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韧：​情缘​——十一同学会二十年颂

情  缘

十一同学会二十年颂

(影视专题片解说词)

李  韧

 

当我们生命的年轮阅尽层林尽染，

当我们青春的帆桅历经劲风挑战，

在这连回味都能酿出蜜汁的金色年华，

却仍想呵，

为那一座梦中依依千百度的“十一”母校，

引吭高歌一曲至死不灭的情缘。

 

“风卷叶儿落，

大雁队队过，

同学栽下无花果，

故事埋在心窝窝。

母校怀中挥手去，

从此海角天涯音讯隔，

若不负情你回首，

再听我唱一曲《毋忘我》。”

 

有谁的摇篮曲激荡着炮火轰鸣的主旋，

有谁的入校歌呼应着枪林弹雨的管弦，

有谁的上学路遵循着大军南下的坐标，

有谁的课间操诠释着风餐露宿的艰难。

 

有一副小胸襟蕴藏春暖，

有一串小脚丫踏破天险，

有一双小手掌想挥去黑暗，

有一群小嗓音在高唱凯旋。

 

有一首儿歌叫捷报频传，

有一段童话讲骏马飞天，

有一滴热泪为初升的太阳，

有一个梦想是融入云端。

 

建国伊始，百废待兴，

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却又把侵略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

于是，我们的父辈刀未入鞘，马未下鞍，

又高唱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战歌，

奔赴抗美援朝的烽火前线。

 

内忧外患，举步维艰，

全世界都屏息凝视着亚洲东方这刚刚现出曙光的地平线。

恰恰就是在这争分夺秒的日子里，

长策宇内的领袖们却在繁忙与从容间，窘迫与拮据中，

挥一杆饱蘸浓情的巨笔，为着革命的后继者，  

郑重地，郑重地，圈定了京西那一方布满衰草也布满希望的田园。

 

这是一个当年面对烈士托孤的允诺，

这是一颗党心回应殷红历史的答卷，

这是一段承载今日涵盖往昔的心曲，

这是一层相关明天乃至千秋的期盼。

 

是京城内一座普通的庭院，

深深邃邃，悠悠然然；

却与西郊那如火如荼的建校工地，

似乎激荡着同样的波澜。

 

这里，聚集起一群风华正茂的革命者，

立志为新中国的接班人执起三尺教鞭。

 

来自陆军，自是满粘着泥土的纯朴；

来自海军，自是携带着浪花的友善；

来自空军，自是裹藏着星光的聪慧；

于是，纯朴友善与聪慧便由此汇聚在我们身边。

 

一双双刚刚洗却征尘的臂膀，

紧紧拥抱住的是革命后辈；

一副副悄然摘去奖章的胸怀，

深深包容下的是红色夙愿。

 

于是，1952年的10月1日，

京郊荒野上就此矗立起了一所“新北京十一小学”；

于是，1952年的共和国诞辰，

悠悠父辈情就此凝结成了一个期盼恰同学少年。

 

于是呵，

望眼欲穿的教职员工终于盼念到了亲亲的学子；

于是呵，

几经漂泊的心灵之舟终于依偎在了恬静的港湾。

 

正是在那个金秋时节，

走惯了垄原的小脚丫头一次怯怯地迈进宽敞的礼堂；

正是在那个月圆时分，  

拽惯了马尾的手掌心第一回紧紧地拉住身边的伙伴。

 

哦，这就是我们的新世界，我们的新天地呀，

这就是我们的新生活，我们的新纪元；

是我们的蓝天，我们的太阳，

是我们的田野，我们的家园。

 

母校的阳光洒下点点阴凉，

把教书育人的深深怜爱着意涂染；

母校的书声汇着浓浓童趣，

将学习操练的勃勃生气随心蔓延。

 

从此后春去秋来，学海无涯，

红雨随心翻作浪；

从此后斗转星移，书山有路，

越上葱茏四百旋。

 

