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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 | 我们灌溉,修剪每一棵植物

 桃花源间 2021-04-01



➝编辑:霞满天  组稿:下弦月



上一期(↓)





◎那些正在进行的美好


油菜花开了,以金黄接纳远方
空气中微漾着麦苗
拔节的声响
包括河水清洌,羽毛一样拂过的风
都不指向这个世界的深刻
而春夜多么宁静
哪怕不远处,一阵阵唢呐
也不能惊扰
那些尖锐的动作
像花瓣凋落
终究化作柔软的一部分


看不见小镇怎样走进你的梦里
所有的虚构
来至你不在身边
如果有什么事情落到实处
一定是我在粗釉陶盆中装满泥土,种植
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但你不知道,我的阳台
短短数日
已经拥挤到快盛不下并肩和拥抱
我只能停止
永不疲倦的,对春天的补订


这一生,我始终克制
哀痛,向往
像后半夜悄无声息的雨
而现在
时光穿过我,并潜回
一颗尘烟未染的心
即使那时我们陌生,虚空
也不能预见要为谁驻留
我们只是成为了我们
才有今夜,明澈的爱意
像两簇微小的火烬
撑起黑暗一角
并且,仿佛是裹藏在石头里的花骨朵
只要轻轻喊出彼此的名字
石头,就碎开了



◎驿站


她一定发现了,值得驻足凝视的事物
小到一丛婆婆纳,一只留在树干上的虫蜕
然后是小镇
香樟树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相册中的孩子渐渐长大
她也那样年轻过
她的母亲也是
去母亲那儿的路,不再一下雨就泥泞难行了
她记得甩脚上烂泥的时候
把雨靴也甩了出去
现在,她听到车子的橡胶轮胎
与水泥路面欢快交谈
春天美好得让人忍不住躲闪
一不小心就滑入往昔
颓废,悲伤,曾光顾过她无数次
那些死亡般的经历
让她相信后来,获得了某种重生
她成了自己的战胜品
当有人对着她微笑
在那人的眼中,仿佛竖着一面镜子
她同样抱之以欣赏
她知道,无法阻止自己
跟随命运的指引
她并不怀疑
告别,是追随新的愿望和生活
只要远方有属于默默无闻的幸福和安宁
所有不足以抵达自己的路
都不是路
也许一步之隔,也许
一个转身
她听见心跳得那么快,仿佛无比美妙的和弦
只因为这次
纯粹地,她开始了新的生命之旅

   

◎失眠


做了黑暗的囚徒
却是自己为自己打开和关上的那一扇门


一起关进来的
还有对从前的审判
以及为推翻从前而作出的种种演绎


在这扇门里
思想是自由的,可以无数次穿过身体
抵达,错过的
没有勇气和运气抵达的理想国


也只有这样的时候
灵魂才配得上黑暗所给予的
沉重、虚无,深情、绝望……许多对峙的
词语
它们广袤,却又逼仄于呼吸间


请别再把玫瑰的刺
倾倒在翻滚的舞台上了,这幽暗的海
托着裸露的
孤独



◎以后,就不写情诗给你了


小雨落在头顶,并不觉得寒冷
花木市场的每一家店铺
都圈着热腾腾的春天
偶尔抬头,你的眼中正铺展开一幅油画
那些从彩云之南来到这里的多肉植物
多么像离开故乡的女子


现在,开始详实地规划它们的归宿
你说要以我的名字,冠
它们的大好前程
它们也一定喜欢,白瓷的细腻
陶的粗朴
喜欢坐着车,一路向北
会有人家欢喜地接了它们回去
如果你实在看着可爱,不舍
就留一两棵下来
以后,它是我们的小女儿


以后,就不写情诗给你了
时间轻易流逝,我怕
湿漉漉的二月
那一团火焰,只够煮一锅白米粥
而你看见的我的慌张
与我无关
已是黄昏时候了
夜晚会在回家的路上,隧道中间降临


如果你问幸福降临的时间,地点
我也能给你答案
当然,抒情
是在沉默的时候
我甚至听到了汽车后备箱里,一只花盆
对另一只花盆的欲语还休


◎味道


风中传来玉兰的香气,我知道
晚归的人到了楼下
幽暗的楼梯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旋转着,带来未知的将来
多少美好一触即发


今夜,我也将和他一起唤醒
玫瑰酒的记忆
并等待三月的窗口,挂起浅淡的月色
那是童话的序幕
一棵草木,无所谓遵从自己的内心
还是他人寄予的厚望


而他,与我
总能轻易闻见
降临在我们身体里的春天



◎只有花知道


谁说世界是虚空的海市蜃楼
谁说时间将带走一切
相爱的人
时刻都在再生


在乡下
院子围起生活,春天
想要获得的越来越少了
我们灌溉,修剪每一棵植物
换取简朴的幸福


而吹向我们一生的风,不是租借的
暮色也不是迟到的故人
没有月光的夜晚
花枝纷纷
卸下命运的重荷
只有花知道
那一刻,为什么开得如此繁盛


◎我喜欢偏向于内心的指认


我喜欢偏向于内心的指认
就像你走进老屋,二楼东首的小房间
寻找蝶迷幻的一生
那是第一个我


祖母睡着了,她的窗外
桑树林绵延向旷野的辽阔
我的远行,只是靠近一朵野花遇见的风景
盛开的
微小星烬


你来了,从灯火里
秋天从此有了明亮的缺口
每一次往返,都必然会经过那里
每一次,重新现身在你眼前的
都是时光安静下来后
清澈的爱情


我也在你的注视中
重逢了日升日落
无数个,我想成为的样子



◎小镇的春天


如果只是路过
也拥有面对春天的耐心
从植物,河水,野鸽子,更深的暮色开始
“爱是带着小镇的春天


住进一截枯木”
现在,我在夜里
用二月书写一首情诗
像某种约定,玉兰将开未开
尘世还有露水,月色,美好得无法赞颂的全部
犹如接受他的召唤


难道,那不是我的故乡
在那里,我将留下
我唯一的一次
笃信可以与之简单而长远地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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