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朗读者：赵朋） 秋天的时节，五红回到了她下乡的倴城公社三义庙大队。四猴子在矿上的工作也恢复到了正轨，每天下井上井忙个不停。闲下来的时候，他常常会想起五红，仍然为五红的境况担心。心里闷的时候就约哥几个去那北大坑钓鱼。 北大坑是个塌陷坑，是因为地下采煤、地表塌陷而形成的黄土坑，只是这个坑比较大，方圆数百亩，没人知道它有多深，当地人便称其为“北大坑”。这个大坑因为形成和存在了十多年，里面自然生成和繁殖了大量的鲫鱼、黑鱼、鲶鱼、麦穗儿、泥鳅甚至王八（甲鱼）等等。夏天，这里是人们洗澡（游泳）佳地，春秋水凉的时候则是钓鱼人的天下，甚至到了冬季水面结冰的时候，也常常有人冰钓。然而，这个坑是个形状如锅的“锅底坑”，越往里走越深。因此，有的人说这个坑有些“馋”，有的人说这个坑有点“凶”，每年都有几条生命在这里溺水身亡。 今天又是四猴子休班，天刚蒙蒙亮他就来拍打二坏的门。二坏隔着半简易的房子问：“谁啊，这么早来扰觉儿？” “我。四猴子。” “啥事？” “跟我钓鱼去。” ”不去不去，没睡醒呢。你找三帮子他们去吧。” “不中。我昨天晚上揍找他们咧，都没空儿。你今儿个揍得跟我去！” “哎呀你俩忒烦人。”里屋和老妈睡着的妹妹小霞，听了两个人的对话说：“你俩吵吵个啥。哥啊，你天天的揍知道睡觉，你就跟四猴子哥出去溜达溜达呗。快去快去，钓回来中午给你们熬（nao）鱼吃！” “哪都有你，我们哥俩的事你跟着掺和啥。”二坏边说边穿好衣服，开了门说：“唉，你真是个猴子。我告诉你啊，渔杆儿啥的都坏了，去中，你得给我准备渔杆儿。” 微风晓吹。秋天的北大坑波光粼粼。来的更早的人支的杆子已经开始上鱼。眼看着那四两半斤的鲫鱼打着水花儿，噼里啪啦被钓上来，四猴子的情绪也一下子被吊上来，走在道儿上还半睡着的二坏也陡然来了精神儿。二人赶紧找好位置打窝子支杆儿。 今天的鱼好像吃了迷魂药，成着拨儿地往上上，白中带黄的四两半斤的鲫鱼，给握杆儿的人们通过手感打了兴奋剂，整个北大坑传出的是“又上一条，瞅瞅这个儿”的喊叫声。震得那三五成群的白鹭只在天上盘旋着，不敢着地儿。 也许是兴奋过了头，突然间有一位钓者滑进了水坑里。滑进坑里的人迅速地往下沉着，扬起的手臂上带起一团团的水草。惊吓中，还没等人们醒过魂儿来，距离这位钓者最近的二坏已经起身跃入水中。 四猴子见二坏跃入水中，激灵灵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二坏打小就是他们哥几个里水性最差的一个，这一丛连着一丛的水草，生在糨糨糊糊的黄泥里，连水性好的人洗澡（游泳）的时候也会躲着。不好。四猴子扔下渔杆儿，急忙向出事的现场跑过去。起先还能看到那位钓者被托出水面，等到四猴子到了的时候，水面上突然平静了下来。四猴子急着就要扑进水里，被一旁的一位老者紧紧地拉住：“小伙子，你下去也是白白送死啊！他俩肯定是被水草缠住、陷在黄泥里了……” 天塌了，你妈的，我这是造啥孽咧，地震没咋着，竟让二坏死在这儿咧。二坏啊，你也是，你本来水性就不好，你说你逞啥强，你说你逞啥强啊，要是我死了还好说，你说你死了，这咋跟你爸你妈交待啊……四猴子一边责怪自己，一边鬼使神差地往家跑，跑到二坏家叫开门后，咕咚就跪在了二坏父母的脚前。 “你这孩子，在早起的，这是咋的了？” “二坏救人，给淹住咧……” “啊？”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四猴子，二坏的老妈老爸一下子就明白了。二坏的老爸拽着他妈就往北大坑跑，听到信儿的小霞也抹着泪紧随其后。等到他们跑到北大坑时，溺人水处的岸边已经集聚了好多人。和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五六个矿山救护队的小伙子。 小霞搀着她妈、四猴子搀着二坏他爸挤进了人群。当人们听说二老是救人小伙子的父母时，都主动地给让开了路。而矿山救护队的队员中，有两个小伙子已经腰间拴好绳索、让其他队员拽着下水，去打捞二坏和那位垂钓者。 二坏和那位垂钓者被打捞上来了。在出水的那一瞬间，矿山救护队的队员，将他们装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帆布袋。打捞者说，二坏和那位垂钓者的身上缠满了水草，两腿都陷在黄泥里。更要命的是，那位垂钓者的双手死死地拽着二坏的胳膊…… 小霞看到突然就诀别的哥哥，骤然停止了抽泣，之后便昏死过去。而二坏当过老师的老妈却是出奇的冷静。 二坏从出生到离世的这二十年里，他几乎没有消停过。一出生就小病儿不断，到了四五岁还在吃奶，粮食和蔬菜一口不吃。到了七八岁身子骨儿可硬朗点了，不愿意去上学，天天养家雀（麻雀）、逮耗子。上学了，又将养的耗子带到学校，时常放入女同学的书桌里。上初中了，他用买笔本的钱甚至交学费的三块钱买烟抽、买酒喝。到了初三，老师找到家里告状，说你家孩子早恋……弄得她这个当妈的天天吊吊着心。 但是，这个淘得没边儿、坏得带刺儿的孩子，却从不欺负比他年龄小的孩子，看到上了年纪的人拎点重物啥的，总是屁颠儿屁颠儿地帮老人送到家。 今天，让她这个当妈的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一身是刺儿的孩子，竟然是为救他人的生命而离开了亲人们。一如那山野里生长的栗子，浑身芒刺的他在暴裂的那一瞬间，给人的却是满心的阳光。如此的结果，让她感到陌生而又是那么的熟悉。 二坏走了的第15天，矿上的领导来家里慰问。跟随的部门领导拿出了烈士证书和一笔抚恤金。矿上的领导接着二坏父母的手说：“王二怀是个好青年，是咱们共同的好孩子，是你们做父母的教育的好啊。矿上正在整理他的事迹，要让全矿职工向他学习。”临走时又告诉二坏的老爸老妈：“你们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矿上说，我们尽最大能力帮助你们解决。对了，你家丫头就顶了小王烈士的工吧。” 矿上的领导走后，四猴子走进二坏他们家。四猴子搬来两把椅子让二坏的老爸老妈坐下。 “你这孩子这是揍啥？”二坏的老妈让四猴子的一番摆弄弄得发蒙。小霞在旁边看着也感觉怪怪的。 二老坐好后，四猴子双膝脆地，还没等二坏的老爸老妈化过魂儿来，他对二老“咚咚咚”磕了仨头，含着泪说： “爸，妈。从今天起，我四猴子就是你们的儿子……” 上一篇：小说 四猴子 （三） 河边柳，用生命与你一起顽强和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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