长风高歌父辈，胸铸长堤，

闸断了近代历史的血滔泪澜；

流云描绘我们，骨作橼楷，

学写着人民革命的春秋新篇。

 

花来了，雪来了，

春花绽雪放出无边的温暖；

爹来了，妈来了，

爹爹妈妈送来不尽的爱怜。

 

是一双解放鞋，几回回轻轻地，轻轻地踏过了长长走廊，

视察着娃儿们的宿舍、教室、图书馆；

是一副小马扎，多少次静静地、静静地安坐在最后一排，

倾听着老师们的讲解、提问、答疑难。

 

谁也没有簇拥，谁也没有惊叹，

谁也不敢分神，谁也不敢盘桓；

但师生在心潮的交流中却又分明觉到，

是感激的浪花呵刹时迷离了我们的双眼。

 

自幼，母校的训导使我们懂得了：

什么是贫穷、屈辱，什么是刚强、尊严；

先辈又是以什么作代价换取了共和国的今天；

路，应该怎样走，书，应该怎样念；

我们又该以怎样的步履走过这红色的华年。

 

我们请教英雄，我们询问典范，

我们求索于流蜜的国土，飞花的蓝天；

说是答案在脚下，说是答案在手边，

说是答案就在齿轮和螺丝钉的磨砺之间；

其实答案在脑海，其实答案在心田，

其实答案就在那一部我们参加了拍摄的红色经典。

 

实验田挥汗如雨，体味着南泥湾荒野上的艰苦卓绝；

练兵场义无返顾，锤炼着隆化城石桥下的浩气凛然；

遵循先辈的告诫，在春华秋实的四季自觉承受着苦乐考验；

依照老师的引导，在花团锦簇的世间继续演练着冲锋向前。

 

我们，是一群鞍马上长大的部队的儿女，

我们，是一群以军粮果腹的特殊的少年；

我们时刻准备着，

以年轻的生命为共产主义的理想世界无畏向前。

 

林荫覆盖的校园走过了一代又一代，

慈祥师长的纤心牵挂了一年又一年，

殷殷先辈的教诲传承了一载又一载，

亲亲同学的往事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已经很远很远，

大礼堂的歌声已随风飘散时过境迁；

但却又是很近很近，

操场上的热潮仍春波淼淼秋涌绵绵。

 

仿佛已经很远很远，

五星花园的笑语已曲终人散浮云掠去；

但却又是很近很近，

喷水池前的丽影仍魂系丝丝梦萦纤纤。

 

远在天涯，

那儿时的长廊教室时空隐踪难寻觅；

近在咫尺，

这师生的情醇缘酿桃李飘香醉流年。

 

这便是母校情，

她铸成了千百毕业生的钢筋铁骨；

这便是母校缘，

她化作了无数“十一”人的热血赤胆。

 

于是呵，五十年间沧海桑田，

却是痴情难移这一点；

于是呵，五十年里奇观丽景，

仍独恋这母校朗月照无眠。

 

“风吹花瓣儿多，大雁又飞过，

梦里相逢泪花花儿笑，将军碑前断肠歌。

十年八载你回还，千万再来校园坐一坐，

若有风儿在你耳边吹，还是心中一曲《毋忘我》。”

 

重逢的喜泪滚淌着师生深情无限，

早生的华发见证了归途雨暖霜寒；

终于在那天，我们故地重游相聚在一起，

终于在母校，我们促膝回味久违的情缘。

 

作为我们，当年“十一”课堂上的懵懂学子，

五十年来每念此情便有抒不尽的胸臆撞怀；

作为我们，今日师生欢聚中的普通一员，

五十年来每梦此景便有抑不住的豪气冲天。

 

不明就里的世人呵，

莫笑我们六律欠谙五音不全；

亲如慈母的师长呵，

莫怨我们征尘依旧鬓霜斑斑。

 

年轻的后生们哟，

莫怪我们啰嗦，莫怨我们絮烦；

一番慷慨激昂的体己话呵，

不对咱“十一”的辈辈学子，学子辈辈，又能对谁谈？

 

