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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信平丨饭碗

 金秋文学 2021-04-01

饭碗

作者:郑信平

上午,初中一直到高中的同学永华从老家来市里,到我办公室坐了坐。三十多年了,我们从稚嫩到成熟,个子也从初一时的小不点到现在人到中年的(都是)横向矮锉锉,可谓有苦同担的绝佳好例子了。我们的外貌在变,也没变,我绝对相信,即使相隔几十米,看不清面目,我们也能从步态上互相认出来,因为彼此都太熟悉了。

我和永华都是土包子乡巴佬,其实,当时班上的大多数同学家里情况都是不见得好到哪儿去的,几乎都是土包子。乡巴佬之间朴素的同学情,真挚纯洁,此系由父母而来,因为我们的父母都是农人。农人知道真诚对待土地,土地才有理想回报的真理,他们由此推导到人和事,在自己和儿女身上,也一直这么做着,榜样给我们看。

我们之间好多人的父母虽然互不认识,但对子女同学的我们,那是熟悉得很,见多了,也太熟悉了嘛。缘由是我们彼此串门,周末在同学家里揩一顿好吃的,吃完才回家或干脆住下不走了。有同学来家,父母们自然高兴,真挚的欢迎体现在饭桌的菜蔬上。

山旮旯头的我是占尽了便宜,我的家在浙赣交界处,是反方向,加之山路不好走,谁都不想,只是到初三毕业了,他们才约上,成行到我家去过。而我则是只要顺路的,几乎都揩过油,像颜冲永华启跃旺火等人,我是闭着眼都知道他们家的厨房在哪儿,更不用说他们的父母,以及他们老妈炒菜的技术了。

这是端同学家的饭碗而揩油,而充饥。前提是彼此家里都有朴素友善的老爸老妈,端的人是作为同学的我们。

这么多年来,同学情没变,变得是我们的父母。

他们老了,好几次我回老家的路上,看到他们,几乎不敢相认,但他们的神态举止,还是深印于脑海的。其实,是我们变了。想想有多久没回家和自己的父母聊聊天了,更不用说像原来那样赖在同学家里揩个油了,就是和自己的父母也好像有了陌生感。对曾经十分熟悉的同学父母,现如今互相不敢认,或要仔细盯个半天才敢叫,自然不为怪啦。

这是我们工作了,要端自己的饭碗,也为了家里的儿女能端上饭碗,所致么?我看,不尽然吧。但“忙”“事多”这个好像是最佳的理由,此外无他。

父母有时也糊涂了,像我的老妈,总是将破烂杂物当宝贝,看到了就往家里捡。美其名曰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可惜,以后不定用的着。或是这是我当年花了多大力气多么节省才置办的,你就这么给扔了砸了,真是败家子,好心痛的样子。

作为今天的我们,看到的确实是破棉烂絮,看作是垃圾,以为父母们上了年纪,老糊涂了。其实,我们自己才糊涂,是新生代的糊涂虫。

破家值万贯,父母们辛苦挣下,置办成的家,是他们从牙齿缝中抠下,在饭碗里扒出,省下了多少多久才有的。除了长大成人,成了家立了业的我们是他们的骄傲,这个见证了他们辛劳的“破家”,也是他们的骄傲所在啊。我们才是糊涂了。

中午和永华吃饭时聊到我们高考迁户口,粮管所的人说我们考上学校,以后有了铁饭碗,不再被蚂蟥叮咬了,要我们每人掏十块钱请他们吃西瓜棒冰。虽然心痛十块钱,但听到能端铁饭碗,大家彼此还是心甘情愿,且多少有点骄傲地奉献棒冰和西瓜的。

那样子,仿佛真的端上了铁制的吃饭家伙,不愁吃,从此可以餐餐饱肚子了呢。心里也立即把学校食堂装满白花花大米饭的大饭甑过了个十遍八遍,也将打饭师傅那个左手拿着勺子不动右手颠饭粒入左手勺的动作暗骂了不知多少下。

确实,饭碗于初高中的我们,具体化就是每月一次的背米到食堂换饭票,表面上30斤的米换来30斤的饭票,谁也不吃亏。撇开加工费不说,光打饭时的那种抖动饭粒入勺的动作,相信所有的过来人都印象不会不深刻吧。

印象尤其深的,就是几位经常打篮球的同学,吃饭时要打两次饭,第一次的五两米饭在出食堂门不远就被解决入肚了,返回再排队,第二次的五两才能撑到宿舍来,参加寝室的餐叙活动。好在他们家里“开矿”,可以偶尔为之。

这是食堂的饭碗。是个不愉快的回忆,可这回忆不得不忆,没法绕开,他可折磨了我们六年啊。可谓望饭甑止饥——更饥,敲饭碗响叮当——肚更饿。

其实,我们在学校里端的饭碗,归根结底还是父母给的泥饭碗,遇水就软,就散。且有时间的限制,到时间了,就是我们再想端,再想赖着啃老而不动,也不行。

要端碗吃饭,还得靠我们自身来努力。前面说的,考上学校,就是往端上比泥饭碗稍有质保点的路上向前走了一大步。但还是不得行,比如大学里也有考试,通不过就没学分,学分不够就只能肄业,等于还是没有端铁饭碗的资格。

作为土包子的我(们),当然认为只有端上了铁饭碗,才真正算是了却了一桩人生大事。故而,初中毕业时,清一色的填了师范卫校。高中,那是梦想而已,因为还有三年的不定因素。再说,读了大学,也只不过走得远点,工资高点,还不是为了填肚子,端饭碗。

可见,那时的我们,和马斯洛异曲同工,且在努力实践着呢。哪知事不顺我等意,还是多读了三年高中,与理想中的饭碗又遥相期盼了好几年。那悬着的心,别提多难过了,更不要说高中苦读的身体付出了。

确实,直到现在,我的一门心思,还是以吃为主,能满足口腹之欲,偶尔有个杯把的土谷烧喝喝,多惬意。当然,老婆偶尔的抖音学来的花样菜肴,更是锦上添花了。心意小满足就可,从没有青史留名,或开创雄才伟业的任何心思幻想。

真是饭包,大半辈子了,还是盯着饭碗不离。

为了能(端上饭碗),只有牺牲桌球电视录像电影等的娱乐了,一心只读圣贤书(其实只是那么几本教科书而已),以期能考个好的分数。初中高中倒是不赖,大学里虽然也自认为努了力,但即便如此,每学期末的结果,还是雷打不动(的倒数),呜呼哀哉。

毕业后没事翻看大学的教科书,发现书页整洁,笔划很少,书角笔挺,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屡战屡败,以及屡败之后却还坚持屡战,精神是可嘉的,究其因,还是饭碗的诱惑。只不过不得(学习考试的)法,自乱了阵脚,以致每逢考前必紧张,就脑袋浆糊了。

还是饭碗的压力不够大么?我想,应该是的,因有重修的机会。设若一次就淘汰,肯定没有不好好准备的。

其实,工作后的现在,也应该有饭碗一次不行就被砸的自我加压才对。

(2021年3月9日夜写于南昌出差时宾馆)

上午,初中一直到高中的同学永华从老家来市里,到我办公室坐了坐。三十多年了,我们从稚嫩到成熟,个子也从初一时的小不点到现在人到中年的(都是)横向矮锉锉,可谓有苦同担的绝佳好例子了。我们的外貌在变,也没变,我绝对相信,即使相隔几十米,看不清面目,我们也能从步态上互相认出来,因为彼此都太熟悉了。

我和永华都是土包子乡巴佬,其实,当时班上的大

文/郑信平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郑信平,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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