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自洽) 窗外夜正浓,木慈趺坐于桌前,杯中清酒,映着如豆灯火。确乎冷了起来,虽然尚在七月,但这建于山腰的祀庙已是老树倾颓,黄叶满院,一片凄凉景象。 木慈轻摇酒杯,看那烛光微漾、折洄,兀得冷笑一声:“墙外君子,何不室内一叙?” 门吱呀而开,一只身披毛裘的玄黑鬼物,长发如剑、獠牙外龇,直伸出两只白惨惨的爪子,佝偻前行。 木慈一饮而尽,按剑而起道:“不想是如此莽突蠢物!” “蠢物?”那鬼仰起头来,拂开遮面长发,取下鬼面,竟是粉面蝉颐、明眸浅靥的一个女子。木慈定眼一瞧,竟是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琳儿!”木慈几乎喊了出来。一阵寒风直透心府,恍惚间,女子飘摇而至,身着凉衣,舒展媚姿,仙舞飞扬,娇音如莺,勾逗着他。 女子歇坐在木慈腿上,一双玉手摩弄他的面颊,一时芳香扑鼻,酥筋软骨。她伏在木慈耳边喃喃低语道:“如此良宵佳夜,爱郎何不共赴鱼水之欢?” “鬼物颇识世趣也!”木慈一声冷笑,握手成钳死死将女子擒住。女子挣措不得,急化回原形,灰裘破衣,肌肤皴黑,发出凄厉的哀嚎。 木慈举剑欲刺,忽闻呜呜咽咽之声,丝丝缕缕,如秋林夜雨,令人伤悲。 那女子泣道:“君子莫毁我姣容!” 木慈见那番哀哭,不免有所心软,于是收回剑锋,冷冷地道:“吾不杀冤魂弱鬼,你若知吾手段,何不解冤释厄,轮回转世?” 女子默然道:“卑女有一心结未了,故流连于此,虽是鬼面可憎,从未害人性命。”言罢,不禁泪眼盈盈。 木慈暗自思忖:“来时祀女们虽多言鬼祟,确是不曾言及害命之事。”于是将女子扶起,叫座。 女子道:“卑女本是此庙祀女,音貌姣好。每至吉日,常为主执,盛服丽妆,以仙音魔舞娱上神,为民祈愿求福。一日彩袖方举,三郎过道,目光灼灼,颇露爱慕之意。吾见其风流蕴藉,亦心相属之。怎奈司祭有规,祀女必不能为情,当以洁净之身侍神皇也。三郎恋妾成痴,知我爱美,翻山越岭,穿林过野,张弓搭箭,射锦雉、鸾凤以求其羽也,三年而成金裘。私我。光华耀世,时人无不称羡。又重金求司祭,乞求卑女为妻。奈何司祭秉性鲁钝,不通人情,掷金于地,斥郎为发狂畜物也。三郎愤激,恶语相向,司祭恼怒难遏,以火焚裘,三郎夺之已焦黑大半……” “后怎样?” “他竟着火衣,以死明志……”女子言罢,哭倒不举。 “傻子!” 女子又道:“自此阴阳两隔,魂不入梦。后司祭病殁,传位于我。虽信众宠举,华服广厦,终是孤枕衾寒,日日夜夜,以处子之身祀众神也。眼见那娇媚之躯渐成佝偻老妪,怨恨而死,竟成鬼物……” 木慈默然不语,引她至厢外,当年三郎葬处已是秀木成林,鲜花满枝。 女子匍匐坟上,抢呼“三郎”不止。木慈转身离去,回眸时见一俊俏男子立于花下,是三郎也,将女子拥入怀里。 侵晓鸡鸣,阳光下,那对情人化作两片花瓣,红彤彤似火焰一般,随风飞去。木慈伸出手,将缓缓降下的那片拢于手心。 剑匣一声鸣响,宝剑飞落在地,化作一虬髯少年,冷笑道:“好个除魔大侠!三郎早已焚灭,魂魄无存,你为何骗那傻女鬼?” 木慈跨上马,翘起嘴角道:“大侠?好名号!哈哈!”说罢拍马飞蹄,扬尘而去,留下虬髯少年在身后追赶。 上一篇:茶铺少女 林逸之风,栖彼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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