啊！好一份母校情，分明是自师友的眼波中流出，

激励着当年那至死不退的实践、磨难和奉献；

好一段母校缘，分明打从父兄的血脉里发端，

滋润了当年那干涸难耐的车间、哨位、知青点。

 

亲如家庭的母校，

曾怎样把她的师生员工铸造成了不朽的“十一”人；

英雄辈出的年代，

又赋予了“十一”人怎样的内涵。

 

无须上下求索，

无须探究考研，

校墙外那无垠大地上的一丛丛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草茎，

便似乎蕴涵着并不深奥的答案。

 

是一群天生的跋涉者，

打从来到世间便不甘于在温暖和湿润中苟安；

自幼父辈和师长便这般教诲，

理想只在艰难的奋飞中实现。

 

于是，

与光为朋，与影作友，与风结伴；

撑一张小伞，带一粒希望，

直奔向未知的蓝天。

 

就那么默默地飞，默默地舞，

默默地成群结队；

在一片又一片无论富庶还是贫瘠的土地上，

扎下根，开下花，播撒下洁白的理念。

 

终归在日后呵，当人们偶尔记起的时候总会感叹，

噢，世间原来确曾有过这样一群呐！

他们，具有着如烟的身姿，如雨的力量，如虹的理想，

还有那如絮的质地，如绫的色彩，如雪的容颜。

 

而今的我们，  

却又该怎样把这一旦逝去便再无法找回的场景留驻，

却又该怎样凝固下这此生此世须臾不可割舍的情缘。

远归的大雁要不要再列成自己的行阵，

母校的名称之后能不能加缀上：同学会员。

 

无须再斟酌呵，

这原本不就是多年来同学们所寻觅的归宿；

无须再踌躇呵，

这始终不就是毕生中“十一”人所渴求的本源。

 

于是，在一个亮朗的秋天，挟习习爽风，

我们创建了一个名为“金秋将军日”的节庆；

于是，在一个特定的场合，伴浓浓亲情，

父辈们接受了“十一同学会”呈上的邀请函。

 

来检阅吧！

你们这还算得上是荣光的后生晚辈；

来审视吧！

你们这还称得起是无愧的娃儿囡囡。

 

再来骂几声吧，嘴角也有爱呀，

再来打几下呀，掌中也有怜；

还要替你们那些个已经离世的老战友，

叮咛几句，吓唬几下，鼓励几番。

 

岁月的歌唱不断，

坎坷的路走不完；

光荣的花开不败，

追思的泪流不干。

 

那时你们正年轻，

那时咱们尽欢颜；

那时国家还艰苦，

那时我们正愚顽。

 

啊！如果真有来生，

再做你们的儿女，再做你们的学子，该是多么好！

再听你们歌唱，再给你们表演，该是多么甜！

 

你们是根我们是叶，你们是枝我们是蔓，

由此，根根叶叶，枝枝蔓蔓，支撑起一片片绿荫参天；

生可为人寰遮风蔽日，

死可为广厦作梁作椽。

 

在父辈拓荒的疆界，我们继续把生命的绿色播撒，

学父辈战友的心结，我们不断将同学的情谊扩展；

京西山麓，我们年年种植着“同学林”，

一片“同学林”，便从此见证了一个生死同归的誓言。

 

水是冰的苏醒，

冰是水的沉眠，

就在这沉眠和苏醒的更叠中，

我们的“十一”精神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涅槃。

 

语林碑烈焰冲腾，锻铸下相对于今日今时的不尽感念，

座右铭风云际汇，回荡起面向着新纪新人的热切召唤；

这是“同学会”邀先辈所给予母校的丰厚馈赠，

这是十一学校所昭示后人的不竭资源。

 

岁月纵可流逝，征人纵可远去，

世代留驻的必然是恒定的哲理；

笔锋纵可销蚀，姓名纵可模糊，

千秋永存的无疑是钢铁的信念。

 

