑地灌水,灌水会造成窑内气体膨胀发生爆炸。洇完之后就是出窑了。

出窑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烧造工艺,澄浆砖便诞生了,当然并不是烧出来的每一块砖都是合格的,还需要经过严格的挑选,必须达到体坚、质细、色青、声脆的要求,未达到标准的贡砖被乡民买走或被弃之原野。

运输


淮镇贡砖澄浆砖,经过挑选好的成品贡砖用黄裱纸封裹,运推至专门的运砖码头,分水路和旱路运至北京。


关于明王朝为什么选址在淮镇,在淮镇烧制修建北京城的城砖,其原因应是淮镇傍临滹沱河,距京杭大运河仅十几公里,有官路北达京师,南通山东诸省,运输方便,土质特别,水质不碱,成为当时生产贡砖澄浆砖的首选之地。
从历史遗址中寻找历史,寻找淮镇贡砖——澄浆砖的踪迹,进一步传承淮镇贡砖“的区域文化,挖掘和整理澄浆砖的制作流程,使淮镇贡砖——澄浆砖这一蕴涵时代烙印的区域文化遗产得到传承。


淮镇作为千年古镇,其文脉的传承与文化的广延,在当下,在新时代和谐共建,要解决经济与发展、传承与创新。在此过程中要解决新问题、满足新需求、创造新气象。淮镇需要立足当下,向淮镇先民要智慧,从现实生活和传统文脉中,找到适合淮镇的道路,更新创以更强大的文化软实力,来迎接新时代给予淮镇的契机与挑战。
梳理淮镇文脉,整理淮镇文化,就是一个亲近淮镇历史的过程,在历史的进程中,探寻淮镇的发展历程,与传统文化对接,与古镇先民对话。
淮镇明代窑厂是淮镇先民在明代的时间节点上,留给今天淮镇人引以自豪的事件,是淮镇立体的历史,是全方位的淮镇先民曾经的生活片段。这直接关系到我们当代淮镇人如何看待淮镇先民创造的精神财富,一代代淮镇人、在不同的历史时代迎面向我们走来,然后走进了我们的生活。
淮镇的历史和文化,现如今还是碎片式的,需要当今的淮镇人进行梳理和整理,将碎片式的历史和文化,构建成一副宏伟壮观的宏图大卷,铺陈开展便是沧海之中的耀目明珠。继承与发展并不矛盾,贵在交流。在全球化、新时代的今天,淮镇的文脉是中华文脉的一个缩影,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中有淮镇的独特性和整体的差异性。
在梳理淮镇文脉,整理淮镇文化的过程中,我正在思考这些问题:立足淮镇自身的历史传统和文化,历史上的淮镇究竟是如何成就现在的繁华,而现在的淮镇又如何从历史中,汲取有效且充分的营养,来以创建一个更加富裕,更加和谐、更加具有独特性的文化淮镇、魅力淮镇。


在研究淮镇文化的过程中,我体感着历代淮镇人不同朝代的不同生活,走进他们,我也如同穿越了一般,在淮镇先民繁盛的烟火人生中,我陶醉其中,醒来时已过千年。作为一个现代的淮镇人,我在当今社会与他们隔空对话,共处共洽,寻找与溯流相融,撷其精华,再返回当代书写淮镇史话。
查阅史书经典,寻访古迹遗风,是更近一步的了解淮镇先民的不平凡之处,在感概万千之时,这些应该是,早就该亲近的文化传承。这种融洽与和谐已经形成了烙印,深深地印入脑海之中了。
梳理文脉,传承文化,是目光向后、目标在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发展中的淮镇需要新的书写,新的期待,新的创造,让历史与现实、传统与未来交相辉映,灿烂其华,生动其里。


梳理淮镇文脉,整理淮镇文化,这是一个寻根问祖、汲取传统的艰难之旅,这并非一人一己之力可成,需要循序渐进、群策群力,在构建中国淮镇的进程中,需要你我共力,才能让淮镇真正的富起来,活起来,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过程中找到属于淮镇的位置。


作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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