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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随感

 佳丽世界 2021-04-01

(朗读者:赵朋)

上大学时,古今中外的名篇巨著读不胜读,像《浮生六记》这样的自传体随笔是难以列入必读书单的,故而多年后偶尔读之,方觉其妙。而正是基于对世事沉浮的历练与积淀,才对作者的乐趣愁快更具代入感。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书名中所取的“浮生”二字,出自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作者沈复,字三白,号梅逸,生平未见记载,但从自传散文中可以管窥。其一生浮荡不定,正映印了李白的千古之问。

 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中山记历、养生记道(后两记据考证是伪作),点滴的家居生活和浪游见闻汇成汩汩清流,不事雕琢的文风令人想起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情景交融,自然感人。而六记以闺房之乐开篇,更为难得。

 纵观中国古代文学,表情达爱的名篇甚多,描写夫妻日常的却鲜有经典,“盖闺房燕昵之情意,家庭米盐之琐屑,大抵不列于篇章”。人们常言平淡是真,但细碎家居,总难敌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更引人注目。因此,于烟火平生中撷取珠玑,真情流溢笔之所及,俨如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不见制作精微的痕迹”,这正是文学百花园中,这株“青草”的独特魅力吧。

 沈复之妻陈芸,聪颖灵动,贤淑率真,被林语堂誉为“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这评价出自男人的视角,基于中国传统文人的审美,窃以为有点过,但思来想去,如果不论佳人,单说妻子,似乎更胜于她者寥寥。虽然这个女人也有为夫择妾的小虚荣,也有愤愤难平的长抑郁,但因于此,她才是更真实的存在。

 沈复夫妻琴瑟相合、情深意笃,奈何家长里短、世态炎凉,竟至“中道相离,忽焉长别”。而作为家中的支柱,男人重义气却难识人,重感情却怯抗争,孱弱的肩头可以承载花前月下,却难以扛起夫父之责。不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同甘共苦已是不易,翼护妻儿更似苛求。《坎坷记愁》中,男人面对亡妻,“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因为“语云'恩爱夫妻不到头,’如余者,可作前车之鉴”。读之叹之,所谓情深不寿,有天命亦有人祸,令人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通读六记,在细腻真挚的文字中跟随作者喜乐哀愁,而印象尤深者,当属夫妻品评古文的情节。“唐以诗取士,而诗之宗匠必推李、杜。卿爱宗何人?”面对丈夫的提问,陈芸直言:“杜诗锤炼精纯,李诗潇洒落拓;与其学杜之森严,不如学李之活泼。”

 读到此处,心有戚戚:虽然“工部为诗家之大成,学者多宗之”,如学格律,当推杜诗,因其谨严,故少出格,犹如圣人,行事为文遵从规矩;但如陈芸所言,“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爱”。因此,并非“诗圣”亚于“诗仙”,而是圣人有迹可循、仙人超世脱俗,人们活在凡尘,心灵却更向往不可企及、潇洒恣意的仙境。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偷得细碎空闲,读六记、写随感,成此小文。

插画: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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