校史展厅里，汇聚着征途漫漫辉煌依旧，

接力者有血有泪，有对理想蓝图的憧憬万般；

浮雕凝固间，刻录下故人渺渺光阴荏苒，

后来人无怨无悔，无限忠诚地续写英雄诗篇。

 

英雄于今远去，昔日那长廊教室何处觅，

长歌渐次飘渺，昨天的操场宿舍向谁边；

切莫说满目旧貌换新颜，

校长室里那一张陈旧的办公桌，

却依然顽强地散发着“十一”精神的光焰。

 

她，经历了艰辛，经历了酸楚，  

也经历了一位又一位母校的领路人；

她，经历了荣耀，经历了敬仰，  

也经历了绵绵延延的怀念；

怀念这经历呵，怀念这奉献，  

怀念这生命之烛照亮了夜暗。

 

半个多世纪的甘霖馨霈，

在这办公桌的案卷里默默孕育着硕果；

半个多世纪的园丁血汗，

在这块红色的基业上大字书写着：丰产。

 

共和国的崛起自是她的崛起，

共和国的奋战自是她的奋战，

共和国的曲折自是她的曲折，

共和国的春天自是她的春天。

 

白鸽冲腾，翱翔出鹰的神韵，

把“十一”人的心曲化作鸽哨传遍九天；

“同学会网”插上风的翅膀，

将校园里春的消息发布到地北天南。

 

闻道是，

不等下一个秋日校庆，

那份深情呵，

便已自化作一曲无撼。

 

不知道走了多远，

又回到你的面前，

月光里你坐在西山下，

约我看灯火阑珊。

 

长空有星移斗转，

泪重逢你却无言，

分别时实难料何日再见，

只彼此记到永远。

 

夜静人稀时，天边曾无数回传来，

革命陵园里我们那林妈妈长眠中的丝丝牵念；

朝霞满天处，鲁光曾千百遍叮嘱，

留一段“十一”老生的回忆吧，给绚丽的明天。

 

几回回融入“十一同学会”的怀抱，

仿佛融入于都河，金沙江，杜甫川；

一次次登上红军纪念碑的石阶，

如同登上井冈山，清凉山，太行山。

 

二十年誓言铮铮，

俨然湘赣鸣矢，南昌枪声，雁门流弹；

二十年旗帜鲜红，

恰似五井夕照，泸定浸血，草地含嫣。

 

重走父辈征程，

又指点千山万水硝烟烽火；

迈开今日步履，

再踏破霜晨冷月漫道雄关。

 

由此我们记取前仆后继，

由此我们传承大义凛然；

记取呵传承，这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使命，

必定要在这一刻凸显伟大与平凡。

 

啊！这便是母校那一段情缘岁月，情缘岁月，

所留给生命的星星带血标点；

这便是母校那一片语林丰碑，语林丰碑，

向后辈发出的声声凝重誓言。

 

当我们生命的年轮阅尽层林尽染，

当我们青春的帆桅历经劲风挑战，

在这连回味都能酿出蜜汁的金色年华，

却仍想呵，

为那一座梦中依依千百度的“十一”母校，

引吭高歌一曲至死不灭的情缘。

 

“风卷叶儿落，

大雁队队过，

同学栽下无花果，

故事埋在心窝窝。

母校怀中挥手去，

从此海角天涯音讯隔，

若不负情你回首，

再听我唱一曲《毋忘我》。”

 

“风吹花瓣儿多，

大雁又飞过，

梦里相逢泪花花儿笑，

将军碑前断肠歌。

十年八载你回还，

千万再来校园坐一坐，

若有风儿在你耳边吹，

还是心中一曲《毋忘我》。”

写于2008年

（摘自北京十一学校小学64届初中67届同学花甲感怀《情归十一》）

十一同学会会徽

大礼堂、喷水池

小学教室

小学宿舍

作者简介：

李韧，原军事博物馆编辑研究处副处长、古近代战争馆主任，因病于2011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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